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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芸抬起头,鼻子两边的小肉扇完全张开,四面八方捕捉空气里的气味分子,混杂的分子钻进鼻腔,被仔细分类,将目标信息准确传达到大脑中。
    骆芸看向大山的方向,子弹一般冲了出去。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的农场,跟在犬妈妈身边学习如何牧羊,犬妈妈会故意放跑一两只羊脱队,让它们兄弟姐妹去寻找。
    寻羊是牧羊犬必备的工作技能,它们能够通过独特的“数学演算法”计算出羊群的数量是否缺失,经验丰富的牧羊人可以做到一眼扫去判断出羊群的大致数量,但牧羊犬天生就具备这种才能,并且比人类还要精于计算。
    宝山村丢失508只羊,她需要将其全部找回来。
    风带着残留的气息指引着骆芸走向羊群正确的方位,途中遇见寻找的人群,但显然他们的航向正在偏离,他们去的方向确实也有羊群的味道,应该是以往放牧的路线。
    但显然,现在的羊群不在那里。
    羊群因为某种原因偏离了以往走的路线,骆芸担心那是狼群所为。
    她站在岔路口,对不远处的人群狂吠,那些村民看到了她,眼中闪过惊讶,但没有一个人走过来,不管她如何动作明示,都没有人搭理她。
    人们,不信任一只狗。
    圈养的羊群在野外就如没有反抗能力的鲜肉,时间不允许再浪费。
    骆芸果断放弃那些人,独自踏上正确的道路,她在杂草丛生的山坡上狂奔,风带来的羊群味道更加浓郁,临到跟前的时候,骆芸降下速度,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山林。
    她闻到了狼的味道。
    骆芸屏住呼吸,匍匐前进,时刻注意风向,不让自己身上的味道引起对方狼的注意,等绕过山坡往下望去,果然见到一匹孤狼看着一大片羊群流口水。
    骆芸仔细观察这匹狼:很瘦,皮毛无光,眼神浑浊,是匹老狼,估计牙口也不行了。
    那还怕啥!
    骆芸立刻站起来,精神抖擞。犬妈妈教过它们如何防御狼群,边境牧羊犬的战斗力虽然比不得力量型护卫犬,但是就眼前这匹老狼,她觉得自己能行。
    首先,要在气势上碾压对方。
    骆芸原地踏步,让自己血液沸腾起来,然后抬起嘴皮子,把锋利的犬牙露出来,以一种狰狞的面貌冲下山坡。
    “汪,汪,汪汪汪汪汪……!”
    翻译下就是:你她娘地给我离羊群远点。
    面对野狼,就要用最凶狠的口气骂出最凶恶的话,管它听不听得懂。
    老狼没听懂,但老狼看得懂,一条没见过的犬科动物气势汹汹地冲下来,老狼第一反应就是抢食儿的来了,它立刻进入战斗模式,想要护住身后一大群肉,这些肉足够它吃到明年,它都计划好了,今天吃一只羊腿,明天啃一颗羊头,它绝对不许有人破坏它的美食大计。
    俯冲的山坡很长,但牧羊犬的速度极快,眨眼间旋风一般与老狼碰撞在一起,老狼被掀翻在地,却很快跳起来扑咬过来。
    老迈的牙齿虽钝但依旧能刺穿皮毛,骆芸灵活地避开老狼的攻击,照着它脆弱的腹部掏了过去。
    一犬一狼很快扭打在一起,周围草地一片狼藉,泥土翻飞,无差别向四周飞去。
    绵羊们咩咩叫着挤成一团,胆小如它们根本不敢上前干预这场大战。
    骆芸的肩膀被咬了,鲜血染红了颈部雪白的毛发,她紧接在后撕掉老狼的耳朵,老狼疼的眼睛发红,更加凶狠地咬紧嘴里的肉,骆芸惨嚎一声,她还是大意了,老狼虽老,可打架经验丰富,她一个嫩雏压根不是对手,能拼的只有自己比对方强的体力,仗着年轻耗蓝条。
    抓住一个空档,骆芸后爪疯狂抓挠老狼的肚皮,那是动物最脆弱的地方,毛发少还柔弱,狗爪在上面狠狠留下伤痕,几次之后老狼就受不了了,它想要后退,骆芸立刻抱住它的腰,快速地连蹬好几下,等听到老狼示弱的哀号声时,才松开它。
    老狼夹着尾巴逃了,骆芸血粼粼地站起来,看着满眼恐惧的羊群们,非常恨铁不成钢。
    五百零八只羊,被一头老狼给困住了,丢不丢羊脸?
    绵羊们双眼含泪咩咩咩。
    它们就是这么胆小的性子,哪怕公羊长着粗大弯曲的犄角,也因为胆小成了摆设。
    骆芸没有在意伤口,仔细观察这群绵羊。
    这是一群典型的东北细毛羊,以产毛为主,细软的羊毛可以纺成毛线,制作各种国家需要的成品。
    以现在的季节推算,还有半个月,这群绵羊就可以丰收剪毛了。
    若是丢失,当真是大损失。
    骆芸想要把羊群圈回去,但羊群显然不信任她,对她充满敌视和戒备,想要驯化羊群,就要让它们彻底屈服。
    边境牧羊犬与其他牧羊犬的区别在于,它的眼神,才是驯羊的武器!
    按照犬妈妈的说法,就是用眼神唰唰它们。
    骆芸找到了头羊,这大家伙还挺有族长的气势,刚才那么激烈的战斗,它吓得双眼含泪还是站在了羊群的最前头,如今对上满身血气的骆芸,头羊四肢发抖,却还是充满勇气站在原地。
    骆芸打量它的神色,不太确定这是使命感使然的决绝,还是被吓傻的木楞。
    但不管哪一种,降服头羊就能轻松拿下整个羊群。
    她压低身子,头与身体保持一条水平线,眼神紧紧地抓住头羊的目光,慢慢地靠近,一点点试探头羊的底线。
    犬的放牧技巧最初源自于它们狩猎的天性,驱赶、围猎、最后击杀。
    人类通过驯化保留了犬驱赶与围猎的天性,去除最后的击杀,才将犬逐渐驯化成专门放牧的工作犬。
    但哪怕将杀戮抹去,血脉压制还是深深刻在每一条工作犬的骨髓里。
    头羊害怕了,它后退了一步,骆芸紧逼而上,不给头羊一刻喘息时机,她的眼神冷静,充满威慑,命令头羊后退,再后退。
    只要听从命令,便能苟住性命。
    她不能表现的太凶残,那会让头羊感觉到生命被威胁而做出逃跑的举动,她要把握住度,既让头羊害怕,又不会太过刺激小家伙。
    两军对垒,后退一步便是破防的开始。
    头羊后退一步,又一步,一点点被浑身是血的牧羊犬逼退到羊群里,最后,它扭过了身子,彻底屈服在牧羊犬的威压下。
    头羊这一举动,整个羊群的气氛骤然一变,紧张戒备的情绪没了,全都低头开始放松啃草。
    骆芸也放松下来,她抬起头,用牧羊犬独有的计算方法数了一边羊群,508只,不多不少。
    紧张一晚上的羊群此时终于可以安心啃草,全都吃得欢。
    骆芸干脆圈着它们在这里吃饱喝足后,再将它们驱赶回去。
    村子里,一组寻羊队回来,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他们沿着牧羊路线一路找过去,找到最边缘也没有看到一根羊毛。
    大家的脸色都很惨白,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明白。
    没有人恐惧接下来会有的处分,大家全都为国家损失的财产心疼、愧疚。
    这是国家对他们的信任,是组织对他们的扶持,可结果眼看着就是丰收的时候,羊却被他们看丢了。
    村子里最勤快的冯大姐哭了出来,很快,人群里发出更多的哭声。
    他们对不起祖国的信任,对不起组织的重托。
    昨晚负责看羊的人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子,嘴角都被抽出血来也不停。
    “都怪我喝酒误事,我对不起大家,你们打我骂我吧,我,我……”
    七尺的汉子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狠狠砸自己的头,恨不得把昨天的自己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没有人去看他,也没有人去谴责他,大家现在的心情全都系在不知所踪的羊群身上。
    老村长沉着脸,突然说道:“把出去干活的人全叫回来,咱们全村出去找,必须要把羊群找回来!”
    村民们纷纷附和,他们擦掉眼泪,抹掉脆弱,拿起防身的工具以平时工作的小队为组迅速集合起来。
    就在全村集合完毕,马上出发的时候,秦冷突然指着天边一角惊喜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
    只见蓝天与碧海之间出现了一个白点,那白点慢慢扩大,很快连成一片,如浓稠的牛奶,顺着碧绿的山坡缓缓流下。
    它们一会儿流成圆圈形,一会儿流成一字型,在草原上迅速移动。
    在最外沿,一只黑白圆点左右四顾,羊群在它的驱逐下井然有序地向村子移动,五百多只羊,没有一个掉队,也没有一个乱跑,紧紧地抱团在一起,风风火火跑回来。
    所有人哑然,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那些在他们手里特别不老实,十分难管教的羊群,在一条狗的手里,居然乖顺极了。
    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让拐弯就拐弯,简直神了。
    他们看得出来,羊群的行动轨迹完全听从那条他们昨天还看不起的狗,偶尔的犬吠如同指挥棒,真就是指哪儿打哪儿。
    画面感引起极度舒适。
    秦冷高兴的蹦起来,他看向村长,发现老村长捂着嘴,已经泪流满面。
    第3章 七十年代牧羊犬
    要把勋功章挂在脖子上
    *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脖子上的汗巾一扔,嗷嗷叫着扑上去。
    老村长赶紧在后边边撵边吼:“都给我回来,不准惊着羊。”
    冲出去的乡亲们又嗷嗷怪叫着冲回来。
    大家难掩激动,你拉着我,我抱着你,含泪看着羊群在牧羊犬的驱赶下奔向羊圈。
    羊圈塌了一角,绵羊们排着队蹦跶进去,有不愿意回去的,骆芸上去就是一口虚咬,再心野的羊也把心头那把向往自由的草连根拔了,乖乖巧巧跳进羊圈,拥挤在一起侧目外面的牧羊犬,眼神仿佛在说:看,我多乖。
    人们惊呼连连,直到看到牧羊犬的情况,那惊呼声才渐渐消失,变成一片惊恐。
    “血,血……”
    离得最近的冯大姐一步跨出去跑到骆芸身边,抱住狗头扒开毛一看,脸色顿时刷白,嘴唇子都哆嗦:“伤口里,有狼牙。”
    住在宝山村,四面环山,村民们对狼都十分熟悉,扒开边牧的长毛,露出的伤口皮肉外翻,上下四个血窟窿,其中一个血窟窿里正镶着一枚断掉的狼牙。
    人群立刻围上来,看清那颗镶在伤口里的狼牙时,大家伙都变了脸色。
    这条狗是跟狼搏斗过,才把羊群带回来的。
    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被拧了一把,心疼的不得了,也为羊群遇见的遭遇感到后怕心慌。
    老村长扒拉开人群,看到前胸一片红的牧羊犬,双眼发黑,赶忙道:“快,快抱去卫生所。”
    冯大姐有力的双臂托起骆芸,急急忙忙往村东头的卫生所跑,她后面跟了一串老乡亲。
    宝山村卫生所是一个土胚房,里面只有一张病床,药品柜是从县城拉回来的,是屋子里最值钱的物件。
    在卫生所坐镇的是村子里原来的赤脚郎中,他跟着几个村的郎中去县城医院统一培训过,对西药仅到认识、会用的程度,平时治疗一些小伤小病,再复杂的病情就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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