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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只手给他开门,一只手拿钥匙,一只手发动汽车,一只手打方向盘开车。
    熟练的已无半点滞涩。
    她的右臂始终垂在身旁,在她垂手可及的地方有几个触屏按钮,只需轻轻触碰,便可像换挡一样控制汽车停车和倒车。
    颜佑之震惊地看着她的右手。
    若尔看到他的表情,反倒对他浅浅一笑,淡若清风地说:“实验时出了意外,被电打了一下。”
    她极轻微的动了动几根手指,另一只手熟稔地打着方向盘:“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做一段时间复健就没问题啦。”
    “倒是你,怎么瘦成这样?”她嫌弃地皱了皱眉,“还有你的黑眼圈,深的可以媲美大熊猫了。”
    颜佑之就注意到她用的熟练仿佛天生就是左撇子的左手。
    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一个原本是右撇子的人练的像是天生左撇子?
    他抓住她的手,她手垂在那里,避无可避,唯独指尖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手心内轻微的动了动。
    他扣着她的五指,像小时候一样。
    她动了动手指,转过脸来,“开车呢,把我手放开。”
    颜佑之紧紧扣着,表情固执一如往昔:“除非你自己动。”
    若尔面露无奈,并未说别的,只是对着空气说:“连接蓝牙。”
    车上移动电视屏幕上立刻自动搜索蓝牙自动连接,见上面字符出现已连接三字,她才又道:“呼叫叶慎之。”
    被抓在颜佑之手中的右手倏地被抓紧。
    空气中顿时出现长长的嘟……
    嘟声刚响,就被颜佑之按了挂断。
    若尔皱了皱眉,瞥了他一眼:“柚子别闹。”又喊了一声:“呼叫叶慎之。”
    声音刚落,就再度被他挂断。
    若尔这才认真地转过头来看他,显然生气了。
    颜佑之也正好转过头来看她,手依然按在移动电视屏幕上的触屏按钮上。
    她从来都是为了他和别人对持,现如今,她开始为了另外一个人向他对持。
    心痛,惶恐,生气,各种情绪纷沓而来。
    两人尚未说话,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于若尔很熟悉,于颜佑之很陌生。
    不再是那些年,他一直给她换的铃声,而是一阵轻柔的钢琴曲。
    若尔这才转过脸来,说了两字:“接听。”
    叶慎之正在开会,见若尔打了两个电话都只响了一声就挂,以为她有什么事,就立刻回了过来,“若尔,我还有两分钟完事,等我来接你,晚上想吃什么?”
    “不啦,我已经在车上了,你忙你的,我吃什么都行。”若尔想了想问颜佑之:“柚子,你吃什么?”
    叶慎之一愣,“你说谁?”
    “柚子,颜佑之,你见过的啊。”她动了动了右手手指,依然被紧扣在他左手中,无法挣脱,她手已经开始有一些知觉,他的指腹划在她手心痒痒的,想挣脱偏偏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既生气又无奈,问他:“你吃什么?”
    颜佑之紧紧扣着若尔的右手,另一只手手指捏的泛白,才用最温柔和煦的声音对若尔道:“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电话那头突然响起碰的一声巨响和叶慎之咬牙切齿的一句:“散会!”紧接着就是一阵咄咄咄类似于跑步的声音,一边跑还一边咬牙切齿地问:“你现在在哪里?”
    颜佑之温和一笑如沐春风般:“你听不出来吗?若尔和我在……”
    “在车上呢。”若尔抬头看了眼车窗外标志性建筑物,报了道路名称和标志性建筑物名称。
    叶大少立刻吼了一句:“电话不要挂,我马上过来!”
    接着他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柚子你快放手,慎之看到会生气。”
    “不放。”
    叶大少:卧槽颜佑之对他的若尔做什么了?“颜佑之你立刻给本大爷放手听到没有?”
    方若尔:“听到没有?你这样我不好开车。”
    颜佑之:“不放。”
    叶大少:“方若尔你怎么还在开车,我的话你没听见吗?马上把车听到路边等我过来!”
    电话中再度出现噌噌恍若雷鸣般的马达声。
    叶慎之一眼就看到坐在车厢内的两人,颜佑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二话没说,立刻跑过去一把将他从车厢内拖来出来,当看到他左手还紧扣在若尔右手上时,从来都维持着完美形象的他一拳砸在颜佑之脸上,一觉将颜佑之踹了出去。
    颜佑之这些年身体衰弱的厉害,哪里是勤于锻炼保持完美身材的叶慎之的对手,他身体整个撞在路边的香樟树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眼睛却隔着玻璃窗看向坐在车厢内的若尔。
    那 漫天红霞中,她弱小的身躯站在货车拖斗上,如同浴血的小狼崽一般,拿起手中的扳手用尽全力狠狠砸向那个挥刀向他捅来的人贩子身上,一下一下挥尽全力,之后 将木然的目光投向他,呆呆的,空洞的,看到他没事,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面目的脸上浅浅绽出一抹笑,映着漫天血色,镌刻在他记忆中,永不退色。
    而此时,她坐在车上,胳膊搁在车窗上,支着下巴看着他们打架,表情无奈带有几分纵容的笑,慢条斯理道:“看吧,我就说慎之会生气。”
    这份纵容,却不再是对他。
    ☆、第59章
    颜佑之捂着肚子弯着腰靠在树上,眼睛直直地望着方若尔,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生前唯一的渴求。
    若尔还是那个若尔,她眼神依旧清澈明晰,笑容依旧干净剔透,她安静地坐在车上,目光温暖地望着叶慎之微微笑,笑容那么近,又那么远。
    远的像是他一个人沉溺在冰冷的水中,躺在黑暗的水底,隔着千万重层层冰水,孤独地仰望着水面上的笑容,水面上的光折射出一圈圈涟漪,飘飘荡荡的散开,恍恍惚惚。
    他想伸出手抓住些什么,却是那样无力,无力的手都难以抬起,像在独自看一场无声的末日电影。
    全世界都是电影中的角色,只有他被这个世界遗落。
    “若尔……”
    若尔……
    若尔……
    若尔……
    不要离开我,我的世界会崩塌。
    一直以来心中唯一支撑着他的那根支柱倒塌,一直拼命一样透支自己生命的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世界都仿佛天旋地转,安静又无声。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宛若失聪。模模糊糊中,他像是若尔下车走到他身边,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红裙,外面套着一件长外套,她焦急地叫着他,声音仿佛从九天外远远传来,犹如梵音。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努力和奢望,伸手抓住那片飞扬的衣角。
    他想叫:“若尔,若尔,我的若尔……”
    可他只能死死地抓着那片衣角,像抓住整个世界。
    叶慎之身形笔直地站在树荫下将方若尔拖到自己身后,居高临下表情不可一世的宛如君临天下的帝王,望着地上的蝼蚁。
    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锻炼,一米八七的身高让他穿衣看上去很瘦,实际上蜂腰长腿,身上肌理分明爆发力极强。
    那一脚他下了狠力,当他听到和她坐在一起的是颜佑之,而他还在对她做什么事,那一刻叶慎之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一种怕失去她的恐慌与焦急。
    他再自大,也知道颜佑之在她生命中占有多大的份量,正因为太清楚,所以他要加倍对她好,用他的方式,让她的世界完完全全彻底只有他。
    他已经错过她十三年,他会让她今后所有的十三年都无忧无虑。
    “胳膊没事吧?”坚持不懈地治疗了四年,每天都坚持做按摩复健,她的胳膊最近才刚恢复了些知觉。
    “没事。”她手指动了动,原本只有一根无名指可以动的她,现在已经有四根手指可以跟着轻微的动一动,“看,没事吧。”
    叶慎之脸色却有些臭,他将她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她身上没有少一根毫毛,才揽着她的肩膀睥睨着倒在地上的颜佑之,用脚踹了踹,又踹了踹。
    方若尔在他怀里动了动,把他往身后推了推:“别闹啦,柚子好像生病了,我们把他送医院。”
    她蹲下身想要去扶他,尚未碰到他,就被叶慎之拽到身后,“他生病关你什么事?”
    说是这样说,到底不甘不愿地解开深灰色衬衫下袖口的两只纯金小纽扣,脸色臭的可以:“让开,我来。”
    在若尔起身的刹那,衣角猛地被颜佑之抓住,紧紧的,叶慎之踢都踢不开。
    若尔虽说已经放开,可那十三年感情从来都不是假的,即使爱情不再,这世上也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感情。
    颜佑之再度醒来在一座豪华的病房内,干净洁白的床单,如高级酒店般的装修,窗台上垂吊的绿色植物。
    他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这一定是叶氏集团旗下的医院。
    叶氏从来都是贵族标准来打造旗下所有产业,贵不贵族大家不知道,反正贵是真的。
    与贵相对的,自然也有它相对应的环境、服务及质量。
    不论就学、就医还是其它。
    可再豪华的地方,对于他来说,都如荒芜的如同沙漠。越是豪华,越是奢靡,越是寂寞的仿佛全世界都空荡荡的。
    很快就有护士进来,护士看着他面露几分责怪地摇了摇头:“身体是自己的,你这么不珍惜啊,有你后悔的。现在年轻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护士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表情带有几分无奈何劝诫。
    颜佑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护士露出一个笑容,清浅的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护士一愣,带有几分无奈地走了出去,没一会儿端来一碗菜粥上来:“你这胃是不是不想要啦?年纪轻轻的怎么身体被糟蹋成这样。”
    颜 佑之面容俊秀的极其精致,即使是身带病容面色苍白,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外面,依然美的如同一幅水墨画卷。而看惯了生死知道生命有多贵重的护 士却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有健康的身体却不好好珍惜,将自己弄到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你爸妈要是看到辛苦把你养大,就这么不珍惜自个儿身体啊,还不 知道多伤心,不想想你自己,也想想你家人,你现在看来所有过不去的事,等过去了,回头再看看,就知道是多么小的一件事。”
    颜佑之已经安安静静微笑倾听着,眸中笑容暖暖。
    可护士总觉得,外面晴光再好,都照不进眼前年轻人的心底似的。
    他自己讲自己关在冰冷黑暗的水牢中,他不想出来,外面的人再喊再拉都没有用。
    可他的态度又听话的像一些七八岁的孩子,黑黝黝的眼睛含着笑看着你,安安静静让你连苛责都有些不忍。
    他笑着听她说完,才缓缓地将手中的粥碗放在桌上,“护士,你知道我手机在哪儿吗?”
    护士以为他要给家里报平安,帮他将装在透明塑料袋里面的他的私人物品都拿了出来给他。
    他只是朝她微笑点了下头,护士就知道,这年轻人是想让自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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