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没有妾侍通房还是次要的,最主要是让他不能完全纵着自己的本性,压抑下来方能端方持重,也只有如此才能成才。
辛妈妈知道不能很说裴衍舟的不是,否则老夫人便会不高兴,于是只跟着赔笑了几声。
老夫人思忖片刻又道:“衍儿也不过就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罢了,但让她继续住在衍儿房里终究不妥,这日久天长的到底怕衍儿心软,他还年轻,有些事情未必能想得周到,将来林氏进了门反倒两边不好摆弄,也没得再闹起来,大家不高兴,还是如今就断开的好。”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且在给她几日,让她把身子养好一些,仍旧搬到小跨院里面去住,让大夫说那里宽敞明亮适合养胎便是了。衍儿若不肯,便由我来劝。”老夫人想了想便又吩咐道,“还有一点,让底下的人都不必对她太殷勤,冷着她才是,免得传出去让别人以为我们家宠妾灭妻,林家虽然不义,但这个脸面却要给娴卿,她没有过错,不能让她嫁进来之后难做人。”
辛妈妈忍不住问:“真的已经定下了?”
老夫人点点头:“我本来也没打算让这门亲事不成,那娴卿实在是个好姑娘,合我心意极了,侯府的大夫人扶不上墙,我总有一日也要老的,这侯府便干脆直接交到衍儿媳妇的手上,也省去许多麻烦。”
“倒是听说林家姑娘这段时日一直病着,想必也是心里不好受。”
“也有可能是林家自己找个台阶下,我不管她是真病还是假病,你这就去备一份厚礼,明日让老三媳妇带着去林家探病。”老夫人道。
辛妈妈应声而去,一时留下老夫人一人坐于堂中,她闭上眼睛念了一会儿经,脸上便慢慢浮现出笑意,诸事皆定,一切如意。
***
自那日辛妈妈离开之后,寿宁堂出乎意料的没再有什么动静,再没提起过让卫琼枝从裴衍舟房中搬走一事。
卫琼枝怀着身孕,又病了一场,到底也体虚气弱,总是犯困,一日中有大半时候都睡着,叫都叫不醒。
裴衍舟近来也不知在忙什么,每日都是清早就离开,一直要到深夜才回府,他回来时卫琼枝早就已经睡了,两个人别说说话了,就连见面的机会都几乎没有过。
裴衍舟倒还罢了,卫琼枝很清楚,自己早晚是要和他桥归桥,路归路的,不搬也只是这些时日不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有一日是要搬的,她总不可能一直都赖在这里,否则将来正经奶奶进了门该怎么办。
还有就是卫琼枝这几日也慢慢察觉出来,仆妇丫鬟们待她竟比从前还不如了,红云和张妈妈没什么,但其他人是怠慢许多了,与最初她有孕那几日大相径庭。
每日的饭食只是普普通通,红云都说了几次厨房伺候的人没上心,卫琼枝倒是什么都能吃,只是有时饭菜实在太油腻,看似鸡鸭鱼肉都是好东西,连根青菜都是炒得油光水滑,但她一口都吃不下去。
卫琼枝只忖度着,怕是她的价值已经利用完了,所以侯府几位主子那里也冷了下来,下人们自然拜高踩低,不拿她当回事了。
不过卫琼枝也没有很在意,没有人阿谀奉承她还是照样过日子,她自己过自己的就成了。
这日她照样是用了晚饭,又喝了汤药便昏昏欲睡了,红云服侍她躺下,便吹熄了灯出去,这段日子以来一直便是如此。
一直睡到了后半夜,卫琼枝睡得朦朦胧胧之间听见外头似是有什么响动,她不知为何有些害怕,便强迫自己从梦中醒来,才发现屋子里有人进进出出的,好像是在收拾什么东西。
卫琼枝记着自己要搬走的事,可她的东西大多都在耳房里面,这里只有几件衣裳罢了,说走就可以立刻走,犯不着这么大张旗鼓的。
屋子里生着炭盆又有地龙,很是暖和,卫琼枝从被窝起身也不冷,想了想反正她们在外面鼓捣自己也睡不安稳,便干脆下了床。
暖阁外隔着一层纱帐,卫琼枝趿着一双软缎绣鞋掀开帘子走到暖阁外,这里与外间还隔着一道珠帘,只见两三个丫鬟正忙着收拾东西,一时没发现她站在里边,等到看见她了却也没对她说什么话,只是继续忙自己的活。
卫琼枝心下好奇,正要走上前去询问,却见裴衍舟从外面走进来。
他似乎是才刚回来,身上还披着一件大氅,上面缀着点点雪片,因为屋子里极暖和,才一进来旋即便化成了水珠。
裴衍舟解下大氅扔到丫鬟手上,一抬眼便见到卫琼枝站在那里,此时已近子时,他有事才那么晚回来,也没想到会看到原本早就应该熟睡的卫琼枝,倒是愣了愣。
“你怎么在这里?”裴衍舟开口问道。
卫琼枝一五一十道:“我听见外面有声音。 ”
除此之外再无它话。
她本就是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的,眼下已经从裴衍舟口中得知了原委,也应该继续回去睡才是,但直接转身走人好像也不好,又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实在有些尴尬。
还是怪她不是八面玲珑的人,换了别个哪怕是嘘寒问暖几句也好。
这时裴衍舟已在那里道:“明日我有事要出远门,故而让她们收拾衣物。”
卫琼枝忽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连忙道:“那世子自己多加小心,我先去睡了。”
裴衍舟点点头。
隔着一道被微弱烛光映得璨璨的帘子,她转身之后的背影也仿佛罩了一层淡淡的华光,缥缈如坠雾中,让人凭空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裴衍舟眸色微动,继而却转开眼去,看似是在看丫鬟们收拾东西,实则却已经出了神。
若自己没有直接说出来,是不是她连问都不会问?
是没想到,还是不想问?
她甚至不追问一句到底是什么事。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他已看出卫琼枝绝对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傻,她只是出于一些原因不说出来,其实很多事情她或许心里都清楚,至于她到底为何要如此,裴衍舟倒是猜不透原因。
她似乎是天性澄澈,又似乎藏着许多事。
若继续相处下去,又能看透她几分?
再次回望过去,珠帘那边已经没了卫琼枝的人影,她总是这般,静悄悄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一个影子一样。
裴衍舟压下心中奇诡的思绪,迫使自己去想接下来要去处理的事,这才作罢。
***
第二日等卫琼枝起床时,裴衍舟果然已经不在了。
平日倒也是这样,但今日裴衍舟是出了院门,便有些不同。
比如芳姨娘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她听说卫琼枝有了身孕,当时就想赶紧过来看看,但碍于裴衍舟在,她一向是怕这位将来的侯爷的,便不敢往觅心堂来。
裴衍舟一出远门,府中上上下下自然是都知道的,芳姨娘一听说立刻就来找卫琼枝了。
先前她对卫琼枝千嫌万嫌,这回才感觉卫琼枝也不是那么没用的。
哪知见了卫琼枝还没来得及说话,卫琼枝便先问她:“琼叶最近怎么样了?”
“你就知道琼叶,”芳姨娘撇了撇嘴角,“她能有什么不好,在外头呼奴使婢的,我还能亏待了她?”
卫琼枝笑笑:“我只是问问,不是怀疑芳姨娘什么,只是我已经很久没去见她了。”
芳姨娘道:“见什么见,她还能跑了不成?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顾好你肚子里的这个,只有把它平平安安生下来,你这一辈子才算是高枕无忧了。”
卫琼枝也不想和芳姨娘多扯其他有的没的,于是便道:“我这里一切都好。”
“你这丫头就是目光短浅,”芳姨娘却狠狠戳了一下卫琼枝的额头,“红云也是个死的,知道是为了你安胎着想,可也不能全不告诉你,把人当个傻子。”
卫琼枝摸了摸肚子,竟破天荒地说道:“本来也把我当傻子。”
芳姨娘瞪了眼睛,道:“你别打岔,你知道林家他们又想做这门亲事了吗?”
“这门亲事,何时说了不做吗?”卫琼枝这回反应得很快。
她之所以会进荣襄侯府,之所以会给裴衍舟做妾,不就是因为侯府还想做这门亲事吗,不然也不用那么着急。
只要她怀孕,后头的一切都能重新顺理成章。
卫琼枝倒想不通芳姨娘为什么那么激动,难不成之前都没想到过吗?聪明人还不如她这个蠢笨的。
芳姨娘被卫琼枝噎得说不出话,人都说女子有孕了会变傻,卫琼枝本来就傻,也不知会傻成什么样,没想到她非但没变得更傻,还学会拿话塞人了。
芳姨娘很快又接上道:“你不懂,林家那个说是先前就病了,那多半就是为了这亲事,林家当时不想做了,她便病了,如今放出风声,别管真的假的,反正也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老夫人平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也咽得下这口气。”
“老夫人觉得林姑娘好,自然就能忍。”卫琼枝道。
芳姨娘长长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老夫人已经备了礼,让三夫人上门去瞧过了,按说这儿媳妇可是我们夫人的,去的却是三夫人,夫人气得不轻。”
对此,卫琼枝没有再说话,侯府这些弯弯绕绕她永远搞不懂,想到以后要一直在这些弯弯绕绕里面她其实又恐惧又厌烦,但眼下确实最要紧的就是她的小宝宝,她养好她的宝宝就够了,其他与她无关。
“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挑了日子进门了,毕竟大定小定都早就过了,世子的腿脚也好利索了,万一又要上战场,若是还没成亲,岂不又令老夫人夫人挂心?”芳姨娘看她一眼,“你要趁着大奶奶还没进门,就死死笼络住世子的心。”
卫琼枝反问道:“我拿什么笼络?”
她出身平民,样样都比不过这些名门贵女。
芳姨娘又把指头往她额头一戳:“你有孩子啊!”
卫琼枝心道,那也不是我。
芳姨娘说罢也不等卫琼枝说话,又拿她素日教卫琼枝的那一套又翻来覆去说给她听。
卫琼枝又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而打起了哈欠。
芳姨娘又贴着她耳朵,神神秘秘道:“我听说有一种符,可以让夫君对自己千依百顺,要不要我给你去求一个?”
卫琼枝假装没听见,芳姨娘只好先算了。
见她实在困顿不已,芳姨娘又不敢打扰她休息,最后提醒她:“底下人若有什么做不好的,你直接教训便是,如今不用怕!”
卫琼枝点头,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下人们怠慢一事告诉芳姨娘。
芳姨娘一走,卫琼枝又要立刻躺下,但此时张妈妈却进来道:“姑娘,老夫人那里打发人过来,让你去寿宁堂一趟。”
卫琼枝只得强压下困顿,又梳洗一番,老夫人眼下叫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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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怪物
◎不许他们捧着你◎
老夫人在寿宁堂的小佛堂里等卫琼枝, 卫琼枝来了,她先让卫琼枝给佛像敬一炷香,这才去坐下。
“看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吧?”老夫人问卫琼枝。
卫琼枝答道:“没有。”
若有不舒服, 也是厨房送来的饭菜不可口,有孕之人根本吃不了多少, 但卫琼枝不会对老夫人说出来。
老夫人那么厉害, 府上一切其实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既然老夫人都是知道的, 那自己说了又有什么意义。
“衍儿出门办事去了, 过个几日才能回来,”老夫人继续道,“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东西了, 你搬去旁边的小跨院里住。”
卫琼枝垂下眼帘,眼睫动了动。
原来叫她来就是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