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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凌峰,就像一条穷途末路的疯狗,思路混乱、语无伦次。陆平川看着他,做出既害怕又为难的表情,大脑却在极速运转——
    他方才说“最重要的证据的已经丢了”,难不成是 k 捡回来的那个男士背包吗?
    为了求证,陆平川又道:“刚才一进门,我就觉得这位大哥有点眼熟。现在想起来了——你昨天是不是丢了个包?”
    眼看对方露出惊讶的眼神,他紧忙接上:“被我的人捡到了。”
    凌峰听着,反应过来:“追我的人不是警察?是你的人?!”
    他瞪圆了眼睛,将匕首从原母脖子上移开,比向陆平川:“你为什么派人追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哥,大哥,别激动。”陆平川连忙安抚道,“都说了是误会。那包就在我身上,我现在就还给你。”
    陆平川说着,眼睛牢牢盯着凌峰手里的匕首,俯身探向那堆购物袋。只见他拎起其中最大的一个,在凌峰半信半疑的目光中递过去:“就在这里。”
    “平川哥哥!”岑潇在他身后叫出来,“那个包很重要,你不能还给他!”
    岑潇这一喊,本还犹豫的凌峰顿时加快了动作。他一个健步向前,就要去抢那个购物袋,几乎是在同时,陆平川手腕一翻,将购物袋整个倒置过来,里头的东西噼里啪啦地砸在凌峰脸上,他始料未及,又被购物袋套住了脑袋。
    他一时间无法视物,动作慌乱起来。陆平川抓住时机,一脚踹在他的腹部,趁着他身形不稳,再使出一记擒拿,将其双手往身后一別,凌峰吃痛一声,匕首应声而落。
    陆平川一膝盖顶向他的腘窝,他立刻跪趴在了地上。
    岑潇趁机踩住那把匕首,一脚踢了出去,接着拉过原母,只是还未扶着她站稳,便听她发出一阵急切的支吾声。
    她顺着原母惊恐的视线看过去,便见陆平川半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压制住凌峰,可脖颈处却架着一把菜刀。
    那是把厚重的砍骨刀,刀柄油腻,刀刃锋利。方倚梅举着菜刀往前一步,陆平川的后脖颈便显出一道血印。
    此刻的陆平川,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凌峰这个胖子,根本分不出精力应对方倚梅,只能忍着伤口的疼痛,发出“嘶——”的声音。
    岑潇见状,大喊道:“妈咪,不要!”
    “妈咪?”方倚梅扭过头,瞥见岑潇与原母紧握的双手,“岑潇,这么多年了,你只肯叫我‘妈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说着,再次将目光放回陆平川身上,“差点被你这个臭小子给混过去了——你恨余香,岑潇就不恨我了吗?你们做这个局,就是想把我和余香双双送进监狱!”
    岑潇听着,慌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原来你都知道,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给我带来多么痛苦的折磨,也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激起我多少的怨怼、愤怒和仇恨。
    可是,你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这么做了。
    岑潇五内俱焚,正想开口,却被陆平川打断了:“潇潇,你别管我,带着叔叔阿姨快走。”
    “闭嘴!”方倚梅怒喝一声,手上不自觉用力,陆平川后颈上的伤口倏地加深,一道血迹就这么淌了下来。
    许是被鲜血的颜色刺激了神经,方倚梅发狂一般地笑道:“陆平川,你昨天也听到了。岑潇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被男人睡过了,她后来还交了那么多男朋友,早就不干净了!你为了一个‘破鞋’,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她面目狰狞,口不择言,大脑中似乎有个老旧的唱机正在倒带,将她这些年听过的流言蜚语一一重现——
    方倚梅可是个“惯三”啊。
    娱乐圈没有比方倚梅更贱的了。
    选美冠军?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荡妇!
    ……
    这些难听刺耳的声音,凭什么只骂她一个人?
    岑潇是她的女儿,和她有着同样的血脉,同样的面容。凭什么她要被千夫所指,可岑潇就能有人疼,有人爱?
    方倚梅满腔愤慨,鼻孔因为激动而一张一翕。就在她冲冠眦裂的时候,传来一道平静的男声:“我不在乎。”
    许是因为疼痛,陆平川的声音微微发抖,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话:“先不论当年,潇潇是被强迫的,就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贞节牌坊那一套?”
    他抬眸看向岑潇,在她百感交集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反正在我眼里,她就是最聪明,最坚强,最有正义感的……”
    “你给我闭嘴!”陆平川的回应刺激了方倚梅,她扬起菜刀,就要往他身上劈去。
    “方倚梅!”岑潇大喝一声,声嘶力竭,“陆平川如果出事,陆建业不会放过你的!”
    “你还想再骗我?”方倚梅斜眤过来,嗤笑道,“这臭小子在陆家根本不受宠,陆建业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岑潇努力按下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掏出手机轻点两下,再怼到方倚梅眼前:“你看,这是陆星河和陆建业的 dna 鉴定报告。”她说着,控制自己不去在意陆平川的目光,“陆星河根本就不是陆建业的儿子,陆平川才是陆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方倚梅看向岑潇的手机屏幕,神色有片刻的怔愣。岑潇抓住机会往下说:“昨天的热搜话题你看到了吧?陆氏儿子非亲生——非亲生的从来就不是陆平川,而是陆星河。”她说着,放缓了语气,“这个消息,陆建业暂时还不知道。你放了陆平川,去警局自首,去找余香对质。我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建业,再说服他放弃余香来保你,今天的这一切都当没有发生过。”
    “自首”二字似是一把尖刀,一下扎到了方倚梅的心窝上。她龇牙咧嘴地瞪过来,正想说些什么,空气里再次响起敲门声。
    “店里有人吗?”这敲门声缓慢却沉重,还伴有一道男声,“我们是消防大队的,来做消防安全检查。”
    岑潇认出那是 k 的声音,倏地一怔,就听凌峰说道:“消防检查为什么不敲前门?要敲后门?”
    他仰着头,极力与陆平川的力量对抗,“方姐,这一定是他们的帮手!”
    方倚梅听着,咬紧牙关,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将陆平川扯起来:“自首?我哪怕死在这里,都不会去自首的!我今天就拉你们给我陪葬!”
    岑潇听着,顿时不敢动了。她看向陆平川,只见他的额头和鼻尖已经沁出汗珠,不知是因为力竭,还是因为疼痛。
    “方倚梅,你有没有想过,”陆平川说着,回给岑潇一个安抚的眼神,“如果……如果我们今天都死在了这里,那余香想给你泼脏水不就更容易了?我爸也永远不会知道陆星河的身世,他一定会尽全力将余香保出来。出来以后,她还是陆太太,有儿子撑腰,她还能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你呢?只能是孤坟野冢,逢年过节都没人给你烧纸。你真的甘心?”
    方倚梅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圆滚的眼睛里浮出泪水。她再次看向那些大大小小的名牌购物袋,不由得想到:是啊,我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里?留余香那个贱人,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她想得出神,外面再次传来男声:“喂!里面到底有没有人?配合消防大队的安全检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男人喊完,似是不耐烦地加重了敲门的力度,只是那阵势之大,感觉不是用手在敲,而是用脚在踹。
    方倚梅被这个阵势吓到,手一抖,刀锋又深了一些。陆平川脖颈上涌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浸湿了他的衣领,也刺痛了岑潇的眼睛。
    她松开原母,决定冲上去夺刀,却被陆平川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姿态别扭地看过来,泛白的嘴唇竟还对她勾出一丝笑意,好像在说:别担心,我没事。
    这时,门外的人越踹越用力,年代久远的门锁倏地脱落。千钧一发之际,陆平川拎着凌峰的后衣领迅速挺腰,将对方往满是锅碗瓢盆的铁架上甩去。而他的后颈却也因为这个动作,撞进了刀锋的更深处。
    方倚梅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一直趴伏在灶台边的原父倏地站起,他扬起自己被捆住的双手,推翻那口热锅,骨头汤就这么浇在了方倚梅的脸上和手上。
    沸腾的汤汁犹如烈火,烧透了她的皮肤和血肉。方倚梅发出“啊——”的尖叫,菜刀倏地脱手,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与此同时,k 一脚踹开松动的铁门,一队人冲了进来,瞬间控制住了局面。
    后厨里人头窜动,一片混乱,可岑潇的眼睛只看得见陆平川——平日里桀骜骄矜的大少爷,此刻正仰躺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衣领处全是血迹,与他惨白的面色形成鲜明对比。
    “陆平川!”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他的脑袋抱至自己的大腿上,又扯过几条干净的擦碗布,紧紧按住他的伤口。
    “你忍一会儿……忍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她双手用力,声音却不自觉地开始发抖,泪珠顺着脸颊,一颗颗地往下砸。
    “别哭……”陆平川发现自己竟还有力气抬手,去帮她擦眼泪,“我……我的计划……成功了。”
    第54章 你离我近一点
    岑潇从小就不喜欢医院,这里处处都透着冰冷、沉闷与苦腥的气息。置身其中,恍若置身于斗兽场,人好似只剩下生与死两种选择。
    此刻,她身体僵硬地坐在手术室外的塑料椅上,双手和衣裙上全是血迹。她神情恍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起陆平川被推进手术室前的样子。
    他双目紧闭地躺在平板车上,惨白着一张脸,俊朗的五官里毫无生机。
    岑潇被这个画面刺痛,抽了下鼻子,强忍着想哭的冲动。
    这时,有一瓶热饮递到面前,她一抬头,就见陈献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一头乱发不知几天没洗,像杂草一般歪七扭八,牛仔衬衫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堪比咸干菜。
    岑潇接过他手里的饮料,叫了声:“师父。”
    陈献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道:“原叔原婶的检查都做完了,没什么大碍,分局的同事先带他们回去做笔录了。”
    岑潇听着,稍微放了心,略显呆滞地点了点头。
    看她红着眼眶和鼻头,陈献坐在她身边:“之前的那些话,真是白说了。要你别搅进顶峰的烂摊子,要你遇上什么事记得和我说,你全当耳旁风了。”
    他说着,又佯装吃味地问道:“怎么?难不成现在在你心里,陆平川比我更可靠了?”
    他语气责怪,却也轻柔,像一个充满威严但又宠爱妹妹的大哥。有了大哥在侧,岑潇只觉得忧虑与委屈通通翻倍。她不自觉地靠在他的手臂上,没一会儿,陈献就觉得自己的袖管湿了。
    陈大队长的心咯噔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岑潇不是被自己的玩笑话给气哭的,她纯粹就是担心陆平川。
    “那小子就是伤口深了点,没伤到大动脉,不会有事的。”陈献抹了抹她的眼泪,安慰道,“况且,都说祸害遗千年,他的命肯定很长。”
    他言简意赅,却语气笃定,岑潇被安抚了,揉了揉眼角,止住了眼泪。
    许是觉得自己哭鼻子有些丢人,她半开玩笑地冲陈献问道:“那我呢?算不算祸害?会不会长命百岁?”
    “怎么?”陈献嗤笑一声,“他人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你就想着和他长相厮守了?”
    岑潇被他一句话噎住,张嘴就想反驳,却差点咬到舌头,只能快速闭上嘴。
    见她龇牙咧嘴的,终于有了点活力,陈献收敛心神,正色道:“这个陆平川,是不是故意的?”
    岑潇一怔,不解地看向他:“什么故意的?”
    “如果只是组织卖淫罪,那量刑的弹性很大。方倚梅找个好律师,或许只用蹲个三五年,就能出来。”陈献耐着性子解释道,“但有了今天这一出,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非法拘禁加上杀人未遂,数罪并罚,方倚梅不被判个无期,也至少是二十年往上。”
    岑潇听着,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她倏地明白过来:为什么陆平川会轻易地被方倚梅胁迫;为什么 k 偏偏选方倚梅的气头上来破门;为什么陆平川最后的那个动作,看起来就像他自己主动往刀口上撞……
    这一切,就是为了再给方倚梅按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
    而方倚梅一旦重刑加身,她这辈子最大的威胁便会自此解除,她不用再担惊受怕。
    岑潇喟叹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陈献见状,才明白这丫头也被陆平川蒙在鼓里。
    察觉自己可能在无意中做了回助攻,陈献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凌峰说他有个包被陆平川捡走了,有没有这回事?”
    岑潇闻言一愣,倏地从感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想起陆平川与凌峰的对话,又想起之前确实看到 k 拿了个男式背包回了酒店。
    她嗫嚅了下嘴唇,还没回答,手术室的大门从里面推开,医生走出来:“谁是陆平川的家属?”
    岑潇倏地站起来,快步迎向医生:“我,我是他的……”微有一顿,“女朋友。”
    “病人没什么大碍了,血都止住了,各项指标也正常。”医生摘下口罩,冲她颔首道,“在 icu 观察一晚上,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空悬半日的心终于放下,岑潇冲医生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
    医生摆了摆手,正要离开,又被陈献叫住:“大夫,我是主办这个案子的警察。能不能麻烦您配合我们,给病人开个伤情报告?”
    医生回道:“没问题,走,去我办公室。”
    医生说着,就往办公室走去,陈献正想跟上他的脚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对岑潇说道:“对了,那个……方倚梅也在这家医院。你如果想见她,我让同事帮你安排。”
    岑潇的神色沉下来,冲他点了点头。
    *
    陆平川很久不做梦了,这次,他却被沉重的梦境压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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