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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悦琛继续淡淡地说:“钱省着点花,够你用一阵了。等开学了,你就好好读书,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所以你要跟我一刀两断了吗?”阚然咬着牙问道。
    电话那头的常悦琛沉默了会儿说:“阚然,我这人做事很少后悔,但在你这儿我却总是后悔。”
    “一开始我后悔答应跟你交往,后来我后悔利用了你,害得你家破人亡。前一阵我又后悔打乱你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把你带回江城。在你的事儿上我总是举棋不定,你让我变得不像我了。”
    “我想着把这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都还给你,就算是对你的弥补了。可是我发现这还远远不够,你还是不开心,你还是放不下仇恨,你还是噩梦缠身,我不愿意看见你这样。这个问题无解,我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我照顾不好你,我知道我们之间还存在感情,但这样的感情并没有让我们变得好受一些,我们两个就像是一对拼命想在一起跳舞,却老是踩到对方脚的滑稽演员。”
    阚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有个声音一直告诉他不能放走常悦琛,不能就此结束,可他就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阚然,不,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宝宝”常悦琛顿了顿继续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真希望,真的希望,你从来都没遇见过我。这样你至少不用在遭受家庭的灭顶之灾时又遭到感情的背叛……好了,就这样吧,今后我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了,你照顾好自己。”
    阚然咬着唇一字一顿地说:“常悦琛,我恨你。”
    电话那头的常悦琛没说话,几秒钟之后,电话终于被挂断。
    阚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缓缓收缩,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整个人蜷缩在宽敞的真皮沙发上,睁着眼从天黑躺到了天明。
    *
    搬了新家以后,秦晓慧依旧每天在热闹的集市摆摊,只不过不用像以前那样熬到深夜,现在她通常九点过就能收摊回家,旁边的同僚们都十分羡慕。
    这眼看就快要过年了,秦晓慧也决定给自己放几天假,在家里陪陪女儿,带女儿去贝城新开的游乐园玩一玩。
    她刚准备出门就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常先生,你这是?”
    “过来看看你们。”
    门前的人正是拎着礼品袋的常悦琛,黑色冲锋衣和深邃凌厉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不过此时他脸上正带着客气的笑容。
    彤彤穿上新衣服从自己房间出来,看见常悦琛,兴奋地问:“阚然哥哥有一起来吗?”
    常悦琛微笑道:“阚然哥哥最近在忙,等他空了会过来看彤彤的。”
    彤彤失望地哦了一声,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常悦琛对秦晓慧说:“上次我们谈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秦晓慧想起前一阵常悦琛就来找过她,提出要帮他们解决烂尾楼的事情。在秦晓慧看来,常悦琛纯粹是异想天开,那个盘连政府都不管了,这样一个年轻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第98章 求救
    当初他们一群业主也是万众一心,闹也闹了,谈也谈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只好自认倒霉。
    常悦琛显然猜出她心中所想,只道:“秦姐,当年你的丈夫为这事儿奔走了几个月,应该收集了很多资料,现在你能把这些资料给我看一下吗?”
    秦晓慧叹口气说:“常先生,我知道你是想做好事,但是这事情你真的碰不得,你还年轻,有着大好前程。我那男人也算是个硬骨头了,也上过学,当年大家都指望他,结果最后落得个那样悲惨的下场,我不想你最后也……”
    “不会的,秦姐,我是做股票生意的,我是爱冒险,但我每次下注都至少有90%的把握,我想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能做好,我只需要你相信我就行了。”
    秦晓慧无奈极了:“你这孩子,怎么说不通呢,这不是你有没有把握的问题,是那些……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怎么斗得过他们呢!”
    常悦琛冷静道:“秦姐,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你把资料给我拷贝一份,给我几个业主的联系方式,除此之外,我绝对不会让你掺和进这件事情。即便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牵涉到你。”
    “唉,我可以给你资料,但你一定要心里有数,要是遇到了阻力,一定不要不信邪,一定不要跟人家硬碰硬,不然,不然没有好下场的。”
    秦晓慧想到自己死去的丈夫,眼眶有点红,起身打开衣柜,把里面的密码箱提了出来,当着常悦琛的面打开了密码箱,里面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纸质文件。
    “常先生,你都拿走吧。这东西我放了很多年了,我们拿着没用,你要是真的能做成我丈夫没做成的事儿,我替他谢谢你。”
    常悦琛收好文件,本该离开了,但又犹豫着问了句:“秦姐,能说说当初你是怎么遇见阚然的吗?”
    秦晓慧说:“哎,当初是彤彤发现他的,他就睡在一个垃圾堆旁边,浑身是血,不夸张地说,就剩一口气了。”
    秦晓慧回忆起往事,有些嘘唏:“本来我是不想管的,你也知道这种事情麻烦,况且我还是个带着女儿的单亲母亲。但我想到我那可怜的男人,也是被人这样活活打死的,我就把他送到了医院,垫了点医药费。他当时身上除了一身破衣裳啥都没有,他说他的东西都被抢光了,我当时生意也不好,没几个钱,他一能下床了我就把他接出院了,在我家养了一阵。”
    “后来我给他找活儿干,一开始是去工地,你别看他细皮嫩肉的,干活还挺利索,工头都喜欢他得很咧,说他不偷懒。后来工地没活儿了,我托人找了关系让他进电子厂,他挺踏实,一干就是三年。他人很勤快,只要能赚钱,什么工作都愿意做,脏活累活都不介意,手脚又麻利,还经常帮补我们。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他原来竟然是有钱人家的儿子啊。”
    常悦琛沉默了一会儿,捏着密码箱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喉头滚动了下才开口说:“秦姐,你真是个好人,你会有好报的。”
    *
    阚然没想到在过年前两天还会有人来拜访他,打开门看到拖着行李箱的闫煦时,他挑眉道:“你来干什么?常悦琛现在不住这儿了你不知道吗?”
    闫煦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想跟你谈谈。”
    阚然把他让进来,趿着拖鞋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问:“咱们两有什么好谈的?”
    闫煦没被这不善的语气激怒,仿佛已经习惯了他这样,他神态自若地回应:“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怎么会没得谈呢。”
    “别扯犊子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闫煦苦笑道:“然哥,你为什么跟悦琛分手?”
    “他跟你说是我要跟他分手?”阚然嗤笑道:“闫煦,我跟他分手你不高兴吗?”
    闫煦脸上浮现一丝赧然和尴尬,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然哥,不要这样贬低我的人品。不错,我之前是喜欢悦琛,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因为他心里只有你,所以我不做他想,只想报他的恩。”
    “以前是只有我,但现在不一样了。”阚然盯着地板上虚无的一角,缓缓说:“是他要跟我分手的,他决定放弃我了。他终于想通了,你该为他感到高兴。”
    闫煦有些激动地说:“他要跟你分手,怎么可能,如果他这样说,一定是骗你的!”
    阚然不以为然地笑道:“小朋友,人不会总是一成不变的。或许某个瞬间他突然醒悟了,发觉他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最近我在家待着没事儿看了本书,跟你分享其中一句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呢,特别同意,无爱一身轻嘛。”
    闫煦不敢置信地摇头,像是信念突然崩塌,像是某层屏障突然被击穿。
    他斩钉截铁地说:“然哥,悦琛是个认定了就不会回头的人。如果他真的跟你说分手——那一定是他遇到了什么事,他在求救,求你救救他。”
    阚然的心一瞬间就悬了起来,他大声问:“求救?你什么意思?”
    闫煦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他缓缓道:“你知道你离开后的这四年他怎么过的吗?你问过他这些年都遇到过什么事儿吗?”
    阚然嘴唇张阖了几下,半响说不出话来,闫煦确实把他问住了。
    他只看到此时的常悦琛风光无两,左右逢源,他以为常悦琛应该过得很好才对,可闫煦分明话里有话……
    闫煦悠悠地道:“你消失后,他单枪匹马地去找那个sg公司的总裁黎萧,要让他把你交出来。他当时腿上的枪伤还没好,左手也用不上力,黎萧的保镖一脚就把他踹到了sg的大门外,站都站不起来,后来是路人打了120我们才知道这事儿。”
    第99章 假想敌
    阚然顿时感觉心痛得无法呼吸,当时他恨极了,给了常悦琛的腿一枪,又因为常悦琛不愿意摘下戒指,让两个保镖把他的手臂掰错了位,不然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我们以为有了这次他不会再冲动行事了,几个月后他出院,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我们都劝他好好生活,不要再管你的事儿了。可是他竟然一声不响地又去找黎萧要人了,还把黎萧打了一顿。”
    阚然呼吸一滞:“他打了黎萧?”
    “对,你知道黎萧是什么人,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他直接报了警,悦琛被逮捕了,关了好几个月。要不是李景华和谭轩睿托了关系又四处求人,恐怕得关好几年。”
    “他,他进了监狱……”阚然的肩膀完全塌了下来,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
    常悦琛那样的高材生应该永远活在阳光里,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怎么会这样。
    闫煦继续说:“何止,黎萧还让监狱的人特别关照他,我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悦琛出来后整个人都瘦得脱相了。所以你知道李景华为什么这么恨你了吧,如果不是你,悦琛怎么会这样!”
    阚然以手掩面,红着眼眶喃喃道:“他是该恨我的……”
    “不过从那之后他倒是没再去找黎萧了,他终于相信你不在黎萧那儿了。后来他开始好好工作,没日没夜的工作。我们只以为他想尽快地忘掉你。公司因为他的努力也渐渐好了起来,有了点名气,客户纷至沓来,钱赚得越来越多,我们都很开心。有一天我听见他和李景华在吵架,才知道原来他找了私家侦探去找你,还登报发过寻人启事。”
    阚然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时他自己在干什么?
    他只顾着自己的伤痛,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一点踪迹都没露,连网都不上,去到贝城也只是随机的选择,常悦琛怎么可能找到他。
    “后来悦琛听说法院在拍卖你家这栋别墅,他立马跟李景华和谭轩睿借了钱,把这栋别墅买了下来。李景华本来以为是悦琛妈妈出了事儿才借的钱,知道是买这栋别墅后,气得好久没跟悦琛说过话。”
    “悦琛一直找不到你,一会儿觉得你可能自杀了,一会儿觉得你可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遭受苦楚,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他说他想等你有一天回来,他把那些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所以他拼了命的赚钱,但是不够,你家的东西太贵了,他说你家还有栋别墅,他本来想买下来,但是他当时才工作两年,根本没这么多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那房子买走了。”
    “后来他妈妈病情开始恶化,他把这栋别墅抵押出去了,治病花了快一百万,最后他妈妈还是去世了。你知道悦琛其实是个自尊心太强的人,一旦觉察到自己对生活失去掌控,对他来说就像是天塌了,多重精神重压之下,他终于承受不住了。”
    阚然有些哽咽地问:“承受不住是什么意思?”
    闫煦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说:“我们发现他脾气变得很差,暴躁不安,大量地抽烟喝酒,没什么耐心,经常打断别人说话,越来越孤僻……我们都觉得有点不对劲,顾思君就给他约了心理医生,最后确诊是双相障碍2型躁狂抑郁症,要定时吃药复诊。”
    阚然用力地搓了搓脸,死死盯着闫煦:“还有什么,他还发生了什么,你快点一并告诉我。”
    闫煦斟酌了会儿继续说:“悦琛他有腿疾,发病的时候连车都开不了,有次出差走楼梯当着客户的面摔了下来——我们要他去治疗,但他一直不肯去。要是哪天你能再遇见他,你就当行行好,劝劝他吧,估计他也只会听你的劝了,他会越拖越严重的。”
    阚然重重地锤了下茶几,玻璃应声而碎:“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事儿你们都知道,却故意瞒着我,是想逗我玩吗?”
    闫煦抿唇道:“就我和李景华知道得多一些,悦琛那个人什么都自己扛着,我们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而且他警告过我们不能告诉你这些,我今天对你说这些完全——完全是出于我的私心,我很担心他,我想让他过得好一点,而不是无穷无尽的自我折磨。如果你还对他有一点点感情,请你千万不要放弃他,因为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你也千万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我对悦琛的倾慕完全发乎情止乎礼,我对他……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崇拜和感激。我相信我们都希望他过得好,只出于这一点,我们便有了相同的立场。”
    闫煦顿了顿,抬手看了看手表:“好了,我还要去机场赶回家过年,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他,悦琛每年都说自己去国外旅游过年,但从来没发过照片,我猜他应该是待在他家里。”
    闫煦走后,阚然马上拨打了常悦琛的电话,但打了很多次,回应永远都是那句‘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阚然不甘心又发微信消息,却得到一个红色感叹号。
    常悦琛把他拉黑了,各方面的拉黑,阚然根本无法联系到常悦琛。
    “常悦琛,你他妈可真够狠的!”
    阚然叮叮咚咚跑上楼,在卫生间抹了把脸,然后把自己脱得精光,花洒开到最大,水很快就热了,把他白皙的大片皮肤熏得通红。
    阚然洗完澡找了身合身的衣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羽绒服,对着镜子喷了两泵香水,揉了揉发红的双眼,迎着寒风走到车库。
    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年,阚然依旧记得去常悦琛家的路,江城的市政规划似乎从未将这一块纳入改造的图纸之中,各条巷道和布局都一如从前。
    阚然很快找到了常悦琛家,敲了门后就默默等待,可一直没人开门,他只能反复地敲门,力道越来越大,心里也愈发地焦躁不安。
    第100章 我乐意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一脚踹开这道看起来并不太结实的防盗门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门里的人看清来人时,立马便想把门关上,也这样做了。
    不过阚然没给他这个机会,一脚迈了进去,恶狠狠地道:“常悦琛,不准把我关在外面!”
    进了屋阚然才发觉这屋子没比外面暖和多少,他看向常悦琛,这才发现常悦琛衣着单薄,一套黑色保暖睡衣,外面搭了个外套,明显才从床上起来。
    最重要的溏淉篜里是,此时的常悦琛明显精力不济,头发凌乱,脸色十分不好,嘴唇苍白干裂,双颊却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你怎么了?发烧了?”阚然凑过去摸他的额头,被常悦琛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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