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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到这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顾峤还想整顿世家——他压根没打算给他们这群人留活路!
    而到如今各家衰败至此,就算想要再联合起来跟皇帝抗衡也极难。
    只能任人摆布。
    只能——摇尾乞怜。
    “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陛下及时喊住小儿,没让他误入歧途,是陛下宽仁。”朱五德又是一拜,咬了咬牙,直接毫不客气地将那几个世家公子贬成了“不三不四的人”。
    顾峤抿了口茶才掩下去嘴角的笑意,对于他们这等狗咬狗的戏码乐见其成,缓了一会儿才悠悠道:“荆州朱家的那套宅子尚在。经历了一场地动,仍然坚不可摧。”
    朱五德听他突然提起来荆州,心中一惊,维持着那个拜下去的姿势,没敢开口。
    顾峤也不在意,继续道:“京都这寸土寸金的地界,以朱家如今的情况,家主维持下来应当不容易。”
    这情况,也不知道说得是朱家如今被打压得铺子都没剩几家,还是说的这群由奢入俭难的纨绔子弟还在毫不顾忌地挥霍家中钱财。
    但无论哪种,朱五德也就只能点头——就算还能撑下去,只要顾峤想,随时都能让他变得“不容易”。
    “如此,朕倒觉得,荆州是个极不错的地界,家主以为如何?”顾峤依旧是笑盈盈地,“况且如今荆州的齐知州勤勉于政,家主若是到那里去,想必也能安安稳稳的——总比在京都这般担惊受怕的好,不是么?”
    帝王丝毫没有掩藏目的,连虚与委蛇都懒得,余光瞥见了跪在地上的朱小公子已经颤颤地彻底伏到地上去,也只是轻勾了一下唇角。
    他让朱五德将朱家给迁到荆州去,并不担心先前那般情景在重演一遍。且不说现在荆州知州是齐尚,就是在地动之后顾峤潜移默化地给百姓灌输的那些思想,都不止于让人轻易被朱家给欺负了去。
    况且如今京都的朱家虽然是主支,但当下的势力恐怕连在荆州深耕多年的江南朱家的半数都无。
    不敢往远了说,至少在顾峤在位的这段时间里面,朱家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的可能性并不大。
    之后的,交给后世来处理就是了。
    顾峤想要对世家大开杀戒,留朱家一命,也是看在了先前荆州的情报上面,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朱五德也明白这一点,明白顾峤放他们生有多难得,哪敢再多有怨言,连忙跪下来谢恩。
    顾峤没让人再起来,直接转身同商琅走了出去。
    “陛下原先不是说,交给臣来解决么?”两人一路无言,一直到了马车上,商琅这才开口。
    顾峤还没从算计当中回过神来,听见他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又带了歉意,去抓他的手:“朕一时间忘了——如此也好,没让先生劳累。”
    “分明今日是陛下更劳累。”商琅轻轻摇了摇头,端的是一副贤惠模样,半分怨言恨语都没有——虽然这点小事也犯不着到这个程度,但是看丞相大人这般善解人意,顾峤还是忍不住地心虚了一下。
    “总之,事情已毕,只等着将谋划布置下去,过段时日直接收了网将这腐根给彻底挖干净了便好。”顾峤直接靠过去,强撑了一整日的身子的确是有些疲惫,他一靠到商琅肩上,顿时就像没了骨头,撤了力气,一边乏累地阖上眼,一边黏黏糊糊地开口:“今夜没什么事情,就早些歇息吧。”
    “听陛下的。”商琅瞧着人靠过来,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人靠得舒服一点,顾峤的眼闭着闭着便直接睡了过去,等再醒过来,两人已经停在了寝宫门口。
    马车不知道停了多久——商琅一直都保持着那一个姿势没动,他靠得舒服,也就一直没能醒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顾峤尚存的一点困意顿消,坐直了身子,抬手就去给人捏肩膀。
    “陛下,先下去吧。”商琅乖顺地让他捏了一会儿,见帝王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便忍不住开口。
    顾峤点头应一声,先商琅一步从车上跳下去,然后朝着他伸出了手。
    小皇帝才刚刚睡醒过来,身上各处的感觉尚未完全恢复,此刻便不觉得疼,一直到商琅搭上他的手下了马车,两个人一路走进寝宫,在天井之下的时候顾峤才后知后觉地觉出痛意来。
    商琅瞧得分明,紧紧地扣着人的手,问道:“陛下沐浴的时候,可要臣相助?”
    沐什么浴?
    刚睡过一觉,眼下又变得晕晕乎乎的顾峤眼下想不得更多东西,一心只想回到自己松软宽敞的龙榻上面好好地睡一觉,便直接摇了摇头。
    商琅看着人不甚清醒的模样,心中轻叹了一声,对他的摇头不置可否,将人扶到寝殿当中之后就去寻宫人备水沐浴,等到热水端过来的时候,顾峤已经是撑着胳膊在桌边脑袋一点一点的了。
    若他方才直接把人抱到榻上,此刻怕是已经熟睡过去。
    丞相大人又是一声轻叹,然后任劳任怨地将帝王身上的衣裳给除干净了,抱进浴桶里面。
    水花溅起,若非方才他也解了外袍只剩中衣,眼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商琅没再多想,伺候神志不清的少年沐浴过后就准备转身会偏殿去,却没想在转身那一刻被顾峤抓住了手腕。
    小皇帝尚未清醒,还闭着眼,但不忘嘟嘟嚷嚷问他一句:“去哪?”
    第90章 缠绵悱恻
    “臣回寝殿歇息。”商琅没有挣开, 只垂下眼瞧他,温声道。
    顾峤蹙着眉,睁开了眼, 不甚清醒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在这?”
    商琅一惊,定定地瞧着他:“陛下……是何意?”
    这样的问题对于眼下困倦的帝王来说实在是太难回答, 顾峤便没说话, 抓着他的手又紧了紧,黏黏糊糊地蹭过去:“先生陪着朕。”
    商琅瞧着黏上来的人,整只胳膊都已经被抱住, 抽不出来,便只能轻叹一声:“臣遵旨。”
    顾峤满意了, 松开他的手,兀自滚到里面去,给他让开了好大一片地方。
    昨日酒醉脑中混沌,今日却不同。丞相大人头一次在这么清醒的情况下上龙榻,多少还是有些拘谨, 又怕压到顾峤将人惊醒,动作小心翼翼地,缩到里面去的小皇帝却是嫌他磨蹭, 冷不丁地伸过手来, 抱住他胳膊, 将他往里面猛地一拽。
    哪还有什么距离,顾峤直接攀上来,将他抱紧了, 整个人都快要挂到了他身上。
    商琅的身子一下子僵住, 甚至怀疑顾峤是在装睡。但是等垂眼瞧见人乖顺地依偎在他胸口, 眸子轻轻阖着的时候, 他也就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一声。
    随后主动伸过手,将人拥得更紧。
    虽然黏人,但是顾峤夜里睡觉还算老实,没让商琅太过为难,两人安安稳稳地睡了这一觉,端的是岁月静好,不过睡梦里又是一副怎样的情景,彼此便不知晓了。
    顾峤对于自己不清醒的时候做了什么强取豪夺的事情半点不知,从种种绮梦当中脱出来之后,还没完全回神,就发觉自己紧紧抱着商琅,顿时魂又飞了半分。
    他下意识一抽手,商琅也悠悠转醒,一偏头就目光相对,再淡定的丞相大人也被这亲密无间的距离给惊了一惊,桃花眸立时清明:“陛下。”
    醒了,便又重新披上了那层温顺的皮,商琅收回手,坐起身来,与顾峤隔开了一些距离。
    落在顾峤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下了榻便不认人的负心汉。
    于是帝王的神情立刻变成了谴责,幽幽地盯着他,脸上带着因为迷梦生出的晕红,脖颈尚且留着浅痕,商琅见他这副好像被他给欺负狠了的模样,呼吸沉了沉:“该到上朝的时候了,陛下可要更衣?”
    丞相大人半点也没有意识到他隐晦的控诉,顾峤抿了下唇,随着冷静,脸上的晕红退去,他点一点头:“朕派人备水备膳。”
    休息了一日之后身子果然是爽利不少,两人迅速收拾完上了轿辇,顾峤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商琅身上,过一会儿,开口:“昨日先生未曾上朝,也不知他们会如何想。”
    商琅没想到,顾峤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昨日的事情。
    他稍稍一愣,随后便笑:“猜疑也不是一时,陛下何必在意?”
    “原先他们是怕你功高盖主,如今怕是要开始怀疑先生失宠了。”顾峤穿着一身冕服,却随意地靠在车中一角,姿态散漫。
    昨日他们是微服,虽然后面在朱家表明了身份,但是在那等情况下,也没有什么人胆敢将他们的行迹给捅出去,于是在朝臣眼里,商琅已经被帝王留在宫中一整日未曾露面了。
    对于那些朝臣心中想法,商琅是当真不在意,毕竟原先他们就觉得他是那殃国的祸水,有不少朝臣都说他是以色侍君媚上惑主——商琅巴不得坐实这个罪名。
    试问谁家罪臣还有被帝王留在宫中的殊荣?比起猜测“失宠”,商琅更相信他们会觉得他惑主成功了。
    “只是猜测,况且,臣不是还有陛下撑腰么?”商琅轻笑着开口,自从两个人确定了心意之后,商琅同他说话的语气便愈发温柔,像是贴在他耳边低语,着实是让顾峤有些受不住。
    尤其还是说出这种同撒娇无异的话来。
    皇帝陛下被这祸水惑了个五迷三道,当即伸手紧握着他,一本正经地同他承诺:“也是——先生放心,朕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先生。”
    “那臣便谢过陛下了。”商琅弯着眸子,鲜少将欢喜表示得那般明显,顾峤已经晕晕乎乎地忘了去探究丞相大人的笑究竟几分真情实感,握紧他的手,坐直了身子,朝着人挨过去。
    商琅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接下来的动作,余光瞥着神色神情自若的少年,暗叹一声,试探地低了头,俯身过去。
    两人的唇挨得极近,只要顾峤稍一仰头就能同他吻上去。
    但是小皇帝茫然极了,瞧他靠得这么近,耳根已经习惯性地泛红,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商琅的意思,立刻松开他的手,改攀住肩膀,一仰头送了上去。
    一如既往的青涩。
    前几次顾峤都被吻得稀里糊涂,只顾着耳红心热去了,却半点也没品出来究竟拥吻的意义在哪里,仅是隐约明白这是表达亲密的一种方式,而商琅似乎还特别热衷这样的方式。
    不过这一次,商琅是有意要教着他食髓知味,动作放柔放缓了不少,伸过手去圈住人的腰肢,一点点地勾着人,然后再慢慢将主动权交给顾峤。
    帝王的骨子里便是掠夺。
    顾峤又是个极其优秀的学生,被人引导这么一回,很快便明了诀窍,在商琅有意的退让之下主动碰上去,耳边只剩下外面抬轿的脚步声还有车内黏黏糊糊的水声。
    两人这个吻格外地绵长,一直到轿辇停下才分开。
    好在两位还没忘了待会儿要去上朝,顾忌着没有将衣裳给弄乱。顾峤稍稍理了理丞相大人肩膀上被他抓出来的褶子,然后将方才摘下来的帝冕给重新戴好,理了理上面的琉珠,和人一前一后下了轿。
    商琅走进殿里的时候,果不其然,聚集了一片目光。
    顾峤在龙椅上瞧得清晰,等人站到了自己位置上去之后,方才轻咳一声,屈指在椅子上敲了一敲,等到朝臣收回目光,安静下来之后便直接让朝臣们说起了正事,他一边听着,一边将目光投到了商琅身上。
    丞相大人一如既往地温顺垂眼,像是没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在低着头,没有动作。
    朝上依旧没有太多的大事,顾峤昨日梦得太多太杂,方才在轿辇上也多少有点耗费体力,听了一会儿便开始困乏,一直到商琅的声音响起来。
    顾峤顿时清醒,掀眸朝着阶下看过去,发觉是户部尚书站在殿中,商琅依旧在原地没动。
    缘由是几场大规模的宴席庆典办下来,礼部挪用了太多钱款,户部尚书又忍不住开始了哭穷。
    顾峤额角顿时一抽,实在是想问他一句,这等事情怎么不在昨日去说。
    毕竟昨日他万寿节刚过,分明才是最及时的,如何就偏偏推迟到今日来了?
    随后就见着商琅开口说了几句之后,礼部尚书立马站出来,连声喊着“商相为老臣做主”。
    好么。
    原先顾峤还有些不明所以,听见礼部尚书这一句话,立刻便明白了。
    朝臣再忌惮商琅,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尤其互相不对付这么多年,虽然这群臣子还会是不是上书骂商琅两句,但是也早就没有了最早时候的针锋相对。
    而顾峤性子惯来散漫,虽然说心里跟明镜一样,但开口说话的时候从来不饶人,夹枪带棒的,商琅却不同。
    丞相大人再不是善茬,开口的时候听着也比皇帝陛下平和许多,加上这帝相二人从来一心,与其在顾峤那里找骂,倒不如让商琅来评理。
    顾峤悄悄抬手揉了揉眉心,但没说话,只静静地瞧着阶下的三个人。
    大桓国中礼数众多,办起各种各样的典礼来就免不了要费钱,因而礼部跟户部打架实在是常有的事情,大部分时候顾峤都是听两边絮叨完了之后直接叫停,然后象征性地让礼部节省些开支,便没有下文。
    今日估计也是同样,只不过这一次扯上了一个商琅,顾峤有些好奇依着他的性子会如何来处理这件事,饶有兴趣地支着头,却没想到丞相大人压根没想着跟这俩人纠缠,看着人吵,就直接三言两句让他们都哑口无言,随后悠悠一拱手,重新立在那里不多言语。
    两位尚书面色僵硬,顾峤眉梢也挑着,多少有些惊讶。
    商琅平时在殿前说话,从来都没有这般地咄咄逼人。
    且不说威逼利诱,连些诡辩堆出来的大罪都给搬出来了,明眼人都瞧得明白:商琅是不愿意给两人多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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