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们两个在排挤孤立我。”二哥狄远恒站在饭堂餐桌旁边, 脸色不太好,“出去旅行了好几个星期,居然没人想起来告诉我一声。”
“难道手机都坏了吗?”
他愤怒地看向自己的两个亲兄弟, 森芒对上了眼神, 迅速把自己的目光转向狄远赫。
长幼有序,这时候应当是年纪大的来承担火力。
“没和你说吗?”大哥翻了翻聊天记录, 尴尬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好吧, 我觉得你要上课,应该没什么空。”
“我受到了区别对待。”狄远恒突然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些什么, 他低头问最小的弟弟,“狗子呢,狗子也来了吗?”
“亚历山大在宠物店里洗澡。”森芒诚实地回答, “它很久没洗过了。”
“连狗子也带上了。”二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的目光在自己的两个兄弟间来回转动,最终停留在大哥身上, “在阿芒心里,我不如狗子也就算了, 在你心里我也不如吗?”
“我被排挤了, 我被孤立了。”他重复道,“我受到了区别对待。”
“不, 你没有。”狄远赫淡定地把话题接了过去, “记得你买相机的钱是谁出的吗。”
“冷不伶仃在学校看到阿芒,吓了我一跳。”狄远恒瞬间熄火了, “这次就算了啊, 下次提前发个消息说一声,我好有个心里准备。”
“以后会的。”大哥说。
狄远恒伸手把今早买的花束塞到了自己大哥手里, 开得灿烂的向日葵搭配几朵点缀的小飞燕花,在深色毕业礼服的衬托下更加明亮了。
“毕业快乐。”狄远恒说。
狄远赫接过了花,“谢谢。”
“爸妈今天都不来吗?”狄远恒问道。
“前两天我给妈妈打电话,她正在外地出差。”狄远赫说,“爸倒是在a城,但他忙得很,说不来了,然后给我转了钱。”
“行吧,志在参与。”狄远恒说,“人和钱,哪个到场都行,外公外婆呢?”
“葡泸离得有点远。”他哥停顿了下,拐森芒出来玩已经把人气倒,旅行到一半邀请人来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不亚于火上浇油。
“他们现在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为什么?”二哥追问。
“别问那么多。”狄远赫心虚地掐断话题,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要拍毕业照,待会还有毕业典礼,今天会很忙很忙。
“阿芒你先帮我拿着这束花。”狄远赫说着把花递到小朋友的手里,“现在派不上用场,等结束后我们再拿它拍照。”
“好。”森芒听话地点头。
“我们两吃过了饭。”狄远赫交代年龄大但同样不省心的那个弟弟,“你要是没吃的话自己买,吃完可以在学校里逛逛,我有个演讲需要提前到场,不能陪你们。”
“总之,注意安全,看好阿芒。”哥哥在话里加了重音,“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以为大哥你是特地喊我过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呢。”狄远恒看透了,“结果只是缺个陪着阿芒的工具人。”
“不会亏待你。”狄远赫说,“明天周末我们三个一起去吃海鲜,我请客。”
“成交。”狄远恒爽快地坐了下来,“你去吧,这里我搞定。”
他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几个小时,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过了一阵子,大哥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转角处。
狄远恒环顾一周,看了下这里的饭菜种类,最后看向了身旁的小朋友,“我去点个饭,你还饿不饿,要我给你拿点吗?”
“我要吃烤面筋。”森芒指了指烧烤窗口,它虽然在位置偏僻的角落里,但火爆热销中。
“刚才阿赫没给你点吗?”狄远恒问他。
森芒摇摇头,“他说我还没吃饭。”
“好吧,我去给你买。”狄远恒起身,“你在这里坐着不要走开,我马上回来。”
最后,这张能坐几个人的桌子前只剩下森芒一个人。
现在是午餐时间,来来往往的学生和教职员工很多,时不时能看到同样盛装打扮捧着花束来参加孩子毕业典礼的家长。
一个餐碟放在了邻坐的桌子上,公文包被搭靠在椅背上,拉链没拉,露出了放在里面的笔记本电脑和教案。
“这里有人坐吗?”一个人问道。
“没有。”森芒说。
“那我坐这儿了。”那个人坐了下来,“今天是过来参加哥哥或者姐姐的毕业礼吗?”
“你怎么知道?”森芒问他。
“因为你手上的花。”他说,“有些事情很好猜。”
森芒点头,重复了对方的话,“有些事情很好猜,那我猜你是个老师。”
“你怎么知道?”老师问道。
“因为我的外公外婆都是老师,他们上完课的表情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森芒在他的词库里找了找具体的形容词,“一种我很聪明,但我累了的表情。”
“没错。”老师忍不住笑出了声,“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森芒。”森芒回答说。
“森林的森?”
“嗯。”
“一个不常见的姓。”老师一边吃饭一边和小朋友聊天,“不过我认识的一个教授也姓森,之前在a大教书,现在应该是退休好几年了。”
“很厉害的呢,我想想……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森原宏。”
“我外公也叫这个名字。”森芒说。
“不会真有那么巧吧?”老师不太相信,但他仔细回想了下,森教授的妻子好像是一位作家。
等等,她好像同样也是位教授,因为写的书太出名了,常常只看得到她大作家的身份而忘了她也有老师的身份。
“所以你的外公外婆真的是森老师和鹿老师。”老师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这几年来我都没有听说他们的小辈在我们学校念书。”
“我还以为他们会更偏向a大,那里他们熟人多一些。”
说着老师觉得话里有些不妥,毕竟在某些场合比如说竞赛上,两间学校碰头了就是对手,“当然科大的实力一点不比a大差,我们还是很优秀的。”
“你今天是来看你哥哥还是姐姐的毕业典礼?”
“我哥哥。”森芒说。
“他人呢?”老师问道。
“在这里。”狄远恒把餐碟放到桌子上,警觉地看向这位向弟弟搭话的人,“我是他哥哥,找我什么事?”
两人说清楚后才解开误会,狄远恒一直以为弟弟在人际沟通是渣渣,结果不是那么一回事,人家只是剑走偏锋,不走寻常路罢了。
他看着弟弟咬着烤面筋,就算一些油和辣椒粉沾到了嘴角也不影响颜值,反而显得更认真和可爱。
换另一个角度想,应该是靠脸。
靠臭脾气和煞风景的嘴绝对交不了朋友。
“你毕业的那位哥哥叫狄远赫?”这位老师冲着自家弟弟笑,“我知道他,他是这届的优秀学生代表,一个很出色很上进的小伙子。”
“我没想到他是森教授家的孩子,他太低调了。”
“真可惜森老师和鹿老师不来,下午你的哥哥在会有演讲,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刻要不要拿手机拍下来?”
“提前去的话说不定能在家属席那边找到个拍照的好位置。”
狄远恒看到弟弟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握紧了手中的手机,今天出宿舍前是有瞥到了柜子里的单反,但和手机比,单反重得如同板砖,所以单反没有选项。
反正用手机和用单反拍,大哥应该都看不出区别。
*
天空很是晴朗,白云像缕缕烟雾低矮地飘在碧穹之中,在今天那些将要毕业的学生会穿上深色的礼袍方帽参加属于他们自己的毕业典礼。
舞台已经布置好了,朵朵景观盆栽花被摆在阶梯上,传统大红色的广幅贴在在背景墙上,白色大字写着学生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上面还印着鲜明的校徽。
几乎每个学生都穿上了他们最好最适合的衣服,一身打扮比以往更加挺拔有朝气,掩饰不住心中期待和兴奋。
他们陆陆续续进场了,狄远赫捏着手中的演讲稿,深呼吸平复紧张的心情,他抚平了身上礼袍的褶皱。
“别紧张,稿子写得很好,你只需要语速平缓流畅地念出来。”辅导员站在他旁边安慰他,“不要拘束,像彩排时那样做就很好。”
“我会的。”狄远赫说。
“加油。”辅导员给了个鼓励的眼神,看了眼时间,“班里的人应该差不多到齐了,你归队吧,待会就是学位授予仪式了。”
“嗯。”狄远赫应了声,看向了远处的家属席。
辅导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个熟悉的小朋友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你弟弟到了,其实我特别期待他听完你演讲的表情。”
“话说回来,他看过你的演讲稿吗?”
“没有。”狄远赫说,“他不是很感兴趣。”
辅导员笑了,“那我更期待他听完后的表情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表情。”狄远赫说,“他已经习惯自己身上的光环了。”
“也是。”辅导员颇为理解,“毕竟他与众不同。”
“阿赫!”室友梁丘咏在不远处喊着自己兄弟的名字,“现在列队了,就差你了!”
“马上来。”狄远赫答道,他把稿子塞进口袋里,向辅导员示意了下就往自己班的方向走去。
*
金色明亮的向日葵被森芒抱在手里,枝叶和花瓣被整理得很好,花束缎带的后半截缠绕在小朋友的指关节上,风让花香在其中落脚。
几个人坐在家属席上,一开始的人不多,后来慢慢都被坐满了。
所有人都在等典礼仪式的开始,有不少的欢笑声夹杂其中。
“你哥哥有把他的稿子念给你听吗?”老师低头问森芒。
“没有。”森芒想了想,“他说我背完古诗之后他才给我念,我说我不感兴趣。”
“你不感兴趣?”老师听乐了,“为什么?不应该是好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