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此刻苏玉壶不可置信的说道。
“不错,是我,很巧。”沐无痕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手也抬不起来,拿不起剑挽不起弓,只能拄着一根打狗棒,这是唯一可以帮助他行走的东西,而他的目光阴沉,面孔越来越冰冷,脸颊抽搐了两下,对于这个女人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恨意。
如今他变成了这个模样,虽然有诸多的原因,但是他骨子里还是最恨苏玉壶。
话说沐无痕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已经经历过诸多的事情,他曾经是贵公子,是个天才,前途无量。
而他也曾经天真过,对未来充满了幻想,以为自己喜欢的女人是苏玉壶,经不起苏玉壶的勾搭,甚至想要与苏墨退婚,这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他以为自己的路越走越宽敞,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很快就发生了骤变,自从苏墨从齐国回来之后仿佛完成变了一个人,不想她居然一直掩藏着美貌,隐藏着真正的实力,而且迅速的报复了苏玉壶,又与他很快的退了婚,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不知何时,沐无痕发现自己的路越走越黑暗,越走越狭隘。
他在那时候看着苏玉壶,终于发现了一件事情,原来自己心中喜欢的竟是苏墨。
他很后悔,后悔极了,终于知道原来他嫌弃过的女人才是一颗真正的明珠。
那是一个拥有特别身份的绝色女人,与众不同,而沐无痕则深深后悔自己当初居然有眼无珠,竟然被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给蛊惑了,而那个女人居然又嫌弃了自己,另谋高就,展露出她唯利是图恬不知耻的一面,他深切的发现苏玉壶不是一个好女人。
他后来诚恳的去寻苏墨,希望两个人能够再续前缘,但是却被苏墨给无情的拒绝。
他分明最早的时候就是她的未婚夫,分明一开始二人就有过婚约,分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分明他是最有资格成为她的一名契约者,但是一眨眼间她身旁已经有了六个男子,而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只想要成为最后一个契约者。
可怜他还未知道谢千夜的目的,居然变成了对方利用的对象。
最后被其他六个男人折磨的痛苦不堪,如同草芥一般。
如今的沐无痕算是倒霉透了,被那六个男人惦记上后,前途尽毁。
可怜他刚刚进入隐门,算得上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殊不知那六个男人绝对不是寻常的人物,虽然不屑于对付他这种小人物,但是随意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尤其是那个叫师缨的男子似乎对他很有看法,看着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死人,眉宇间一片煞气,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同时周围的竞争者们察言观色,很容易就把自己害成这般田地,而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翻过身来。
谁能想到堂堂的隐门公子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让他感觉到自己生不如死。
他看了看自己麻木颤抖的手臂,就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就是沐无痕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居然能坚持着苟延残喘至今。
他很喜欢苏墨,也同时也恨着那个女人,可他现在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男人,是一个废物。
谁能想到自己以前竟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曾经的他若是食物稍差一些就无法下咽,偏偏他被隐门驱逐后就无法生存,他不是个怕死的男人,可他不想轻易的死去,所以最终他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他以为自己绝不可能吃嗟来之食,但是他如今居然乞讨了。
而且他变成下贱难民,但是却不想让苏墨看到他的窘状。
他也是个要脸面的男人,自己现在还如何有脸面去面对曾经喜欢的女人?
他为何要活着?或许是心有不甘,他还没有看到苏墨的下场,也没有看到苏玉壶的下场。
虽然那个苏墨让他又爱又恨,但是还想要远远的看着她。
他要看着这个拥有七个契约的女人,如何成为世人唾弃的对象。
他庆幸那六个契约者并没有杀了自己,让他一直活着,所以他等着看一看苏墨的下场。毕竟这个世道没有女人可以拥有七个契约,他觉着这个女人既然低调的没有告之世人自己的七个契约,说明她不是一个疯子,相信她也是害怕被人唾弃,被人诟病。
但他相信总有一日她会被人推到风口浪尖上,被芸芸众生唾骂,被千夫所指,大概那六个契约者也不是一块铁板,总有一日,有那么一两个人会顶不住压力而抛弃苏墨。
思及此,沐无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苏墨如何痛哭流涕。
想到苏墨活在被世人鄙夷的眼光中,那种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于是沐无痕轻轻抚了抚胸口,感觉那里有些心绪复杂。
他轻垂下细密的眼帘,暗忖大概只有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他才会开心释怀。
然而,殊不知师缨留着他一口气在,不过是为了让他看看苏墨这一世活得会有多好,多精彩。如果沐无痕知道对方原来是这个目的话,一定会吐血三升。
固然苏墨已非前世的苏墨,对前世的事情抛之脑后,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的想法,但不代表师缨没有。
师缨经历了两世,知道这个男人对苏墨的所作所为,所以他绝不会轻饶这个男人。
而沐无痕这时居然庆幸自己苟延残喘的活着,他又看了一眼苏玉壶,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
都是这个女人害得他成为这个样子,害得他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般失去了一切。
这个女人,他更不想放过她。
当然他从来都没有想要放过她。
尤其是这种强烈的憎恶感,便在今日升到了极点。
此刻,沐无痕想了很多很多,心绪如潮。
他不由回忆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他知道苏家大房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且和善有礼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才可以教导得出苏墨这样识大体,聪明的女人。
偏偏这个女子最后还是离经叛道了,让他又爱又恨。
他看得出苏墨对待这个苏玉壶还算手腕适中,苏墨定然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不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苏家最忌讳同室操戈,手足相残,而林苏氏,苏涓,陌哥都不会让苏墨对二房的人做出斩尽杀绝的举动,所以苏墨对苏玉壶一开始只是小惩大诫而已。
但苏玉壶这个女人根本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好高骛远,胸大无脑,而他早已经知道这个女人一无是处,脑子也有些简单,做事也很不靠谱。相信苏墨也早就看出了这个道理,这种女人都是最不成事的,就像一只到处乱飞的蝇虫,顶多在你面前添堵而已。
当然,这时候的沐无痕脸上泛着青渗渗的光芒,早就看透了这个世道的一些道理。
苏墨嫁给闻人奕那种男人是好命,她苏玉壶可惜并没有这种命。
这两个女人一个大愚若智,一个大智若愚。
不论是聪明的,还是笨的,都会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而苏玉壶如今只想重新回到往日威风的姿态,不想沦为如今凄凄惨惨的下场。
这时候,虽然很不能让对方死的沐无痕笑了起来,却是一脸热忱。
他缓缓与苏玉壶攀谈了起来,问起了对方的事情。
不过,他当然没有那么好心。
许是命运弄人,燕隆与外面的散修匪类勾结,而先前苏玉壶的父母在外面经商时遇到了散修匪贼,不但打劫了苏家二房的财物与货物,还害得苏家二房赔光了本钱,最后陷入了一场官司,锒铛入狱,身陷囹圄。
但在苏玉壶失宠后暂且不敢提起此事,直到现在她的父母还被关押在牢狱中。
沐无痕阴沉的眼神中凝出一丝了然的神彩,觉着那场官司一定与苏家大房有关,与苏墨有关。
一定是苏墨叮嘱了那些判官,不允许苏玉壶赎人。
而且苏家二房这次居然借了高利贷,那高利贷肯定也和苏墨有关。
若说苏墨会对苏家二房随意的放任,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后来自从燕隆出事后,苏玉壶来不及拿走财物,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当掉了。
来到难民营内她可以厚颜无耻的接受施舍,至少她可以活下去。
她有手有脚,她还年轻美貌,她还要东山再起。
沐无痕看着苏玉壶的眼眸,唇边带着冷笑,他看出这个愚蠢的女人还是不安分守己。
于是,他慢条斯理的告诉了她一个隐门中的大秘密,一个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就是苏墨拥有了七个契约,甚至于告诉她苏墨与其他六个男人的关系。他侃侃而谈,说了很久,把这个秘密从头到尾告诉了面前这个女人。
闻言,苏玉壶恍若头顶出现了晴空霹雳,惊的她外焦里嫩。
她的眸中涌起一抹不可置信,苏墨居然是虞染的夫人,还是神使大人的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挺直了身子,皱了皱眉,虽然苏玉壶知道苏墨就是金虞堂的妖姬,却没有想到她身为指挥使之妻,居然又是虞染的妻子。后来又魅惑了姬白神使,接着与魔界花惜容又在一起,还是天下第一奇才师缨的女人,更是容夙的妻子。
这也太不符合这个世道的规矩了!
这些消息已经让苏玉壶完全无法消化。
当然她也无法相信,那个苏墨居然如此了得。
苏玉壶此刻瞠目结舌,很久方才完全听在了耳中,同时就像一只僵硬的人偶。
半晌,她心中也若有所思,毕竟任何一个女子都渴望嫁给最优秀的男儿,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想要嫁给一位顶天立地的男人,但可惜她区区商家女子的身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嫁给一户好人家,于是她从小就在怨天尤人中长大,家族里唯一让她觉着有竞争力的就是苏墨,她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抢走了苏墨的未婚夫。她做了那么多卑鄙无耻的事情,但后来依然不得不给人做妾。
可苏墨依然还是东陵卫指挥使闻人奕的夫人,她很妒忌!
同样都是苏家的女儿,为何自己却遇不到一个好男人?
但是对方不止拥有一个好男子,甚至还拥有七个契约。
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内心深处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
比起苏墨身后的男人,原来自己的男人什么都不是。
苏玉壶想到这些,她的腰更佝偻了下来,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自从被苏墨打击之后,她已经变得不要脸了,变得无耻,只是为了能成为人上人,但是一切都只是空谈,原来她还是远远不及苏墨。
她的胸口起伏不定,肺憋得快要炸了。
她不甘心,她很不甘心。
沐无痕冷冷一笑,他发现自己这个残朽之身居然还能挑拨离间,他看出这个女人开始羡慕嫉妒恨了,妒忌的女人往往都会引火上身,而他不介意给她加一把柴火,于是他坐在旁边给她细细支招。
苏玉壶咬了咬嘴唇,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她一定要利用这件事情重新回到苏家,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挟着正义道理反攻的机会。她要让全天下的人皆知那个苏墨的真面目,让世人唾弃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只有她才是苏家正正经经的小姐。只有她才配拥有苏家现在所有的一切。
……
当然事情到这里还并没有完,还有最后一批散修对着苏家虎视眈眈。
领头人正是吴尊子的儿子——白子修。
如今,陌哥的婚事算是顺利的办妥,苏家宅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是夜,但见屋中烛花微闪,火焰轻摇,照得人影十分模糊。
林苏氏立刻拿着剪刀剪去了长长的烛芯,她接着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感受到里面有力的胎动,唇边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面前烛火重新稳稳的燃了起来。她坐在桌前对着明亮的烛光,手中接着拿起了花惜容从魔界送来的棉布,接着穿针缝衣,飞针走线,她眼下要亲手给未出生的宝宝缝制一套襁褓,同时她给苏墨指点了一番女红。
苏墨坐在一旁,虽然对女红不喜,但是瞧着她的样子有些羡慕,若是她与契约者去了天界,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大姐一样,努力缝制着宝宝的衣物。
当然,应该不会,虞染公子一定会亲力亲为的。
苏墨接着微微凝了凝眸子,翘着腿坐在前面,悠然自得的品着茶水。她已经从外面得知了燕隆的死讯,此人居然死得很惨。
若要她出手,绝对无法做的那么不人道,顶多斩首示众罢了。
但是不得好死才能适合燕隆此人,毕竟这个人作恶多端,岂能善终?
不过眼下镇子闹得如此惨烈,真正受苦的却是黎民。
不管怎样,她一定要留给苏家,留给世人一个安稳的燕国小镇。
至于那个苏玉壶也跟着燕隆一起离开,至今下落不明,陌哥已经派人四处搜捕,通缉令上放着苏玉壶的名字,不过那苏玉壶在苏墨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苏墨从来没有把苏玉壶放在心上,眼下办理的正事才是要紧的,有道是大乱之后必大治,周围百姓衣不蔽体,民有饥色,她自然懒得理会那个女人,固然对方出现在她面前也不过是寻常蝼蚁,相信这些人已经如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