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
·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
·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
她们刚唱完“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这一句,那几个躬着身子认真抓泥鳅的男同学居然异口同声地趁机回应:“好——”
唐小穗哈哈大笑,往叶朗身上扔了几根准备废弃的秧苗,“叶书记!你跟着他们都学坏了。”
叶朗直起腰笑了笑,“我总要合群啊。”
他话音刚落,站在他斜前方的覃森脚一滑,整个人坐进了泥田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同学们爆发幸灾乐祸的笑。
覃森站起来哭笑不得地走了两步,直接把笑得最大声的陈新拽倒在泥田。
“你也洗个泥水澡,对身体好。”
陈新迅速起身,又把覃森扑倒,“你这个脚滑的狗东西!”
身上糊了泥的人会像是被丧尸病毒感染了一般,自动联盟,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直觉不妙的叶朗见状赶紧往稻田的另一头走,想要远离这两个危险人物。还没走几步,就被那两个扑过去的泥人按倒在泥田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小穗见那几个女人笑得直不起腰,偷摸摸滑进下面那片稻田,扑通扑通接连把李晓虹和周希沛拽倒。
方嘉嘉尖叫着逃跑,被那三个丧心病狂的女人追着甩了一身的泥。
平时衣冠楚楚的几个成年人,开始幼稚又疯狂地打起了泥巴仗。何越山为了保护唐小穗也加入了那场泥巴乱飞的大战。
奔跑。摔倒。追赶。打闹。他们满身满脸都是泥,依然放肆地大笑。
晴空之下。这片稻田在栽种水稻之前,先长出了光芒四射的快乐。
两个农民大叔望着他们笑了笑,继续躬身插秧,“年轻就是好啊。”
向峻宇接了电话来给方嘉嘉送换洗衣物,下车后看到从田埂上走来的那个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泥的人,根本不敢认,也根本憋不住笑,“好玩吗?”
“好玩。”方嘉嘉用糊满泥的手背,蹭了蹭有点发痒的额头,“我美不美?”
向峻宇笑个不停,“美你个头,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他转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准备拿出那个装着她里里外外换洗衣物的纸袋,听到她鬼鬼祟祟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向书记笑着叹息,无可奈何。明明是具有充分防范意识的人,现在却只能假装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果然,他被那个浑身是泥的人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了腰。
方嘉嘉发出得逞的笑,“你笑什么笑?我蹭你一身泥!”
向峻宇放下纸袋,索性转过身面对面抱着她,“那前面也送一点,不要厚此薄彼。”
他伸手从她头发上剥下一块干掉的泥,又捏了捏她仿佛做了泥浆面膜的脸,“你这要好好洗,都干成块了。”
方嘉嘉松开他,想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给人干干净净的黑衬衫越拍越脏。
“我先过去了,马上要吃午饭了,我们上午贪玩误工了,下午要继续插秧。”
“去吧,劳动最光荣。”
几个在上午因为打泥巴仗弄得面目全非的人,下午赶工插完秧,累得腰酸背痛。
到了傍晚,一群人在万穗农场的有机菜园里东采西摘,然后又走进厨房分工合作,忙活出一顿喷香的晚饭。
他们围坐在唐小穗的农家小院儿里,吃吃喝喝,东拉西扯。
工作里的零星趣事,生活里的琐碎麻烦,总有人在用心倾听,认真回应。
李晓虹望着唐小穗院子里的几垄鲜花,感叹道:“百花齐放真好看,可惜季季有花落。”
叶朗微笑,“万紫千红烈如火,当片绿叶也不错。”
“不愧是叶书记,又升华了。”李晓虹咂摸了一会儿,“的确,不是非得去争春,当片绿叶也不错。”
陈新拿起手里的搪瓷杯,把他姑妈常说的那一套搬了出来。
“我们叶书记可不是来村里镀金赚基层工作经验的,他可是带着绿叶精神来驻村的,今天还甘当泥腿子深入田间地头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多好的叶书记!来!为叶书记的绿叶精神干杯!向叶书记学习!”
一群人齐声喊道:“向叶书记学习!”
搪瓷杯又碰撞出新的笑声。
说笑间,方嘉嘉又夹了一筷子辣椒炒泥鳅,“小穗,你养点稻花鱼吧,那个好吃。抓鱼的时候又能打一次泥巴仗。”
周希沛笑她,“嘉嘉,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真是贪吃又贪玩。”
叶朗说,“六月初万匠泉的糊仓节,有个环节就是大家在稻田里打泥巴仗,还有鸡罩捕鱼比赛和长桌宴。你们要去玩儿吗?”
几个人争先恐后地说,“去!”
去欢腾的热闹里打滚吧,人生很长,留给友情的时光也还有很多。
178 的老同学,这次聚完,不久后又会再聚。
夕阳撤退,天色向晚。
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状元小卖铺和方嘉嘉个人工作室同时开业之后,同在一个屋檐下工作生活的两母女,时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吵闹闹。
方建兵帮这个也不是,帮那个也不是,经常夹在母女俩之间左右为难。女儿的工作室彻底完工后,他一直想回工地继续打工。
方嘉嘉觉得爸爸年纪大了,不准他再回工地上班。方建兵不同意,觉得自己闲在家里不像话。当女儿的自然知道父母最在乎什么,拿出了高为峰纵火行凶的那件事吓唬他。
“好吧,爸爸你去工地吧。下次又来个和高为峰一样的疯子,你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方建兵心中一骇,拿起一块木板在方嘉嘉手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快呸!”
“我不呸。”方嘉嘉索性把手揣进兜里,“你还去不去工地?”
“不去了,你快呸!”
方嘉嘉哭笑不得地拍了下他手里的木板,“呸呸呸!”
就这样,为了让爸爸依然有工作的价值感,方嘉嘉雇了自己的爸爸做个人工作室的保安兼保洁,正式入职,定时发工资的那种。当爸爸的也不说什么,就当是陪嘉嘉过家家了。
王秀荷不给他发工资,他也必须兼起状元小卖铺的保洁员、理货员、送货员、搬运工,等王秀荷去跳广场舞了,他还要立即上岗做收银员。
在工地上只要打一份工的方建兵,在家里身兼数职,每天围着她们两母女忙得团团转。他却干劲十足,整天乐呵呵的。
有时候看两母女为一点小事唇枪舌剑地吵吵,他还能在一旁看出乐来。
这天傍晚,灯又亮了起来。
忙活了一整天的一家三口,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方桌边吃晚饭。
方嘉嘉收到陆臻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点击接听。见屏幕里露出的是小侄子茫然又好奇的脸,她笑容都变得温柔了,“嫂子,是视频里看着会显大吗?我感觉谦煦长得好快啊。”
陆臻拿出口水巾,“是啊,谦煦每天都在长,小孩儿一天一个样。”
向文楷笑而不语。方嘉嘉见陆臻忽然出现在屏幕里给向谦煦擦口水,这才意识到发视频的不是陆臻本人,她捡了烫手山芋一般把手机扔给了王秀荷,“妈,你的好大儿。”
“妈,你下次寄土鸡蛋别裹那么严实,每个鸡蛋都那么包装太麻烦了,也不环保。”
向文楷想到昨天收到的那箱鸡蛋,“又是气泡膜又是珍珠棉的,天气再热点都能捂出一窝小鸡,昨天放进冰箱之前我拆了半天。”
“你别冤枉我啊,那是你兵叔弄的!”王秀荷赶紧撇清,“我才没那么蠢。”
向文楷立马又换了个语气,“兵叔有心了,包得挺好的,一箱鸡蛋一个都没磕破。”
方嘉嘉朝满脸尴尬的爸爸瞄了一眼,“爸爸,我下次帮你买几个寄鸡蛋的专用箱子。”
方建兵不好意思地点头,“嗯。”
一家人隔着屏幕你一言我一语地又聊了一会儿,挂断视频。
向峻宇的车开到小卖铺门口,车子的货箱里是向敬东精心培育的各种花草。
“峻宇,吃饭了没?”王秀荷起身准备去帮他拿碗筷。
“吃过了,你们吃你们的。我爸让我来送几盆花草。”
向峻宇端着一盆铜钱草和一盆罗汉松先送进了方嘉嘉的工作室,对跟在身后的人说,“他再三嘱咐我说这两盆要放你办公桌上。”
“东伯伯人怪好的。”
几天前,方嘉嘉十分好奇爸爸在她出生那年酿的那两坛酒到底是什么味儿,所以央着方建兵带她去了藏酒的山洞,结果正好撞见向敬东坐在洞口就着花生米悠闲喝酒的场面。
方建兵这才知道,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这向善坪这后山上的小山洞是个藏酒的好地方。
因着对酒的熟悉和了解,向敬东和方建兵俩人忽然就有了“英雄所见略同”的那种惺惺相惜。
向敬东邀请未来亲家一起坐在洞口边,喝完了两瓶背着儿子藏了好久的好酒。
陪坐在一旁的方嘉嘉也盛情难却地抿了小两杯。
当晚,向峻宇和方嘉嘉合计了一番,想要借此机会让向敬东把酒戒了。
向峻宇回到家就骗他爸说方嘉嘉因为酒精过敏去了趟卫生院,向敬东想着是自己劝酒惹出的祸,这才愧疚地对儿子坦白了藏酒的事,洞里那些好酒隔天就被向峻宇全部搬出去送人了。
方嘉嘉捏了捏铜钱草的叶片,“东伯伯这几天还喝酒吗?”
向峻宇摇头,“这几天我没从他身上闻到酒味。”
方嘉嘉走到办公桌旁查看卡卡发来的设计稿,“我总感觉我们夺走了他的快乐。”
“他本来就肝不好,早该戒了。而且他最近挺快乐的,拉着贵爷爷和翠婆婆在家里一起种花种草,天天在网上看别人的婚礼视频。说我们俩结婚的场地他来操办,还说一定会弄得好看又大气。”
方嘉嘉认真确认完设计稿的所有细节,抬眼看他,“什么大气?”
“没什么。”向峻宇停顿了两三秒,“每次提结婚你都这样。”说完他转身出去了,继续搬车子货箱里剩下的那些盆栽。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大气,反正你是真小气!”方嘉嘉把设计稿转发给文旅局的对接人,然后走出工作室,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把货箱里的盆栽搬进那两个小花坛里。
“我刚刚在看设计稿,又不是故意开小差。一句话没接上你的你就闹情绪,每次你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