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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暖坐在窗边怔怔望着屋外的漆黑一片,眼底的哀伤如浓雾渐渐散去。林知安给她冲泡了一杯咖啡递到她手边,挨着她慢慢坐下。这样的场景让他也想起了在医院见到失去孩子的那时的夏暖,身体与心上都伤痕累累,可是林知安明白,即便如此,她的心还是属于曲凤城。
    夏暖轻轻扭过头,婉声道了谢,唇边的笑意似有若无,两手只是握着杯子出神。
    “还在难过?”他试探着问,曲凤城这个人总是会轻易主宰夏暖的喜怒哀乐。
    夏暖惘然一笑,声音清凌:“说不上难过,只是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还是爱着他。”林知安幽幽叹息,抬手为她摸了摸眼角不自觉流下的泪水,指尖的茧刺的她有微微的痛,她侧过脸,留下林知安悬在空中的手,“他伤你再深,你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是他。”
    “若是那么爱他,怎么会又爱上了别人?”她语气带着明显的自嘲,抿了一口咖啡,眼底皆是冷意,“下一个人又是谁,景斯言吗?我也想知道我深爱着的男人死了之后我又是如何勾搭上别人的。”
    林知安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可是最后却无言以对。
    夏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杯子放到一边:“知安,这一次,能不能消除我现有的记忆?”她对上林知安疑惑的眼神,有些疲惫地开口:“我不想再去做出选择。两种记忆在我脑海中撕扯,真的太累了。”
    林知安答应,轻轻捋了捋她的三千青丝。
    夏暖又问他:“我和景斯言也是这般彼此折磨吗?”
    林知安只是深深看她一眼,许久,轻声说:“爱情,哪里有不折磨的呢?”
    夏暖似是明了,躺下,睁着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呢喃低语,林知安却听得分明:“其实并非爱情折磨,一直都是我在折磨我自己。”言罢,她闭上眼,静静等待第三层幻境。
    夏暖睁开眼,迎面就是刺目的日光,她偏过头微微阖上眼,忽然感到一阵剧痛砸在胳膊上,身边巫绵愤怒的声音由远到近,渐次清晰:“谁啊,这么不长眼?”
    她与景斯言的第一次见面与上一层没有分别。只是这时候的夏暖满怀怨愤,那阵痛让她想起身上的伤痕。景斯言来到她身边,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满不在乎的敷衍着说了句“对不起”就要走。
    夏暖不等巫绵发作在后面喊住他,语气不善:“你会不会道歉啊,你妈没教过你?”
    景斯言本来练了一上午发球,教练又因为最近成绩不佳数落自己一早晨,满肚子气没处发泄,听了夏暖冷嘲热讽的话停下脚步,扭头说:“你他妈说谁呢?”
    夏暖站起身,双手环抱在胸前,神色冷淡:“谁搭话我说谁。”
    景斯言拿了球拍指着夏暖,轻蔑地说:“砸你一下怎么了?哪那么娇气?”他定神打量了几眼夏暖和巫绵,见她们穿着不菲,心底更生怨怼。要知道他虽然是网球球员,却连一双高档一些的网球鞋都买不起,现在还穿着双篮球鞋被旁人笑话。
    巫绵听了这话立刻回道:“嘿,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做砸一下怎么了?你过来,让我拿拍子敲一下,我也这么敷衍过去你愿意啊?”
    景斯言还要拌嘴,那边却有人高声喊住他:“阿言,你赶紧过来训练。别到处惹事。”他不得不应了一声,偏着头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老子今天奉陪不了,再见!”说罢,景斯言潇洒地转身离开。
    巫绵撇撇嘴,白了景斯言的背影一眼:“什么东西,没家教。”
    夏暖却凉凉地泼了一盆冷水:“说实话,咱们都是没家教的东西。”
    初遇,夏暖并没有去买冷饮,自然也不会与景斯言有接下来的对话。巫绵开车送她回家,闲聊间忽然说道:“对了,你没发现刚才那小子侧脸很像曲凤城吗?”
    夏暖正看着手机里曲凤城发来的信息,闻言凝神想了想,漫不经心地说道:“是有一点,仅限于侧脸,轮廓相似。”
    巫绵打着方向盘,戏谑的眼神落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夏暖,暧昧地说:“你要不要找他玩点刺激的东西?”
    夏暖自然明白巫绵的意思,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懂?“我可没那癖好,再说你看他今天那个德行,我犯病上杆子找这种人。”
    巫绵也只是开个玩笑,便不再多说。
    接下来的日子夏暖和曲凤城都忙于自己的工作,直到夏末某个午夜,夏暖被电话铃吵醒,电话那边叶蘅的声音带着颤意匆匆陈述着一个冷血的现实:曲凤城生命垂危。
    夏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不修边幅地赶到了医院,她没有见到曲凤城最后一面,而屋外,那些记者和狗仔如同闻到腐肉的秃鹫一哄而来。在那片几乎迷失的闪光灯下,夏暖终于崩溃的砸毁了无数的摄像机。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电视上几乎持续不断地播放着曲凤城和夏暖的新闻,夏暖楼下围满了等待消息的记者。
    几乎每一个夜晚,夏暖都是通过酒精让自己入睡,否则无休止的关于曲凤城的画面就会在脑海里自虐一般的重复。
    巫绵打开她屋里密不透风的落地窗帘,满屋子浓重的酒精味儿让巫绵都难以忍受。她和夏暖的经纪人看着夏暖憔悴的模样心痛不已。巫绵对她说:“夏暖,要不你死个痛快,要不你就活得精彩。这样不死不活,我瞧不起你。”
    夏暖痴痴地笑,原地未动,只是纵情痛饮。
    这般浑浑噩噩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夏暖推掉了很多片约,经纪公司也理解夏暖现在的心情,但也提醒夏暖,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好。
    这日夜里,平常觉得如同琼浆玉液的白酒忽然间不知为何索然无味,夏暖心中总是沉闷,便一个人出了门到处乱转,走着走着,就到了那日和巫绵一起练习网球的网球场地。虽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仍有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挥汗如雨。
    夏暖选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听着歌一边静静看着网球场地上的少年发呆。
    景斯言很快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回头一瞧,却见原本空无一人的看台上不知何时坐了一名穿着风衣的年轻女性。他这人记性很好,一眼就认出了是上回和自己争执的女子,想到这里,虽然事情过了多日但是景斯言还是大步走上前,双手叉着腰仰起面庞高声质问:“喂,你今天不会是过来秋后算账吧?”
    夏暖被他这声音吓了一跳,本来她这个角度看向景斯言的侧面,让她沉浸在对曲凤城的幻想中,可是景斯言这大嗓门一喊,所有幻想破灭,眼前的少年绝非心爱的曲凤城。夏暖微微蹙眉,摘下耳机淡淡说道:“你想多了,我就是闲得无聊到处走走。”
    景斯言哼了一声,眼皮掀了掀打量几眼夏暖,冷笑说:“那拜托你别盯着我看。老子还要继续练发球。”
    夏暖扭过头去,不予理会。
    就这样,一个发球,一个发呆,互不理睬,互不打扰。景斯言练到十点半,打算打道回府,却不料看台上的夏暖仍然傻呆呆地坐在原地,偶尔咳嗽几声,想着心事。她身子消瘦,再加上长期酗酒,其实夏暖已经掏空了身体,夜风习习,景斯言感觉要是风再大一点,夏暖都能被吹跑了。
    景斯言套上外衣,拿起背包越过夏暖就往前走,可走了一段距离,还是停下了脚步。他心里其实是不爱管闲事的,尤其是夏暖给他留下的印象不算好,可是月黑风高夜,景斯言还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不安全。于是他疾步走到夏暖眼前,高挑的身材在夏暖身上留下一道宽阔的阴影,他仍是趾高气昂的语气,拿脚尖碰了碰她说:“喂,你还不回家啊?”
    “等会儿。”夏暖头也没抬地开口。
    景斯言暗自唾弃自己瞎管闲事,可环顾一周,附近都没什么人便继续说:“十点半了,你家没人管你吗?”
    夏暖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明摆着告诉他管的太宽:“没人管。”
    景斯言撇嘴,气冲冲地将背包往肩上一扔:“没人管算了,我也懒得管你。”说罢景斯言就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他家就在附近,回到家时妈妈已经睡了,景斯言小心翼翼阖上房门冲了个澡,准备再玩会儿游戏就睡觉。可是只要一闭上眼,景斯言就想起夏暖在看台上一个人发呆孤独落寞的神情。他自我斗争了很久,最后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天生善良,这是为社会治安出分力。他骑上车子重新回到网球场,夏暖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低着头翻看手机。
    景斯言微微一叹,锁了车子大步来到看台上挨着她坐下,夏暖疑惑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你怎么又回来了?”
    景斯言摊开手耸了耸肩膀,唇角勾了勾,一副欠揍的样子:“我乐意,管得着吗?”
    “管不着。”夏暖隔开一些距离,不理他。
    景斯言自讨没趣,觑着夏暖略显哀伤的神色,终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清楚夏暖的容貌,也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他好像在电视上见过。
    “我靠,你是夏暖!”景斯言一拍大腿兴奋地叫了出来,“前几天我还去电影院看你的电影呢。对了,我还买过你的专辑。花了我不少钱!”
    夏暖不耐烦地说:“你要是觉得花了冤枉钱,我还给你。”
    “说哪的话。”景斯言意识到身边坐了个大明星,心里有些激动,不由又靠近了一些一手托腮盯着夏暖笑道:“说实话,你素颜的样子真没有你在台上好看。”
    夏暖本来心情压抑,听了景斯言这话更是生了气:“你说什么?”
    景斯言点头:“我说你这个样子不好看……”他比了比夏暖油腻腻的头发:“你瞧,你几天没洗澡了,还有你这眼睛,肿的和电灯泡一样……要不是我眼神好,你这样子到街上转N圈,也不会有人认出你是夏暖来。”
    夏暖赶紧对着手机屏幕也看了看,她这些日子确实一直蓬头垢面,没想到已经邋遢到这般地步。景斯言却还不肯罢休,仍在一旁喋喋说道:“还有啊,你身上酒味儿太大了,你不会真的酗酒吧……”他露出嫌弃的神色,扇了扇颔首道:“看来狗仔们说的都是真的。”
    夏暖被他气得说不上话来,可他句句都是实话反驳不得,她恨恨地瞪他一眼,一下子站起身,却没想到坐的久了,两条腿麻的厉害,差点栽在地上。景斯言扬起脸看着她无奈地说:“至于嘛,不就说你难看嘛,还用生这么大气。”
    “我说你难看你愿意不?”
    “问题是我长得不难看啊。”景斯言非常认真地看着夏暖,一脸无辜的样子。
    夏暖为他这厚脸皮直接气笑了。她轻叹一声,便转过身要走。
    景斯言跟在身后,眼见她要到地铁站了便喊住她:“喂,等一下。”
    夏暖回眸:“还有事?”
    景斯言想着那些关于夏暖和曲凤城的报道,犹豫了一下轻声说:“请节哀。”
    她眼神有片刻的怔忡,一闪而过的伤痛让景斯言误以为自己看错。夏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力一笑:“原来全世界都知道我失去了爱人。我的伤痛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公众眼前。这样也挺好,可以时刻提醒我,我也曾轰轰烈烈的爱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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