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道韫皱了眉:“不是跟你说,他爱去哪去哪,不用跟我通报吗?”
书香低着头,不敢做声。
秦道韫就起了身,自顾去石音色的锦锻帐子里睡了。
——————————
三更。
福临院。
不,现在改叫清风小筑了。
因为阮玉回来时,抬头看到这三个字……福临?还顺治呢。
于是顺口改了名,牌子明天就送到。
而此刻,她正趴在黑漆螺钿拔步床上,由春分给她按捏身子,舒服得不想睁眼。
这一日,她过上了足不出户的贵妇生活,岂料身心俱疲,真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多久,和离……果真是好办法。可是之后,她该怎么办?她要靠什么生活呢?
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眼下先过几天米虫的日子吧。
“嘶……”
春分知道主子累了,手劲愈发轻起来,岂料刚移上右肩,便见主子惬意的表情一裂。
心下生疑,褪了杏子红半透明的云绡小衣,但见主子如雪攒就的肌肤上印着一大片紫红。
春分吃了一惊,顿时惊叫出声。
阮玉也睁开眼,对着那一片恐怖,也瞠目半晌,转而……
“贱人!”
春分立即跪倒。
“我不是说你!”
阮玉拿指尖轻轻戳了戳……痛。
“我是说那个贱人……金玦焱!”
春分努力想了想,终于忆起今日在大老爷和三老爷两家人到来后,金玦焱曾经搂着姑娘假装恩爱。
她眉心一跳……这个混不吝,果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这么大的手劲,姑娘哪能吃得消?
“姑娘,你动动胳膊……”她小心翼翼的提示。
阮玉不解,转瞬笑了:“骨头没事。”
春分的眼当时就红了:“我叫立冬打水来,给姑娘敷一敷。”
阮玉刚想说,哪来那么娇气?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妄图破坏这个时空的规矩吧,或者不要太过改动原主的习惯,否则,不仅别人会发慌,自己也同样不安稳。于是她不由想起下午回来的时候,春分曾说,得把这院子归置归置了,总不能让陪嫁过来的人和金家分过来的人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忙的忙死,闲的闲死,而经过这两日,她觉得春分明显就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人。
此刻,春分刚刚走到门口,立冬就突然蹦进来,差点跟春分撞个正着。
“说过你多少次?就不能稳当些?”春分张口便训。
立冬冲她做了个鬼脸,直接跑到阮玉床边:“姑娘,你看……”
她小心翼翼的把怀里一个织金弹花襁褓打开。
阮玉正认真的瞧着,冷不防打里面冒出个狗头,顿吓了一跳。
再一看,居然是小土狗。
立冬喜欢得不行,直接对着小土狗的秃顶就亲了一下,阮玉便听到小土狗不高兴的“呜”了一声。
“姑娘,我把它都洗干净了,还熏了香。你瞧,多招人喜欢?”
立冬将小土狗放到床上,春分立即上前阻止,小土狗就冲她龇牙。
有了小土狗撑腰,立冬胆气壮多了。她得意的瞅了春分一眼,转向阮玉,讨好道:“姑娘,给它取个名字吧?”
阮玉想了想:“妞妞?”
立冬小脸一僵,小土狗也表示不满。
“雪团?呃,好像不大合适……”阮玉干笑。
“桃花?梨花?小琴?”
阮玉从来没有给宠物取过名字,她倒是能想起几个外文名,可也得能跟立冬说得清才是。
“含香?”
阮玉就要拍板,却听立冬幽幽道:“姑娘,它是个公的……”
公的?
阮玉的话卡在嗓子眼,瞧瞧立冬的为难,再瞧瞧小土狗的沮丧,突然大笑起来。
如果没有这身黑毛,阮玉觉得小土狗的浑身怕是都气红了。
原主不仅穿越成了狗,还是一只公狗,她本来以为自己就够倒霉了,却不想……
这才是彻头彻尾的脱胎换骨啊!
“汪汪汪……”小土狗愤而大叫。
“那该怎么办?叫赛虎、狼牙、狗剩儿?”
“汪汪汪……”
“我看还是取个女名吧,方才那几个它还没有反对意见……”
“什么不反对?你取的名字土死了!”小土狗大吼。
阮玉顿时定住。
她战战兢兢的看向春分和立冬,却见一个眉心紧皱,一个试图去抓小土狗的尾巴,满脸的孩子气。
“别看了,她们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小土狗坐在锦褥上,耷拉着耳朵,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阮玉松了口气,多亏听不懂,否则还不当妖怪打死了?不过她也有一点庆幸……多亏听不懂,否则她……该怎么办?
“既然这样……”她眨眨眼,顿露出诡谲一笑:“就叫‘如花’?”
立冬见主子没有看自己,倒是去征询小土狗的意见,而小土狗似乎也不反对,于是立即拍着小手:“好,就叫如花。如花似玉,竟是跟姑娘……”
话一出口,就见春分瞪了自己一眼,立冬立即咬住舌头,小心翼翼的瞧姑娘的脸色。
阮玉神色一僵。她没想到一个玩笑,竟把自己也绕进来了。
收起促狭之心,却对上小土狗的幽怨,再看它脑袋上茶盅盖大小的一块秃皮,再一次忍不住要笑,连忙遮掩道:“那你抽空给它做两身衣裳,还有这块……不知是什么毛病,明儿找个大夫瞧瞧,别扩散了才好……”
也不知这个时空有没有宠物医生。
立冬见主子不怪她,又听说要做衣裳,顿时兴奋得不行:“那姑娘说,是做男装还是女装?”
小土狗已经开始冲她龇牙了。
屋里人正乐呵着,冷不防听门外一迭连声的“四爷,四爷”……
怎么,金玦焱来了?
阮玉顿时如临大敌,急忙拉上衣服,就听屋外一声怒吼:“怎么,爷的屋子竟然还不许爷进了?”
☆、016夫妻对决
夏至等人顿时没了动静。
阮玉便见金泥凤纹锦缎帘子往上一飞,一身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的金玦焱便出现在眼前,似乎只一步,就迈至床边。
“呵,我还真不知,一日不见,我这福临院就成别人的了。”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忽的竖起剑眉:“见了主子不下跪,是你们丞相府的规矩?”
春分和立冬被震得一哆嗦,连忙收回护卫之姿,端端拜下:“四爷……”
金玦焱也没叫她们起身,只回头:“还不给爷进来?”
锦缎门帘又是一闪,一个穿姜黄比甲的丫鬟垂着头走进来。
“抬头!这是咱们金府,被人挤兑得没处躲没处待,你也真好意思!”
虽是怒骂,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关爱。阮玉不觉细细打量这个进门的丫鬟……十五六的样子,发梳双髻,齐齐的刘海,只露出圆圆的半张脸。因为听到怒喝而骤然睁大的眼睛尚带着泪痕,无辜而惶恐。
她望向阮玉,又猛然垂眸,小嘴动了动,愈发显得凄惶。
这是怎么回事?阮玉睇向春分。
春分皱了皱眉,叫进了霜降:“这是怎么回事?”
霜降屈了屈膝:“早上奶奶走了后,奴婢就安排下人继续整理奶奶的嫁妆。奴婢不知这屋里原有几个人,都是什么人,因为自昨儿个进来,就没见过原来的人。这,姑爷是知道的。”
金玦焱哼了一声,方正的下颌绷得可以直接用来砸核桃。
“今儿早上倒是来过几个,都来问做什么。奶奶不在,奴婢也不好擅作主张,况且四爷……”霜降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所以奴婢觉得不如请四爷决断。”
跪地:“还请四爷和奶奶责罚。”
霜降话不多,但有理有据,再加上她本不爱笑,愈发显得严肃认真,金玦焱不觉气急:“这往外撵人的事你们倒有理了?”
霜降腰板跪得笔直:“四爷说什么撵人的事,奴婢不知,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下人得罪了四爷身边的人,稍后不妨把人都叫来问问。今儿人多事忙,奴婢总有看不到的时候。不过但凡奴婢在了,有人问话,都是答了的,至于这位姐姐……”
霜降扫了那丫鬟一眼,垂眸,神色沉静:“奴婢从未见过。”
“你,你竟然还不认账了?”
“四爷息怒,若是奴婢做的,奴婢自然认,哪怕不是奴婢做的,今儿个奶奶既然将院子里的事交给奴婢,就算哪个人犯了错,奴婢也一样担着责任,还请这位姐姐说说,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姐姐,奶奶一定会给姐姐做主!”
“璧儿,你说!”金玦焱断喝。
那个叫璧儿的丫头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最后看看阮玉,眼泪当时就掉出来了。
然后跪在地上,肩膀抽动,泣不成声。
阮玉庆幸,多亏自己今天不在,否则倒好像自己给了她多大的气受了。
不对,即便她不在,看璧儿的情形,明显是在说自己所遭的冷遇是她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