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捡烟头这种事,我和周焘确认过,我曾有轻微恋物癖。那时事出有因,而目前我又不对你抱有好感,你不必担心。”
“沉泠?你能不能放开手,蛮痛的。”
“可以。”伍桐感觉沉泠脸白得有些异常,他反应迟钝,瞳孔无神,直直盯着她。说完“可以”很久才微微松了些力。
却又忽然,扯过她的手,将她紧箍进怀里。
身后臂膀力道大得如要嵌进她身体,伍桐才发现沉泠身体冰冷,隔着衣服她都能体察丝丝透骨的凉意。原来房间的窗户被他打开了,风吹进来很久。
而沉泠正抚着她的发,凉唇在她耳廓摩挲,他反复道:“你抱抱我吧,抱抱我吧。”
不是已经抱了吗,还是他动作的。
男人与女人,人与人,有很多种拥抱的方式。伍桐想起那些独自被剩在家里的日夜,她渴望一个人自身后抱住她,她将后背交与那个人,在他或她提供的暖洞中冬眠。
在自视甚低的日子里,那个人是谁都不重要,只要她情愿信任、交付后背,拥抱便成立了。
周焘说,你与婴儿留恋子宫一般,需求一幢温暖安全的房子。你已快是成人,这幢房子未必得是一个人。社会人需要职业,需要关系,需要自我认同,此为叁大角,职业为你带来的是钱与名利,关系有外部社交和内部家庭亲友关系,自我认同包括你对原始人格和社会人格的认同。
你还小,慢慢地步入社会,一步步搭建自己的叁角,你的独立性就不会被轻易撼动。而要造一座这样的房子,很难。因为你原本拥有的,也许只是一间难避风雪的茅草屋,没有一角真正能支起屋檐。可你想,正是如此,你在茅草屋里点燃一截烛火,它只发出一点微弱的光,就能照亮你整个小屋,你便将其当做全部。
人死不能复生。伍桐走投无路之际,便是将沉泠当做荧荧烛火,风雪湮灭了她的自我,她在梦里渴求沉泠的一个拥抱。甚至幻想他给她一场激烈的性爱,剥夺她、将她占有,那她便可以逃避自我已经微弱如蚁的事实。
待她接触越来越多的人,她与陆梓杨、周烨、姚景似有若无地,以不同方式抱过,与许咲伊、宋清华产生关系且不断变幻关系,她得到了粉丝的关心、医院的帮助,她在学校的荣誉橱窗中看见自己的名字,就像砍到了优劣不一的木材。
她不需要拥抱了,她将木材筑进她的房子里,将风雪隔档在外。
此时她透过窄小的木缝,看见沉泠的茅草屋快被风雪吹塌,心里只剩下一点怜悯了。
但她帮不了他,也没有义务帮他。
从前意气风发、锋芒可掩可露的人,也不是懦弱之辈,只要沉泠想,轻易就能在社会立足脚跟。他是理智的人,既然原生家庭和她一样有痛,他也该去医院取药缓痛。伍桐不明白他到底哪一角出了问题。
或者她明白,因为她太熟悉他。可她不耐烦了,她对沉泠堂而皇之质问她有没有爱而愤怒,她早已不再有共情他的习惯,这般抱着她,别说安全感了,伍桐总觉得他在问她索取什么。
她开始动手推沉泠,可她动得越厉害,沉泠就抱得越紧。他像一块冰冷的顽固的石头,与她触碰的地方像有崎岖不平的冷,伍桐终于感到诡异和危险。
沉泠还说:“怎么能叫回收,你把它们都扔了。你要都忘掉对不对,你喜欢上别人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把我丢掉了。”
“沉泠,你误会什么了,你冷静点。”
沉泠猛地松开她,将她压在床边,他用身体挡住风,把她的双手捧在怀中捂着。
原来他还知道这里冷。
沉泠笑了,情绪明显开心起来:“我就知道,是我误会了。你没有喜欢别人,你刚刚说后悔,也是因为太生气了,想要让我不好过,对不对?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太愚懦了,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没有看出来。”
他说得很急,不给伍桐话口,他抚摸着伍桐的手,声音低低的满是怜惜与讨好:“每天来送牛奶一定很冷吧,是我不好,我还把牛奶送给陆梓杨。前桌说,我消失的时间里,桌上还有牛奶。我还……”
——伍桐同学若是喜欢我,那很抱歉,我心里只有许咲伊一个人,无法回应。
——你喜欢我,我受宠若惊。不过学生时代,有这样的错觉很正常。我和你没什么交集,若有过什么举动让你误会,我也很抱歉。
——你不要伤害她。
——那你敢保证,不再和许咲伊说话了吗?
——我不能。
他还错得离谱,百口莫辩。
他已经不能够再解释,他说不能伤害许咲伊,还得和许咲伊再说话,都是因为许家太危险,而他还要尽一份责任,他不能让伍桐知道许家涉事其中。否则祸水东引,会燃到伍桐身上。那时他还当伍桐是恩人。
可原本,面对伍桐,这些前科便是原罪了。
再狡辩他如何爱上她的?表白她于他如何重要?
以伍桐的性格,他只会被她归为不清不楚者,判决死刑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伍桐尽量用寻常语气,“与我有没有喜欢上别人无关。你误会的是我们的关系,起初我是强占了你,我想操你,我在你最脆弱的时候,逼你认同我们是主人与狗,导致我们的关系有些畸形。
没有什么丢不丢的,我后悔以不健康的方式爱过你,但救你,算我日行一善,我并不后悔。过往我也都忘了,你不必在意,只当我是室友就好。
我想有天晚上你说得也不错——男女到这个年纪或许都有兴趣探索性爱,我收留你,养你,主要也是为了兴趣。
纵使你有什么阴影,毕竟我不是源头,算上我救你这一遭,便两相抵消吧。你觉得如何,室友?”
沉泠脸色越来越白,他捂着伍桐的手哈气,一言不发。待伍桐说完,他才温雅地笑了笑,可笑得太过勉强,一下便能让人看出是故作体面。
原来他解不解释,忏不忏悔,都已经被判死刑了。
他连姓名都不配拥有,只轮得上一个室友了。
沉泠正要开口说,是我情愿的,你口中“有天晚上”,我就说要把身心都给你了。既然是室友,我没付房租,那就应该抵债的。
床边上的手机不停震动,截住他的口。
屏幕亮起,沉泠比伍桐更先看到那叁个字:陆梓杨。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未经她的同意,滑向绿箭,按了免提。
陆梓杨的声音很响,惊得伍桐一震:“我爸妈晚上不在,我都准备好了,你来我家吧?我最近又练了,真的,你来看看。你来,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周烨的事。”
“我以为室友之间,个人私密很重要。”伍桐语气冷了下来,她挂断电话。
沉泠不提自己的行为,只是很快脱了外套和开衫,他边解扣子边说:“你不喜欢太壮的吧,我身上还有哪里你不满意,我也可以去练。”
他拉着伍桐的手,伸向自己衣内,带着她去摸自己的腹肌:“你不喜欢陆梓杨。”他现在可以确认了,他听见过陆梓杨对伍桐那些当面的诋毁。
他下了狠心,“你要查周烨,我也可以帮你查。陆梓杨作为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觊觎你的时间比你想的早太多,却还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伤害你。”
沉泠的心脏好像已经不会跳了,导致他神经缺氧,反应过来时,他已将伍桐的双手束紧,绑在了床角。他舔着伍桐的脖子,在她唇角流连,他还觉得自己很乖,真的没有她的允许,就不会吻她。
伍桐挣扎着躲他,说,沉泠,你和陆梓杨不过半斤八两。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陆梓杨都不会这么狼狈。
她想把他骂醒,沉泠浑然不听,她谴责他,他反而改吻为咬,直直咬上她的唇瓣。
血腥味丝丝蔓延,伍桐紧闭齿关,沉泠怎么也闯不进来。
几番努力,伍桐也没有给他机会,沉泠撑着床俯视她,被她嫌恶的目光和唇瓣上溢出的血丝刺痛,他麻木的心脏终于又溢出悲痛,让他生出逃离不了现实的实感。
伍桐微微喘息,说,解开。
沉泠听话地解了。
伍桐又说,沉泠,这些垃圾桶里的东西可能会让你以为我把爱看得很纯净、很高尚,但现在不是这样,我固然不喜欢陆梓杨,也逗他骗他,可我也欣赏他的身体。我和他发生关系,审美一个理由就够了。
还要多谢你让我知道,你们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身体。我如今能将爱与性明确割开,就像你刚来那天一样。多好的事。
正好,晚上我就去陆梓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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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要晚点,应该发在凌晨
迫不及待让沉狗出局,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