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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对……
    她还没意识到而已。
    还没意识到而已。
    她是的爱我的。
    她是爱我的。
    ……
    谢珏在心里近乎疯狂地重复着这句话,犹如一个得了癔症的疯子,但在小姑娘的注视下,他俊美脸上的神情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岁安本就受了惊吓,今日经历了这么一遭,她的脑袋此刻像是一团浆糊,也是晕乎乎的。
    身体被他引诱着,对面前漂亮的男人不自知地产生着情动,但深刻骨髓的恐惧却让无法控制地想要逃离。
    讽刺的是,也正是对他的恐惧和害怕,让岁安此时此刻连逃都不敢逃。
    只那只颤抖到近乎痉挛的手泄露了她的不安和恐惧。
    屋内一片死寂,一时之间只有男人和少女芜杂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处。
    岁安懵懵地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谢珏任由她看着,眼尾微微扬起之际,那指甲刮着床沿地声音越发刺耳了。
    他勾了勾薄唇,匀称修长的手抬起,将少女紧张蜷缩的小手包裹住。
    男人手大,指骨匀称,手指细长,轻而易举便将小姑娘的手包裹,轻柔地抚摸,摩挲。
    他的五指顺着少女指缝插入,与少女的五指紧紧嵌在一起,十指相扣,然后……男人手稍稍用力,将少女几要被抠出血的手指一点点的地自床沿扒拉下。
    指尖通红发麻,岁安茫然看过去是,恰好对上了他那往水意初生,透着脆弱与破碎感的眼眸。
    岁安皱了皱眉,纯澈的杏眸开始隐约泄出心疼和不忍,红唇微微张开又合上。
    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小公主你知道吗……我从来未体会过什么是温暖。”
    “唯一的温暖,便是你给我的。”
    在小姑娘眼里透出不忍时,谢珏敏锐地将这丝情绪捕捉到,继而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凄惨身世。
    这招无耻,但却是谢珏想出的……最温和的手段了。
    博取同情。
    “我自出生起便被当作邪祟,一个人孤独地在宫里活到六岁。”
    “同龄皇子欺我辱我,把我的脑袋按在泔水桶里,冬天将我埋在雪里,太监将我绑在树上抽打,打得我浑身是血,如今背上还留有那些狰狞的伤痕印记。”
    “偌大一个皇宫,宫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是畜生都敢欺负我,对着我狂吠……我不明白……”
    “不明白为何我生下来便被如此对待,我,做错了什么?”
    “后来,当又一次被人打得浑身是伤,趴在地上不停吐血时,从一个踩着我背的人的嘴里,我听到了‘邪祟’、‘灾星’这样的字眼。”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邪祟是什么意思,也想不明白啊,为什么自初生起,我便是别人口里的‘邪祟’”
    “于是啊,小公主,我却找了我母后,但母后却惊恐不及地把我推开,命人将我赶出宫殿,不曾多看我这个儿子一眼。”
    男人乌浓的发丝如泼墨般倾垂在地面,那张昳丽潋滟的脸抬起看她时,屋外似是雨过天晴,恰好有一束雨后日光透过窗帘映照其上。
    他放低身段在她面前仰望她,唇红齿白,光华流转间却始终给人一种琉璃易碎的缺憾感,那荡着湖水的眸子朝她看过来时,眼里的脆弱是如此明显。
    岁安的心生出了细细密密的痛意,仿若被针扎了一般。
    小姑娘嘴唇微微抽动着,她撇了撇嘴后贝齿露出,咬住了花瓣般的唇。
    眉毛也皱着。
    这些事,她从未听面前这个男人说过,也不曾设想过他的会有那样一段往事。
    岁安曾以为,这世上的小孩子都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能得到父亲和母亲的所有宠爱。
    没有一个父母会不爱自己孩子的吧。
    她只是一个例外,她的母妃因她而死。
    只有她一个人是例外。
    但为何面前的这个人也不是。
    为何他的父母也不爱他。
    岁安喉咙干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他,便动了动被他握着的小手,手指反握他五指,柔软的指腹又轻轻抚摸着他的。
    谢珏袒露的伤口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小姑娘的共鸣和同情,他与她犹如两个受伤的动物在慢慢靠近,互相舔舐彼此的伤口。
    岁安被他说的话戳中心尖,忍不住握着他的手安慰他,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而男人的手一被少女握住,手指传来少女细腻光滑的肌肤触感,便宛如一小簇火苗燃了枯草,顷刻在他心里燃起熊熊烈火。
    把他的心和身子都烧了个干净。
    谢珏似是没想到在听完他这番话后,小姑娘会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抬眸一看,那张明媚小脸皱巴巴的,眉毛皱着,眼眸垂着,那娇艳欲滴的嘴唇也撇着,牙齿都要把嘴唇咬出了血,一副为他担心为他难受的模样。
    她在心疼我。
    她爱我。
    这个念头在他心底出现时,仿若雨露流入干涸土地,枯枝抽出绿叶,他沉寂黑暗的心透进光亮。
    这一瞬间,他以为,这光亮和温暖终于属于他了。
    面前的小姑娘终于开始爱他了。
    他先是怔住了,眼皮蓦地掀起,润蒙的桃花眼微睁,里面晃荡着的春水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欣喜,惊狂……
    但这些瞬间后便尽皆消失。
    谢珏将那些翻涌如潮的情绪压下后,眼角轻弯,愉悦看着他与少女交缠在一起的手。
    他眼眸分明在笑,说出的话入却如梗了刀剑般,嘶哑似是带着血。
    继续讲述着那些血淋淋的往事。
    “后来,我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忽然病重,久治不愈之际,从外请来了高僧,高僧做法之后,一柄桃木剑转而对向我,抵在我的额头,说……”
    他说到这顿了下,手细细摩挲着指缝里少女的手。
    柔软,温暖,细腻,洁白……
    这双手,眼前的这个人蕴含世上极致的美和暖。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手后,谢珏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淡淡说下去,语语气听来很浅,却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意:“说,贵妃久病不愈皆是因我,我身上满身邪祟,若是不除,放在宫内定会招致祸害……”
    谢珏的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小姑娘柔软善良,却听得心一抽一抽的疼。
    “许是杀小孩过于罪孽,不似出家人所为,那所谓的得道高僧便提议将我逐出皇宫,放逐到寺庙好生看管,借佛门之地祛除我身上的邪祟之气。”
    “于是,我被逐出宫,放逐到了寺庙。”
    “寺庙的僧人比鬼还恶,日夜殴打于我,我受尽欺凌,夜夜跪在神佛前乞求救赎,但神佛却从未怜悯我。”
    “我便不拜了。”
    “后有一天不知为何,寺庙起了一场大火,”说到此,谢珏冷笑,低垂眼睫之际,那眼瞳里似是也映着熊熊烈火,猩红一片。
    他将小姑娘的手握得越发紧了。
    “大火蔓延至了整座寺庙,寺庙里的人皆是葬身火海,我侥幸躲过一劫……”说到此处,谢珏那张俊美绝伦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脸适时显示出了几分脆弱。
    他微微咳嗽了声,面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寺庙被烧我无处可去,到处飘荡,后辗转参了军……,”
    岁安听到这里,一双杏眸早已被泪雾浸湿,谢珏袒露自己身世和过往的这番话完全夺取了她的同情。
    手心传来少女指甲刺入的痛意,这细微的痛意浸透他骨髓,竟是让他倍感愉悦。
    也让他兴奋。
    他无比地清楚,他取得了她的同情。
    轻轻松松。
    就用那些无聊的凄惨身世。
    “小公主,在遇到你之前,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么……”当小姑娘的一滴泪落至手背时,谢珏长睫微颤,桃花眼湿红如血。
    岁安的确哭了,眼泪顺着她眼尾划出一片痕迹,啪嗒砸在男人手背。
    一滴滴,不停地砸下。
    岁安的小脑袋晕乎乎的,当眼泪滑落的时候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茫然地摸了摸脸上泪痕,看着指尖染上的水意很是无措。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看着谢珏俊美脸上流露出的脆弱神情时,注视着他那汪仿若月下湖泊的眼睛时,听到他说那些经历时,她的心仿若被人一下下的捏着,微痛,微麻。
    鼻子一酸眼睛一红,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
    待她回过神时,眼泪已经流了大片。
    是因为爱他吗?
    显然不是,小姑娘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因为心疼吗?
    岁安也不确定。
    她很容易哭,看到小动物受伤会哭,看到别人流血会哭,看到杀人的场景会哭,磕着碰着了觉得疼也会哭,被关在笼子里被狗吓也会哭……
    是以,连岁安自己也不知道,她方才为何会因为他哭。
    但有一点确认无疑的是,岁安对他仍旧有着难以消除的恐惧和厌恶感。
    在他身上的兽般的野性和压迫感袭来时,她仍旧会无法自控地想要逃离他。
    少女怔愣无措,慌忙去擦拭眼泪,带些肉感的白皙小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像是在掩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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