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金惨白干裂的嘴唇开合,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莫氏,哑着嗓子吼道:“还不是你逼我的!我尽心竭力伺候你,对你忠心耿耿!可你竟然让我喝那种伤身的狼虎之药!我一个女人,不能生育将会多凄惨!你若是真的当我是心腹,会这般的害我!?”
莫氏蹭的一下指着绣金的鼻子骂道:“你这死妮子,死到临头还污蔑我!我何时给你喝伤身的狼虎之药了?”
绣金冷笑道:“莫曦月,你别再装了!你每次给我送来的避子汤,不就是长期服用会令人不育的狼虎之药么!?当时我多了个心眼验了药渣,要不然我还被你蒙在鼓里,为你卖命效忠!若非我私自停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生育!等到哪天没有利用价值,还是会被你铲除掉!”
在场其他几个莫氏的陪嫁丫鬟婆子,心里都是一紧:莫氏给姨娘们喝避子汤的事她们都是知道的,当时莫氏只是说给她们喝的是有益无害的药,还说绣金是自己的陪嫁,从小主仆一场关系甚笃,不会害了绣金。可是现在看来,绣金和莫氏各执一词,也不知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可那避子汤若真是如莫氏所说,没有问题,为何已经停药专宠几个月的吴姨娘至今未孕?再看莫氏平时的作风,狠辣决绝,绣金若非走投无路,才不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跟莫氏作对。
莫氏愣了一下,一头雾水,她给绣金喝的明明是加了补药的避子汤啊!
“你胡说八道!我给你喝的明明是调养身体的药,还特地叫大夫加了好几味珍贵补药,你死到临头还要给我泼脏水,其心可诛!”莫氏怒道。
绣金感觉身下的血在不断的流出,身子越来越冷,她咬着牙,心里憋了许久的火烧的她一双眼睛通红通红,她死死盯着莫氏道:“我从小就跟着你,会不知道你的脾气?若非是被你逼上了绝路,我会冒死停药?哈哈哈哈哈!我绣金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你说呀,我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会拼死一搏吗?莫曦月,你就别狡辩了!你根本就只顾自己,任何人都是你的垫脚石,该除掉时毫不犹豫!桃红是这样,杨妈妈也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绣金边说,边一个个的从柳绿、顾妈妈、钱妈妈、刘妈妈身上看过,一字一顿道:“你们也都等着,将来总会轮到你们的!看看桃红、杨妈妈,还有我的下场吧!别忘了莫曦月这世子妃的位子是怎么得来的!咱们知道了莫曦月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你们就等着吧,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
绣金说着说着,大口大口喘气,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床上,气绝身亡。
“呸,背叛主子的贱人!”莫氏对着绣金的尸体啐了一口,恨恨道:“临死都要咬我一口,好生恶毒!”又对柳绿几个人道:“你们莫要听信她胡言乱语,谁忠于我,我心里都有数,我定是不会亏待的。绣金这妮子是争宠争疯了,妄想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呸,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绣金死后,莫氏一口棺材葬了她,算是厚葬。二少爷得知绣金难产而亡后,很是黯然,莫氏抱着绣金的儿子哭了一场做戏,二少爷就连责怪莫氏的话都说不出来,只道是绣金命不好,没福气。
吴姨娘得知绣金死后,跑到绣金房里哭了一场,将她送给绣金的那些婴儿衣衫鞋子捧在手里,哭的撕心裂肺,而后将衣服打包打包,送到西厢,嘱咐奶娘好生照顾姚玉瑾。二房去了个姨娘,院子里乱糟糟的,等一切都安顿妥当之后,大家才发现绣金房里的一个丫鬟不见了。
绣金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姨娘,兰儿年纪小,又没亲没故的,更是不惹人瞩目,也就无人没事找事去寻一个小丫头。
住在别院的金陵王妃本欲下个月初带着三房媳妇罗氏回王府,在得知绣金的死讯后,以罗氏怀孕要养胎之名,又取消了回府的计划。莫氏这才知道罗氏怀孕的事,细细一想,觉得婆婆偏心的很,竟然回护三房到这种程度。
绣金之子取名姚玉瑾,被莫氏抱回屋养着,将采薇彩英两个丫鬟挪到杨婆子原先的屋里,把西厢腾出来给姚玉瑾,又亲自挑了两个奶娘。
绣金不在了,二房就只剩下吴姨娘一人,莫氏将采薇彩英两人叫进屋里,道:“二少爷如今就一个姨娘,有些不像话。你们虽未生育,不过念在你们平日里伺候的周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瞧着抬姨娘是早晚的事,不如就现在抬了吧。”
采薇彩英心下一喜:虽说她们是王妃的人,可将来的路还得自己去争取,当姨娘好歹是半个主子,总比当伺候人的丫鬟好。
采薇彩云还没高兴完呢,莫氏紧接着就道:“可是这绣金姨娘刚不在,就一次抬两个姨娘,让人家外头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二少爷贪图美色又薄情寡义呢。所以我瞧着,就只能抬一个。”莫氏眼神从两姐妹身上扫过,道:“你们回去商量商量,回头商量出结果了就给我报一声,看抬谁。”
两姐妹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莫氏看着她二人远去的背影嘴角溢出一抹笑:古有二桃杀三士,今个就看一个姨娘位能不能离间了两姐妹的心。
姚玉离头一次瞧见绣金的儿子,是在姚玉瑾满月的时候。已经被抬为姨娘的采薇抱着姚玉瑾来,将孩子交给莫氏。
“好大一个白胖小子!”姚玉离瞧着姚玉瑾的第一眼,心里是这么想的。姚玉瑾确实长的壮实,比一般满月的孩子个头要大很多,身上穿的还是吴姨娘亲手缝制的百家衣,白白胖胖,看眼神很是机灵,不似姚玉秦那样的呆傻,也不爱哭闹,颇为讨人喜欢。
莫氏怀里抱着姚玉瑾,神情亲昵,跟抱着自己亲儿子似的。姚玉离撇了撇嘴,自从姚玉瑾进了屋,莫氏就对姚玉秦疏离了不少,对姚玉瑾更亲近一些。
看来依照莫氏的性子,就算是亲儿子,若是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在她心里也没多少分量。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一晃眼,姚玉离姐弟已经三岁了。
十月初八,是姐弟两三岁的生日。每年的这一天,姚玉离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这一天不仅仅是姚玉离姐弟的生日,更是已故世子妃谢云舒和姚玉离生母霍氏的忌日。
经过这两年半的经营,莫氏在姚家站稳脚跟,三房罗氏生了个女儿之后,就再无所出。金陵王妃在别院长住,逢年过年的也是小辈们去别院请安。金陵王府的后宅里,说话最有分量的就是世子妃莫曦月了。
姚家嫡长孙、嫡长孙女的生辰,自然是要办的热热闹闹的,前院人来人往,丫鬟婆子各个忙的脚不沾地。后花园里一片宁静,午后的太阳静静照在秋千上,一个梳着圆圆双髻的小人儿坐在秋千上,轻轻的荡着,旁边的圆石桌边,坐着个小丫头,手托着腮,趴在石桌上打瞌睡。
秋千上坐着的小人儿,穿着一身嫩黄的单袄,脚上的绣鞋上缀着好大一颗珍珠,皮肤又嫩又白,比刚出水的豆腐还要嫩滑,最抢眼的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含着秋水,眼睫毛长长的,微微上翘,像蝴蝶翅膀一般忽闪忽闪,配上挺直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就算是宫里看惯了美人最挑剔的老嬷嬷瞧见了,都要惊叹一声:这女娃娃绝壁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这小美人眉间都拢着淡淡的愁云。
这几年姚玉离一直安逸的生活,莫氏对她并不刻薄,吃穿用度都按照世子嫡长女的规格来,一点不曾短了她的。姚玉离每日吃喝卖笑,讨好莫氏,莫氏对她也颇为亲近喜爱。
她还是个小娃娃,大部分人说话都不避着她,府里朝堂的八卦隐秘也听去不少。在姚玉离一周岁的时候,先皇驾崩,新帝登基。
新帝是先皇的七皇子,登基后迎娶了世家霍家的嫡系女儿为皇后。据说这个新皇后并非皇帝的原配妻子,而是原配妻子的亲妹妹,只因新帝原配妻子去世,新帝与亡妻感情甚笃,思念亡妻,故而恩泽妻子母族,便娶了原配的妹妹为续弦。
当年姚玉离听见这个消息,心里一个咯噔,想到自己亲生母亲也是姓霍,叫自己的生父“七哥”。这两年眼瞅着这幅身子渐渐长大,出落的一天比一天美,这美貌根本就不是流民所能生的出来的女儿。姚玉离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世绝对不简单,生母霍氏也许和那世家霍家有关,更甚至,自己的身世也许跟当今的新帝有关。
第26章 傻儿弟弟
姚玉离正胡思乱想呢,从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人儿,长的十分漂亮,穿着绣金边的袄子,脖子上带着个金项圈,挂着个小金锁。
“姐、姐姐……”那小人跑步不太稳当,一脸乐呵呵的,胖乎乎的小手里攥着个东西,颠颠的跑过来,一头扑进姚玉离怀里。
后头追着个小丫头,嘴里喊着:“哎呀,大少爷,你慢着点!”那小丫头一看见姚玉秦跑到姚玉离那了,就在远处停了下来,远远的看着这两个小人儿。
姚玉离被这小家伙一撞,思绪飘了回来,看了看眼前这个小人儿,眉头皱了起来。姚玉秦都三岁了,只会说简单的句子,这才刚刚学会跑,摇摇晃晃的跑的十分不稳当。这会子不知道去哪瞎胡闹,弄的灰头土脸的,白白净净的小脸蛋成了花猫脸,直接扑进姐姐怀里,害羞的藏起脸。
“秦儿,瞧你弄的脏兮兮的,上哪野去了?”姚玉离掏出帕子,小大人似的给姚玉秦擦脸,道:“让母亲知道了,又要骂你了。”
姚玉秦一看姐姐不高兴,委屈的撅起小嘴,泪眼汪汪的瞧着姚玉离,看的姚玉离心软起来。莫氏一直对姚玉秦是个傻子耿耿于怀,平日里对这个儿子没多少好脸色,反而更喜欢姚玉瑾。姚玉秦与姚玉离养在一处,两人平日一起玩耍,姚玉离可怜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傻弟弟,对他照顾颇多,才三岁稚龄,就悍然一副长姐风范,照顾弟弟。
姚玉离虽然与莫氏有着血海深仇,可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她并不想将自己的仇恨波及到无辜的姚玉秦身上。
姚玉秦虽然傻乎乎的,但是小孩子心底单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能感觉的到,故而对这个姐姐也依恋的很,平时跟个小尾巴似的,最喜欢粘着姚玉离。
“秦儿,跟姐姐说,你刚上哪去了?”姚玉离拉着弟弟的手,和他并排坐在秋千上。
姚玉秦一手紧紧抓着姐姐的手,生怕姐姐生气走掉不理他,眼神闪闪躲躲,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另一只手伸到姚玉离眼前。
那只胖乎乎的小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姚玉离接过来一看,不由的笑了出声:姚玉秦手里攥着的,是一个鸡毛毽子。瞧着做工不太精致,又被攥的紧了,连鸡毛都黏在一块,看着怪丑的。
“秦儿,你又贪玩了?”姚玉离瞧着姚玉秦可怜巴巴的样子,戳了戳他嫩嫩的小脸,“谁给你的毽子?”
姚玉秦看着毽子憋的小脸通红通红的,努力的想说什么,可是他脑子迟钝,会说的词语又极少,磕磕巴巴的说的词不达意,听的姚玉离稀里糊涂。
若是姚玉秦这个样子被莫氏瞧见了,定是要遭到莫氏一通训斥的。不过姚玉离对这个弟弟颇有耐心,边拿帕子给他抹眼泪,边看着他鼓励道:“秦儿别急,慢慢说,告诉姐姐,这毽子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