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公,徐答应她……怕是入睡了。”
“去把她叫醒,不必惊动他人,说是皇上有传召。”
“这个……梁公公,不瞒你说,徐答应今晚喝多了,怕是起不来。”
梁九功皱眉,喝再多都要叫起来,哪能违抗皇上的旨意,他不满一个小太监在这推三阻四,语气冷下来,“带我进去,别惊动他人。”
王启只好领着梁公公他们进去,来到后殿西厢房的一间房前,上前敲了敲。
里面的人警醒,应说张嬷嬷警醒,敲第一下时里面就有响动,一盏烛光亮起,张嬷嬷举着烛台,开了门,一见来人稍显讶异,“梁公公,这是……”
“不必声张,奴才是过来传话的,皇上要徐答应过去乾清宫,嬷嬷,你把人叫醒吧。”
“这……这……”张嬷嬷为难,“梁公公,不是我不想叫醒我们家小主,是我们家小主叫不醒,她今晚喝了很多酒,这会已睡死过去,一时半会怕是叫不醒。”
梁九功便知此事是真的,徐答应怕是真的喝多了,喝酒喝醉的人很难叫醒,他一时为难,皇上吩咐的差事没办好,他又不可能把睡死的人抬过去。
皇上特意交代的是不必惊动他人,要低调行事,徐答应这身子,只有他们两人也抬不动,势必要叫更多人,这违背了皇上的旨意。
“那算了,让答应睡吧,今晚之事,不许告诉旁人,烂在肚子里。”
犹豫片刻,梁九功还是离开,没有让张嬷嬷把徐答应唤醒,离开前交代一句。
两人谨慎点头应是。
第17章
差事没办好,无功而返的梁九功走回乾清宫的路上忐忑不安,皇上可是第一回 夜里叫他去传召人侍寝,今晚皇上也喝了一点酒,兴致正浓,不然一向克己复礼的皇上哪会有夜里突然召唤小主侍寝的荒唐事。
他没办好差事,等于是扰了皇上的好雅兴。
“人呢?”
回到乾清宫的梁九功被皇上这么一问,简单两个字,他吓得就跪下来,犹豫开口:“皇上,徐答应她……她喝醉了,早早歇下,一时半会醒不来 。”
康熙一脸沉色,周身的气息冰冷,本以为能见到人,结果人没见到,喝醉?这徐氏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先前连着侍寝被她推拒,现下又借口喝醉,不愿过来,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后宫嫔妃,只是一个小答应也胆子包天,又抗旨不遵。
“你是亲眼看到徐答应醒不来还是听旁人说?”
梁九功被问得一懵,不知这是何意,二者有何区别,他顿时口舌有些干燥,不知如何作答,他今晚实在是摸不着皇上的心思,不对,皇上的心思就是今晚迫切想要徐答应侍寝,偏偏他没把此事办好。
“是……是听旁人说的,长春宫看守大门的太监说徐答应今晚喝多了,还有徐答应的贴身宫女也如是说,徐答应的房间是熄了灯的,奴才想奴才半夜前去长春宫,太过突然,他们必然来不及串口供。”
康熙一想,本来也是他临时起意,一个小答应断然不敢真的抗旨,梁九功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皇上,可需奴才去把徐答应抬过来?”
康熙扫了梁九功一眼,漆黑的眼眸尽是凌厉之光,以徐氏那身子,抬过来需费些人力,这么大张旗鼓的,怕是全后宫都知道他半夜叫徐氏侍寝,都没经过敬事房。
“下去吧。”
康熙唤人过来替他更衣,不再想徐氏侍寝的事,躺回到龙榻上时,本就微醺的他很快入睡。
梁九功听到里面伺候的宫女出来说皇上睡着了,他才松一口气,他还真怕皇上要他去抬人,到时弄得人尽皆知,事后皇上后悔,又怪他当时没阻拦怎么办,毕竟皇上跟徐答应一样今晚是喝了酒的。
……
皇上半夜让梁公公过来唤人去侍寝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徐香宁也是事发后第三天才晓得此事,因大年初一,她宿醉醒来头疼欲裂,做什么都没精神,也没有胃口,只吃了几个素饺。
大年初一,宫里不得吃荤食,寓意一年平安无事,顺顺当当。
而大年初二,她们一众小主嫔妃跟着皇太后去朝殿祭拜财神爷,宫里燃了炮竹,轰声阵阵,皇宫里也点了万寿灯,虽不像民间那样热闹非凡,但也有几分年味。
大年初三,徐香宁才真正闲下来,张嬷嬷才告知她此事,听完后,她没什么表情,倒是张嬷嬷在一旁急切,“小主,我看皇上倒是待你有什么几分不同。”
徐香宁乐得一笑,“嬷嬷,你在宫里这么多年,你竟还会相信皇上的几分不同?”
张嬷嬷一噎,不知如何接话,她盯着自家小主纯真的脸庞,不由心想后宫的女人大多渴求皇上的垂怜,独得专宠,自家小主虽天真,没经过事,倒是有几分清醒,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香宁,香宁,我想出去走走。”常常在常芷安风风火火进屋。
常芷安无聊,非拉着她去御花园走一走,春喜身子还没彻底恢复,这两日老是咳嗽,便没有随行。
京城过年这几日天气不错,没下雪,天晴,徐香宁本不愿出来,不过抬头看一眼蔚蓝的天空,冬日的天空鲜少有这么蓝的,大多昏暗污浊,被乌云笼罩,或是直接天黑。
积雪倒是没消,虽是天晴,但温度没降,依旧寒冷,这御花园的花与树都被养得很好,海棠花开得娇艳,她很少来御花园,怕遇到位份高,脾气不好的娘娘,只是今日一看,御花园是真不错,是一个闲逛的好地方。
亭台殿阁,假山流水,交错的花石子路,中间还有一鱼塘,鱼塘分为左右两侧,中间有一石拱桥连着,塘水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红色与金色的鲤鱼在水下缓慢悠闲地游走。
“要是我们手上有鱼粮喂给它们就好了,你说这鱼能不能跳起来吃我们喂的东西?”常芷安站在拱桥上,忍不住捡起地上掉落的木枝逗下面的鱼。
“跳不起来吧,这鱼挺肥的。”徐香宁专注看着底下,没注意到有旁人走近。
“给布贵人请安,给庆答应请安。”
张嬷嬷的请安声让徐香宁回过头。
“徐答应与其担心鱼肥得跳不起来,不如担心自己能不能跳起来,徐答应那晚的舞可是十分灵动呢,那肉颤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一头肥猪。”庆柔嘲讽道,上下扫她一眼。
“都穿这么厚,庆答应都能看到我的肉,不知道的还以为庆答应有透视眼呢。”
“透视眼是什么?”庆柔一时没听懂,看向布贵人,随后又明白过来,“徐答应,常常在,你们还没向塞晓姐姐行礼。”
布贵人本名是兆佳.塞晓,其父是委署前锋参领塞克塞赫,庆答应本名是庆柔,其父是七品监丞。
徐香宁问了常芷安才知两人的家世。
“我是常在,没见庆答应向我行礼。”
“我……”
布贵人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姐妹,无需多礼,两位妹妹今日难得一见,不如一起?”
“我不要跟她们一起。”庆柔第一个不同意,瞪了她们一眼。
徐香宁也笑着说:“还是算了,我怕我跟庆答应又打起来。”
不过这石桥就这么大,大家又都在看底下的鱼,于是便一字排开站在桥上看鱼。
“皇上,可是要过去?”
刚处理完折子,从养心殿出来走走的康熙不小心走到御花园,一眼就看到桥上的人,别人是立在桥上,笔直地站着远观,只是头微微往前伸,偏偏徐氏是整个人倚抱着石桥上的小柱子,半个身子都快伸出去,拿着长长的枯枝不知在扒拉什么。
第18章
徐香宁是见到水里有一条鱼定定地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定了好一会,她恶作剧心态捡来一枝木枝想搅一搅塘水,看那条鱼会不会动,偏偏木枝不够长,伸不到水里面,她便倾过半个身子才勉强够到水面,拨一拨,那条鱼还是一动不动。
她乐得继续拨动,没有直接戳到那条鱼,只是在鱼的四面拨动塘水,专心致志地盯着那条鱼。
“会不会已经死了?”常芷安在一旁说道。
“不会,鱼死的时候要翻身过来的。”
“怎么翻?”
两人在窃窃私语,盯着下面,其他人见到走过来的皇上,吓得立即行礼,刚想开口请皇上圣安时被皇上制止,其他人看着皇上慢慢接近徐香宁。
庆柔的眼睛看徐香宁像是淬了毒的刀子般射向徐香宁,她们来御花园那么多次,难得一次碰到皇上,偏偏皇上压根没看她们,只朝着徐香宁走过去。
“哇,这条鱼真能忍,都这样了还一动不动,是不是在睡觉?你说我要是突然戳它一下,它会不会惊醒?”
徐香宁还在兴致勃勃地拨动水面,抱着小柱子,身子又倾过去一点。
张嬷嬷一颗心地提着,瞥了瞥不让她们出声的皇上,既担心自家小主在皇上面前失仪,又担心她身子再伸出多一点掉进水里,小主太贪玩了,性子不安分,平日里老拘在长春宫,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想玩个够。
康熙实在看不下徐氏半个身子都横出去,如此莽撞的行径,尤其是徐氏的身体不像别人那般轻盈,万一掉进这冰冷的水里,生病怎么办,他揪住徐氏厚褙子的后颈处,将她往回扯。
“啊……”忽然被扯住的徐香宁吓一跳,手里的木枝掉进水里,砸中沉睡的那条鱼,那条鱼转醒,游至假山底下,一会儿就不见身影,她这才回过头看扯她的人,一见是皇上,又吓得屈膝行礼。
“参加皇上,皇上圣安。”
常芷安也立即行礼。
“起来吧,这是在干什么?”
“看……看鱼。”
徐香宁不知皇上为何会出现在御花园,也不知皇上来了多久,她瞄了一眼旁边的布贵人跟庆答应,庆答应的眼神感觉快要杀了她,布贵人还是跟往常一眼,温温柔柔地站在那里,并无异色。
康熙松开扯徐氏领子的手,接着往下想牵徐氏的手,可被徐氏躲过,他脸色顿时一沉。
徐香宁下意识地躲开,理智赶不上身体的本能,于是就躲开了,一躲开看到皇上阴沉的脸色,凌厉的目光心里暗道坏了,果然皇上也收回手,她再去牵也很怪异,她内心是不想被皇上在众目睽睽下牵手。
她不想要这份特殊,这份特殊会让她的后宫生活变得不平静,她不是宜妃,家世好,位份高,哪怕是被皇上盛宠也无关要紧,她只是答应,一点点恩宠就够了,既让她在后宫过得平静,又不会被人看低磋磨,多了反而不好。
只是千算万算,她忘了皇上这个人,他高高在上,不容许别人拒绝。
皇上的牵手只是一瞬,她的躲避也是一瞬,除了他们两,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一小小的举动。
徐香宁还想解释一句她手凉时,皇上已转身离开。
“梁九功,回吧!”
梁九功跟着皇上这么多年,稍微从皇上的语气中判断出皇上的心情好与不好,刚刚皇上心情不错,有作弄徐答应的心,可突然一下子冷下去,语气冰冷,跟徐答应都没真正说上两句话。
皇上几乎是跨步往前走。
其它小主都没来得及跟皇上说上一句话。
布贵人等人望着皇上的背影,目光眷恋。
徐香宁心知自己惹怒皇上,比上次更盛,不过面上不显,大冬天的,在外面待得久,难免冷,她双手插进褙子的衣篼里,寻思是不是该回去了。
常芷安许久没这么近见到皇上,痴痴地望着皇上的背影,直至消失,一消失,她又恢复原样,拉着徐香宁绕到鱼塘另一边,沿着边上往下。
张嬷嬷都制止不了。
“小主,常常在,你们小心点。”
常芷安无所谓地摆摆手说摔不着,她们绕到大假山后,小心翼翼蹲在假山上,手一伸就能触碰到水面。
奇怪的是这水并不想象中那样冰凉,徐香宁整只手都伸下去,到底下竟然还有一丝温热,“这水哪里来的?”
“不知道,听说这边本来就有一个水塘,只是被先皇围起来。”
徐香宁跟常芷安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