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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民上前就是一脚:“老子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其余几个知青也跟着踹了几脚,黄兴武的两个手下慌忙阻拦,将他扶了起来。
    陶南风目光冷然,捏着拳头站在一边。黄兴武一边哼唧一边斜着眼睛看向陶南风,不甘心的情绪再次涌上来,让他失去理智。
    “我不相信你能做到!盖房子我有经验,光是挖基槽铲石头就得花上一个月时间,怎么可能二十六天就能完成这么一栋砖瓦房?我一个科班出身的大专生,学了三年建筑结构,也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怎么可能你一个小小丫头片子就能搞得定?你……你肯定用了什么妖法!”
    说到最后一句,黄兴武声嘶力竭,颈脖青筋暴露,模样十分狰狞。
    “说什么呢?!”
    随着一声厉声呵斥,罗宣飞奔而来,伸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警告他:“你这是封建迷信,要是被人写举报信就完了!”
    罗宣一出场,黄兴武立马变得老实起来,不敢再说话。
    收到消息的向北与杨工匆匆赶来,杨工憨憨一笑:“陶南风,你们的房子这么快就完工了?真厉害啊。”
    知青们看到这两人顿时来了精神:“向队长、杨工,你们来得正好。黄科长和陶南风打赌的事情你们知道吧?现在该履行赌约把科长职位给杨工,他却开始耍赖!”
    向北目光似电,盯着黄兴武。
    黄兴武被他盯得头皮发毛,下意识地往罗宣身后缩。
    罗宣果然拉偏架,扫了知青们一眼,虎着脸说话:“简直是胡闹!哪有什么打赌把领导岗位让给别人的道理?你们以为党的干部是自己想上就能上、想下就能下的?你们把领导班子看成什么了?儿戏吗?”
    向北冷笑一声,眼中酝酿着风暴。
    罗宣转过头示意黄兴武说话,可是他此刻正神游天外,半点没有领会到领导的意图。
    罗宣暗自咬牙,放软了态度:“大家都是一个农场的,黄科长这样做也算是激将法,激发知青同志们的自主性、积极性,大家一起努力改善居住条件,这是好事嘛。这样……办公室给每间宿舍配两张书桌,再让黄科长给知青们鞠个躬,这事就揭过不提,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还激将法?太会往黄鼠狼身上贴金了吧!
    知青们鼓噪起来,挥着拳头表达不满与愤怒。
    “不行!必须让黄兴武下课!”
    “我们什么都不懂,都能在一个月时间里盖好砖瓦房。凭什么几年时间里基建科只盖出六栋茅草房?这是无能!”
    “这么无能的人配当基建科科长?”
    无能、无能、无能……
    这个词戳中黄兴武自卑的内心,他忽然跳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单据摔在地上,边踩边骂。
    “哪个愿意当?这个破农场上不着村、下不着店,下山要走三、四个小时,邮递员都不肯上山送信,买包烟还得跟供销社的人赔笑脸。这种地方谁愿意呆?老子早就不想干了!爱谁谁,反正老子不干了!”
    “黄、兴、武!”罗宣脸色大变,拼命推搡突然暴怒的黄兴武,弯腰去捡那沓单据。
    黄兴武收敛起平时对罗宣的恭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莫吼,要是惹老子不高兴,什么事都给你捅出来,谁也别想好过。”
    知青们耳朵都竖了起来,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狗咬狗、一嘴毛,好得很。
    第13章 意外之喜
    人事变动告示贴出来,修路队工程师杨先勇顺利升官,成为秀峰山农场新任基建科科长,黄兴武则被撤职,贬到外地某办事处。
    “黄鼠狼下台了!”
    “先前在我们面前拿腔作调、耀武扬威,现在被撤职,活该!”
    “黄鼠狼和罗主任肯定有勾连!基建这一块最容易贪污,他口袋里那一沓子收据说不定就是证据。你们看到没,罗主任脸色多难看!”
    “管它呢,反正黄鼠狼滚蛋了,值得庆贺。”
    “对呀对呀,我们胜利了!陶南风赢了!”
    大家越说越开心,都欢叫着跳了起来。女孩子手牵着手绕着陶南风转圈圈,恨不得把她抬起来,告诉全世界——
    陶南风会盖房子,
    带着大家修了一座砖瓦房!
    陶南风成功赶走了讨厌的黄鼠狼。
    陶南风抿着唇,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她也是第一次将建筑图纸变成实物,一开始心中没底,幸好有大家一起帮忙。
    日头渐渐偏西,快到晚饭时间了。
    因为陶南风是最大功臣,女生地位随之提高。魏民让四个女孩子休息,自己则带着男生挤进厨房,撸起袖子生火、煮饭、炒菜,兴致勃勃说要做一顿好吃的。
    新屋入住,先得暖暖灶。
    女生乐得清闲。李惠兰给窗台上的春兰叶片洒水,抬头看一眼小小窗户,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做个漂亮窗帘?”
    萧爱云原本坐在桌前写信,一听这话便来了精神,停下手中笔,转过身望向窗户:“好哇~扯块布来做,我会做窗帘。”
    叶勤坐在床沿叠衣服,闻言抬头:“我这里有两尺布票。”
    李惠兰笑眯眯地说:“我也有两尺,四尺花布就够了。萧爱云负责做、陶南风负责……监督。”
    大家都不想让陶南风出钱出力,这让她感觉很温暖,这个世间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也有投桃报李的。
    陶南风点了点头:“行。我去找几块木板,给每个宿舍做个名牌。”
    说罢,陶南风走出宿舍,打算去东面竹林转转,砍根粗壮毛竹,竹片光滑纹理深好着墨,挂在房门上也雅致。
    夕阳斜照,晚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响。
    密密竹林掩住身形,陶南风正要挥刀,忽然停下,侧耳细听。
    林外小径缓缓走过来两个人,声音越来越近。
    杨先勇的声音低低的,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向北,我不想当这个基建科科长。上有焦场长、罗主任压制,下有老职工懒散混日子。我年纪大了、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不敢得罪人咧,还是……你来当吧。”
    短时间沉默之后,向北轻叹一声:“老杨,你还不了解我吗?从战场下来之后,我只想回老家帮帮乡亲们。秀峰山穷啊,先把路修好,农场发展起来,乡亲们才有出路。至于官场这些烦恼事,我不想再沾。”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站出来?你说你不想当官、只想平静生活,那为什么要在场长办公室拍桌子、亮战斗英雄勋章?向北,你得承认,其实你并不甘于平凡。”
    “我只是看这二十个江城来的知青年纪轻轻,眼睛里透着单纯,和我带过的那批兵一模一样,一时心软想帮帮他们罢了。”
    “帮?如果没有权利你怎么帮?秀峰山农场那帮官老爷们是个什么德性你不清楚吗?”
    向北没有说话,陷入长时间的思考。
    陶南风在一片竹林之后安静而立,竹林茂密,将她的身影遮掩得严严实实,向北与杨先勇都没有察觉到里面有人。
    “向北,你是个有魄力的人,何必再藏着掖着?有时候,我们努力让自己站得更高,并不是为了一已私利,而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老杨的话语重心长。
    “唉……老杨,你让我再想想吧。”
    两人脚步声渐远,陶南风确认他们已经离开,这才挥刀而下,砍下一枝竹筒走出林子。
    向北和杨先勇已经走远,陶南风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场部默认赌约,黄兴武下课、杨先勇当上科长,原来是向北在背后默默支持。
    目光所及之处,乡间土路有几株小草被踩倒,却依然倔强地生长着。
    回到知青点时,晚饭已热气腾腾地出锅。
    厨房多了一个从当地村民手中买来的大木桶,蒸出的米饭粒粒饱满,混杂着松木清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红烧肉、土豆片、炒红薯叶,三个菜,却荤素搭配合理,肉香四溢,知青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吃肉,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得蠢蠢欲动,立马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好吃好吃,红烧肉好吃!”
    “每人四块,不许抢。”
    “魏民你能吃会做,真是好样的,以后你来管厨房后勤吧?”
    四张书桌拼成的饭桌在檐廊下一字摆弄,大家端着饭碗站在桌边吃饭,热闹喧哗。
    恋恋不舍地吃完红烧肉,知青们一边用肉汤泡饭一边感叹。
    “唉!要是天天有肉吃该多好啊。”
    “就是,农场虽然米饭、青菜管够,但是没肉吃,不好。”
    “以前在家的时候,好歹一个星期也能沾点荤腥,可我分到这里快两个月了,只吃过两次肉。”
    七十年代生活艰苦,肉、油、布都得凭票供应。秀峰山农场地处偏僻,下山只有一条崎岖山路,与外界联系不方便,有票也没地方买,正在长身体的年青人免不得有些怨言。
    正在说话间,暮色中知青点一侧的土路出现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干瘦的四十多岁男子,穿着宽大的深色粗布衣,脚下一双满是泥灰的草鞋,半人高的背篓扛在他身后,压得他整个人向前倾去,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艰难。
    男子闻到知青点飘过来的肉香,脸上露出艳羡之色,停下脚步,犹豫地向这边张望着。
    魏民是个热心人,扯开嗓子喊了一声:“老乡,有什么事?”
    男子见有人搭话,这才鼓起勇气走过来,待走得近了,知青们这才发现他那背篓里装着半筐子油茶果。
    果壳光亮、微微裂开,看着品相不算太好。
    知青们最近经常在山里转悠,从当地农民嘴里知道这就是油茶果,压榨出来的茶油黄澄澄的,有一股清香,炒菜不起烟,煎豆腐、炸饼子极其美味。
    乔亚东礼貌性地询问:“老乡,你这是摘油茶果去了?”
    男子神情有些瑟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口音浓重:“我是北坡大队的,摘了一筐油茶果到山下曲屏镇卖。”
    知青们有些好奇:“卖?怎么还剩下这么多?”
    男子叹了一口气,眯了眯眼睛,黝黑的面孔皱纹横生:“镇上茶油厂要求高咧,嫌我这油茶果晒得不够干,只收了半筐。”
    萧爱云插嘴问了一句:“那怎么不晒干一点再卖?”
    男子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半晌道:“家里穷,几亩月亮田种的庄稼只够糊口,就指望这满山的油茶果卖了换盐、换针线。今天满妹子正好满十二岁,想给她扯块布做个书包……前几天晒干的油茶果都卖了,这些是我昨天摘的,是有些心急了。”
    当地有句俗语:“十二岁、揭锅盖”,意思是孩子到了十二岁,可以当家干活。家里人哪怕不做满月、周岁,也要庆贺一下十二岁生日。
    家中最小的女孩满十二岁,却连个书包都做不起,男子心中非常愧疚。耷拉着脑袋,花白的头发被山风一吹更显零乱。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赤脚穿着的草鞋、晒得发红的皮肤、粗糙开裂的双手,知青们突然沉默下来。
    男子忽然抬起头来,非常不好意思地开口:“可不可以给我一碗水喝?今天一早从家出发,饿得眼睛发花……”
    李惠兰的声音里满是同情:“桶里还有饭,您先歇一歇吃口饭再走吧。”
    男子慌忙摆手:“不咧不咧,我带了吃的,只讨碗水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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