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年看着好相处,插科打诨,好像怎么都不会生气,但其实没人敢惹他,就连他那些女朋友都得顾忌他的底线,只有夏莓能放肆点。
他不说话,周围一群人也都安静。
气氛僵持。
夏莓虽然不喜欢唐青云的清高劲儿,但好歹是个姑娘。
“行了。”
夏莓刚出声准备打断,陈以年忽然笑了,弹了弹烟灰,说:“陈以年,高二3班,记清楚了。”
唐青云在记名册写下,看向另一个人:“你的。”
其他人看陈以年的神色,见他没拦,这才一个个报了自己的名字。
记完名字,唐青云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我靠……”张翔骂了句,“这女的也太傲了。”
“成绩好了不起,她那眼神,啧,我看一眼就来气,真就白瞎那张脸。”
陈以年头发被风吹得乱,磨了磨牙,笑了声,意味不明:“学霸么。”
那天下午,夏莓没回教室。
头天晚上没睡好,她拿校服垫着睡觉,等睡醒,最后一节课刚下课,那群男生也打完游戏收摊儿。
陈以年问她:“吃饭去?”
“嗯。”夏莓揉眼,“我先回教室拿个手机。”
“行,校门口等你。”
夏莓回到教室,教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程清焰不在。
手机正安安稳稳躺在课桌肚里,夏莓拿起,看到程清焰桌肚里还塞着的一袋零食,一点都没吃过。
啧。
那个方法果然不管用。
一群人找了家烤肉店吃晚饭。
等吃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要不要去游戏厅玩?”王鹏问。
夏莓:“我不去了。”
“夏姐,怎么看你今天挺丧?”
“睡太久了,头疼。”
吃多了烤肉,夏莓口渴,跟几人说了声拐进一条巷子去附近便利店买水。
她付钱出来,刚一推开门,毫无征兆的就听到一声怒喝:“你以为你们躲到柯北市,老子就找不到你们了?”
夏莓扭头看去,视线一顿。
她没有想到在这里能看到程清焰。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旁边站了个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衬衫,如果仔细看得话并不难看,眉眼甚至能看出年轻时应该长得不错,但流氓气息冲天,额头一条长长的疤,一看就不是善茬。
混混也是分等级的。
学生堆里的混混和社会上的混混不是一个量级。
程清焰怎么还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了?
夏莓不确定程清焰这下会不会处于下风。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程清焰抄起一旁的棍子朝男人头上砸下去,他眼底黑沉一片,像是已经发狂失去理智的野兽。
棍子劈开风,男人额头上立马有殷红的鲜血流下来。
男人抹了把血,不知是晕血还是什么,突然脚一软,跪在程清焰面前。
夏莓心下一惊。
这么打真的不会闹到派出所去吗?
程清焰肩膀宽阔,穿着干净的校服,背对她。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程清焰声音都是从嗓子里低沉滚出来的,像地狱来的声音,“别再来找我们,不然下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眼底疯狂又魔怔。
这一身干净的校服在这个混乱不堪的画面中很突兀。
这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程清焰。
跟学校里不一样,跟她第一次见到时也不一样。
夏莓不知怎么,只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能再站在这里了,她不想去窥探别人藏在心中那些伤痛的隐私。
看眼前这场面那男人已经讨不到好处,夏莓转身离开。
也在这时听到那男人突然癫狂大笑起来。
“程清焰,你那么恨我,可你身上流着的就是我的血!”
男人嘶吼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跟我有什么差别?你流的是我的血,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都是你老子!你都得像你老子!这就是你的命!”
夏莓脊背一僵,更加快步地离开巷子。
……
陈以年看到她走出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夏莓这才回神:“没什么,走吧。”
“那烤肉太咸了,我也去买个水。”陈以年说着就又要往那巷子走过去。
“陈以年!”夏莓急急叫住他。
他诧异,挑眉。
夏莓把自己手中的水递过去:“给,我没喝过。”
“你不是渴么?”
“又不渴了。”夏莓知道自己现在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那个画面,“快走吧,回去了。”
回到家。
正好碰到卢蓉拿着换洗的衣服下楼,看到夏莓一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夏莓主动:“卢阿姨。”
“诶,莓莓回来啦,昨天的事……”
夏莓打断她:“昨天的事对不起。”
她想起刚才那一幕。
那个人……是程清焰的父亲吗?
她想起之前程清焰跟她说的——“但因为某些原因,我妈的确需要在公主的城堡住上一阵,这段时间,还请公主勉强和她和平共处吧。”
这个“某些原因”,是指他父亲吗?
那个男人说,你以为你们躲到柯北市,老子就找不到你们了?
所以夏振宁才会那么突然地带他们到柯北吗?
她又想起程清焰说的:别再来找我们,不然下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到底发生什么,才能对自己父亲说出这样的话。
夏莓这才发现自己和夏振宁的关系跟程清焰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对不起,阿姨。”夏莓重复,垂眼,“是我自己的问题,您让程清焰也快点回来吧。”
说完,她用力抿了抿唇。
几乎没有这样道过歉,夏莓觉得浑身不自在,丢下一句“我上楼了”就立马回房。
夏莓不知道卢蓉会不会打电话给程清焰,也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受伤。
背对着,夏莓没看见他正脸。
一直到晚上十点,她也没听到程清焰回来的声音。
夏莓睡不着觉,想吹风,刚拉开窗帘就看到底下,院子口,程清焰坐在花坛边,指尖夹了支烟,火光猩红。
他脊背宽阔,但却微微弯曲着,手肘撑在腿上,透着一股冷漠的疏离感,看上去孤单落寞。
她张了张嘴:“啊。”
算了。
哄哄就哄哄吧。
狗狗生气了都是要哄的!!!
虽然这恐怕是一条城市里禁养的烈性犬。
桂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夏莓穿过种着桂花树的院子,看到坐在那漆黑处的程清焰。
她这才看清他的脸,脸上一道红色划痕,带干涸血印。
他那张清隽又凌厉的脸,印上这样一道血痕,那矛盾感更加凸显。
夏莓不会处理这样的情况。
她习惯了用张扬和没心没肺包裹自己,不会道歉,更不会安慰人。
她脚步停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正打算打退堂鼓,程清焰侧头看过来。
夏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