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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啊,这是好事。”
    “是吧?”他朝她微笑,“结婚是好事。”
    方嘉嘉“嗯”了一声,想着向宁结婚自己除了随份子,应该再送个意义特别的礼物。
    她从小挎包里取出湿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手上的油渍,陷入短暂的思考。
    向峻宇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不说话了,心头涌出一阵失落。他感觉她是在回避这个话题,她看上去依然没有想要和他结婚的意愿和决心。
    他伸手拍掉了一只爬到她裤腿上的小虫子,心里却好像有千万只小虫子钻来钻去。
    “嘉嘉,我们回去吧。太晚了,建兵叔等下又会来找你。”
    “哦。”方嘉嘉回过神来,“好。”
    他们拎着东西往车子停放的方向走。
    “贵爷爷和翠婆婆什么时候回来呀?”
    “说清明节回。”
    “东伯伯咧?”
    “他就这几天。”
    “你最近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很冷清?”
    “嗯。”
    到了预设的时间,文体广场的灯全灭了。
    没有灯火的窥视,他的沮丧瞬间就失去了遮掩。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把她拥进了怀里。
    黑夜里的拥抱,和黑夜本身一样,有神秘和冒险做注脚。
    没有村民的议论声干扰,也没有八卦视线的不依不饶。除了身边转悠的小狗,枝头歇脚的飞鸟。谁都不知道。
    方嘉嘉并没有觉察出他的反常,还以为他是最近一个人在家住得太寂寞了。
    “我明天晚上去你家烧烤吧,我想吃烤面筋,还有烤苕皮。”
    “好。”
    “你想吃什么?我一起去买。”
    “我那天买了很多,都放冰箱里了,够你吃一阵子。”
    “你怎么那么好?”
    “我没有那么好。”
    他在她肩头洒落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至少没有好到让她想和他结婚。
    方嘉嘉在碾米厂附近下了车,向峻宇目送她回家。她在状元小卖铺门口挥了下手,他的车灯闪了一下,然后掉头,回半山腰上那个冷冷清清的家。
    “我回来了。”方嘉嘉进了家门。
    方建兵和王秀荷站在货架间,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
    方嘉嘉和向峻宇在文体广场的墙外讨论着下辈子想要成为什么时,王秀荷在收拾女儿房里的冬季衣物,从她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和一盒火柴。
    当妈的大惊失色,把方建兵叫进房里,“嘉嘉抽烟,你晓得不?”
    “不晓得。”方建兵抽走王秀荷手里的烟看了看,“肯定是别人的烟放她兜里了,嘉嘉不可能抽烟。”
    “鬼晓得是不是她抽的,你姑娘别是个老烟枪。”王秀荷愁眉苦脸,“嘉嘉真是!我这次回来发现峻宇和嘉嘉处得蛮好的,还想找时间敲打敲打峻宇,撮合撮合他们。”
    方建兵听得云里雾里,“嘉嘉抽不抽烟,和峻宇有么关系?”
    “峻宇他就是个烟酒都不沾的,他会喜欢抽烟的姑娘?要是晓得嘉嘉抽烟,他只怕是躲得远远的。你脑壳想不想事啊?”
    方建兵脸一沉,“嘉嘉就算抽烟又怎么了?我喜欢抽烟,你不喜欢,你不还是跟我结婚了。”
    “男的抽烟和女的抽烟那能一样?你见几个女的抽烟被人说好话了?”王秀荷无语地撇了撇嘴,“方建兵,你这个木脑壳也就是我愿意和你过日子。”
    两口子为这事掰扯了半天,方建兵根本说不过她。
    王秀荷怂恿道:“你去试试她,要是真的抽烟,你也要劝她尽快给我戒咯!”
    “我怎么试啊?”
    “你给她递根烟,看她接不接。”
    “你也是想得出,哪有当爸爸的给姑娘递烟的?”
    “那你让她帮你点烟,老烟枪肯定是有手法的。”
    “神经。让嘉嘉给我点烟,她只怕是以为我癫了。”
    王秀荷捶了一下他的背,“我讲一句你顶一句,你是不是要跟我作对?”
    方建兵顿时偃旗息鼓,“你让我想想。”
    两口子正苦思冥想着用什么方式来试探女儿是不是抽烟,女儿回来了。
    方嘉嘉放下手里的材料包,看了他们一眼,“我去翠凤婶那儿睡了哦。”
    “嘉嘉!”王秀荷扯出勉强的笑容,“爸爸有话问你。”
    方建兵如被雷击,一张黑脸变得更黑了,愣愣地望着他老婆。她现在看起来是真的想在女儿面前当好妈妈了,居然直接把他扔进油锅里炸。
    “爸爸,问我什么?”方嘉嘉索性坐在收银台后的旋转高脚凳上转了一圈,茫然地看向他们。
    “我问你——”方建兵不知所措地干咳了一声,“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我赶工,以前同事下周要来,我想多画一点,让他们看看我刷墙的成果。”
    “哦——”方建兵忐忑地瞥了王秀荷一眼,对女儿说,“你快去早点睡。”
    这下轮到王秀荷黑脸了,她伸手在方建兵后背狠掐了一把。方建兵不动如山地干杵在那里,不动唤也不吭声。
    他们太反常了。方嘉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那我去那边睡了啊。”
    见女儿出了门,王秀荷又抡起拳在方建兵背上捶了一下,“你问一问会死啊?”
    好不容易和女儿的关系有所缓和的方建兵,摇了摇头,“我不问。”
    “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了依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方建兵讷讷地说,“你怎么不问?”
    “方建兵!我看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硬气了,你再跟我顶一句!”
    “我没顶。”
    “是不是仗着有嘉嘉给你撑腰了?你简直是狗胆包天!你今天就给我睡狗窝里,我看到你就一肚子火。”
    “抽不抽烟要么紧?她是大人了,不要管她管得太紧。”
    “怎么不要紧?”王秀荷指了指那包烟上的提示语,“吸烟有害健康!你看不见?等你姑娘把肺熏烂了才要紧是吧?”
    方嘉嘉耳朵紧贴在门上,听明白了,他们这是发现了自己大衣口袋里的那包烟。
    听见妈妈的脚步声往门口来了,她一溜烟似地跑了。
    洗完澡,方嘉嘉走进卧室,想到他们刚刚的对话,把窗帘拨开一道缝,往状元小卖铺的方向看。
    她爸爸真的蹲在减减的狗窝边,手上那一闪一闪的小红点,看来是在抽烟。
    方建兵手里的烟灭了一根,又点了一根。方嘉嘉犹豫了一会儿,换了身衣服。
    “爸爸,怎么还不睡?”
    方建兵看了女儿一眼,把未灭的烟在沙土里按熄,总不能直接说王秀荷把卧室门给反锁了。
    “我抽根烟就睡。”
    方嘉嘉蹲在他身边,心不在焉地说:“爸爸,给我来一根。”
    似乎是被还没吐尽的烟雾呛到了喉咙,方建兵一阵猛咳。然后又假装并不在意地摸出自己的烟,给女儿递了一根烟,又递出打火机。
    方建兵目瞪口呆地望着女儿,见她十分熟练地把烟放进嘴里,擦燃打火机,伸手捂着火苗,稍稍歪头吸了一口,点燃了烟。又把烟夹回指间,轻轻呼出一缕烟雾。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方建兵判断她至少得有个三五年的烟龄。
    谁懂啊?自己养大的乖乖女当着他的面抽起了烟,他心里总归是不太对味的,还要强装镇定。反复在心里说服自己:吸烟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习惯用打火机,我都是用火柴。”
    方建兵接了女儿递回的打火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嘉嘉看了看手里的烟,“爸爸,你抽点好烟吧,这个烟好呛人。”
    “烟没有好的,都伤身体。”
    方建兵开始语气硬梆梆地旁敲侧击,觉得自己总算聪明了一回。
    方嘉嘉嘴角溢出若有似无的笑,发现她爸真的很容易中计。
    “你知道伤身体,为什么不戒烟?”
    当爸爸的左思右想,想了个自以为非常智慧的法子,“你戒,我就戒。”
    “好啊,这是我抽的最后一根烟。以后我们互相监督,都不准抽了。”
    “要得。”
    望着浸入夜色的淡淡烟雾,方嘉嘉决定完成拿着烟说话的最后一次放肆。
    “爸爸,你以后再抽烟的话,我就是你爸爸。”
    “这像什么话!”方建兵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凶冷了,瞄了她一眼,把嘴里的话软了软,“好嘛,不抽就不抽嘛。”
    方嘉嘉盯着手里的烟,抿嘴偷笑。早知道劝她爸戒烟这么容易,早用这法子了。
    方建兵没想到这事解决得这么容易,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轻而易举地就劝女儿戒了烟,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一件,虽然同时牺牲了自己以后的抽烟权。
    不能抽烟了他倒不觉得可惜,他觉得可惜的是,王秀荷没看见自己的这番作为。
    气消了的王秀荷本想喊方建兵回房睡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女儿找她爸爸要烟。
    她贴着墙沿听了个明明白白,蹑手蹑脚地退回了状元小卖铺。
    翌日正午。余桂娥一行五人齐齐进了向善坪村的广播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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