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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么说这人不禁念叨呢,这不,次日,王筱居然就登门拜访了,似乎真拿自己当他们家亲戚了。
    王鹏见了脸都黑了,他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人,这些年来,他也不只一次地后悔,当初怎么就想不开地让程婉把他带进门了,明明那时王筱都不小了,只要好好说,完全可以直接安置在外头的。这会,王鹏是绝不会承认当初之所以让他进门,大部分原因是他有功名在身,此时,他只有满心懊恼。
    想到王筱拜访的理由,居然是当初在家里住过几年,而他王鹏自然就是长辈了,如今长辈回来后,他过来拜访是礼数。这话还真不好驳,可王鹏就是觉得一阵气堵,该死的,他就不知道避嫌吗?
    可人都来了,王鹏也不能不招待,最后只好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到大堂说话。当官了难免要重视风评,他可不想被人诟病自己官威大,在老家就更不行了,再说,他在老家只会待几天,左右忍忍也就过去了。
    不想这边刚就坐,程婉母子后脚就跟着进来了,王鹏没好气地瞪了她们一眼,到底也没说什么。王鹏倒是很有闲心,反正是别人求上门,帮不帮则在于他,他自是半点不着急,于是慢悠悠地啜饮着茶水,静等对方说明来意。
    果然,不一会儿,王筱在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发现除了他娘外就无人捧场后,就直接道明了来意。他似乎笑了一下,对王鹏说道“叔,我想谋个差事。”
    王鹏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他真想大吼一声,我不是你爹,不过,最后顾忌彼此的脸面,到底没把这话说出口。他正想着找个借口把这事给推脱了,不想这时王筱又开口了,“叔,我有秀才功名,比起你当主簿时的功名半点不差。”
    这话听得王鹏心里一阵不适,怎么什么人都敢跟他比了,他是踏脚石吗,谁都想踩着他上位?当初他大堂哥王显是这么想的,如今王筱居然也是这么想的,可他还不能反驳什么,所以说,他不喜欢这两个人,先天就气场不合。
    这边王鹏正不高兴,那边王筱却还无知无觉,“叔,这回你去上任的时候,带上我吧,好歹是自己人,主簿县丞都成,实在没有空缺,就是书吏我也不嫌,只要到时叔记得给我升官就行。”说到后来,竟是有些兴高采烈的,似乎觉得自己真的当上主簿县丞了一般。
    王鹏被他的大言不惭惊住,一时说不出话来,不想一旁的程婉,却是眼前一亮,接口道,“对,对,老爷,筱哥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为人信得过,你就带上他吧。”程婉只要一想到王筱有朝一日可以当官,只觉得他这辈子就都不用愁,自然是积极鼓动着。
    王鹏听了却是直翻白眼,王筱的确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他更知道他的白眼狼人设,以及平庸无能,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带过去?别说他原本就没打算带什么人过去,就是要带,族中还有大把能人随他挑,带上王筱做什么,拖后腿吗?
    程婉看出了他的不为所动,于是积极游说道“老爷,若是筱哥儿有了出息,将来三郎也能有个帮衬,这是好事啊。”
    王鹏听了,挑眉看向三郎,声音略有些低沉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三郎对父亲还是了解的,知道这是发怒的前兆,立马乖巧道:“我没那意思,父亲要带的人,自然要选父亲合用的。”说着又顿了顿,似乎怕没把意思表达清楚,接着又补充道,“王筱大哥这些年来基本没干过实务,怕是帮不上父亲的忙。”
    程婉听了,却是满脸不可置信,“三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显然她是被三郎的态度打击地一时回不过神来了,要知道她之所以拉了三郎过来,是为了帮王筱说话,而不是来拆台的。
    三郎对此只是偏了偏头,并不改口,而王鹏对三郎的态度还算满意,这会倒也不生气,只是他对程婉她们就显得很不耐烦了,“好了,不必说了,这次出门我并不打算带什么人,筱哥儿还是好好读书,争取让功名更进一步吧。”
    这话显然相当敷衍,要是能考上,这么多年早就考上了,所以王筱被拒绝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娘程婉,结果发现他娘在发呆,显然也是无能为力,当下就脸色难看地走了,甚至都忘了跟别人打招呼。
    王筱离开后,程婉也拽着三郎回了她们的小院。一进院门,她就甩开了三郎的手,怒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你为什么不帮你王筱大哥说话?”
    三郎的神色显得越发地不驯,“我为什么要帮他说话,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主簿县丞的张口就来,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
    程婉气道“你,你,真是太不像话了,亲疏不分,那是你哥,是我亲儿子。”
    三郎针锋相对道“那还是我亲爹呢,比同母异父的哥哥可亲多了。”
    程婉缓了缓语气,“你有没有为你哥想过,这机会对他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够掉链子。”说到后来,还是不自觉地拉高了嗓子。
    三郎听了却越发不忿,“姨娘,你口口声声我不曾为他想过,但你可曾为我想过?我知道他是你儿子,可是姨娘,你可还记得我也是你儿子?你三番两次拿我做筏子为王筱谋利,你有想过父亲会怎么看我吗?”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有一次被忽悠着为王筱说话,事后,父亲对着他摆了一个月的脸色,也就姨娘眼瞎,全当看不见。
    程婉听了一阵气虚,“你是你父亲的亲儿子,父子哪有隔夜仇?”
    三郎对这话就更无力了,他深吸了口气道“是,我是父亲的亲儿子,可父亲他缺儿子吗?!父亲如今已经有了六个儿子,将来可能还会更多,你觉得我能有多重要?我不求你帮我什么,但是别拖后腿行不行?”他已经够难的了,因为姨娘的出身遭人诟病,所以他从小就立志要做个让父亲喜欢的儿子。这些年来,父亲似乎待他也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人,这不,三年前,父亲就将他给撇下了。
    三郎怕话说得不够明白,到时姨娘再给他添麻烦,干脆直接道“姨娘,你是再嫁之身,本就比别人容易遭人诟病,你还天天叫他过来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吗?”家中的姨娘都是良家出身,就姨娘的出身最遭人诟病,偏偏她还不知收敛,半点都不顾虑他的脸面。
    程婉听了,脸色发白,声音都有些抖,“你嫌弃我?”
    三郎看着也有些不忍,安抚道“姨娘,你是我亲娘,打小我就一直努力读书,为的就是希望自己长大后能有出息,能给姨娘带来荣耀,所以姨娘,我们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别再搅和了行吗?”
    程婉却伤心地哭了“可那是你父亲欠我的,是他们欠我的,如果不是他们,我就是家中的主母,如今的日子又怎么会这么难?”说着她更是低声哭泣了好一阵。
    三郎被这话勾得也差点哭了,是啊,如果姨娘是当家主母,他就不会过得这么难,勤奋也好,懂事也罢,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争宠?他好不容易收拾心情,正打算安慰姨娘一番,结果却听到姨娘恶声恶气地道,“我让老爷帮忙安置王筱怎么了,那是该我的,是他们应该补偿我的。”三郎这会是什么心情都没了,说来说去,姨娘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大儿子,连补偿都该补偿给她大儿子的。
    三郎觉得一阵心凉,当下就没好气道“呵,这话你又何必在我跟前说,有本事,你找父亲说去啊,你看他理不理你!”说完拂袖而去。
    他对父亲还是了解的,父亲从不允许任何人说大哥一句坏话,所以姨娘就是去了,也就是碰钉子的份。其实碰碰钉子也好,这样,才会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再说,哧,她也不一定有胆子去。如果说父亲是这家里的天,那大哥就是高压线,谁都不能碰,姨娘曾经可是吃过亏的。
    程婉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眶都红了。这么多年来,她如何不知道王鹏早就不喜欢她了,如今她的体面更多的还是来自三郎。三郎打小就懂事孝顺,也比别人更努力,为此,老爷在诸子中,对他是有几分偏爱的。可如今,三郎这是要跟她离心了吗?
    她的眼泪一掉下来,就再也止不住。她不是不疼三郎,可三郎从小就什么都不缺,为此,她有时不自觉地就忽视了他,反而时常想起跟王筱一起过的苦日子来。那时,王筱的父亲早早去了,她们母子相依为命,哪怕再有旁人帮衬,可日子还是苦哈哈的,那时,她唯一的信念就是要让王筱过得好。哪怕后来再嫁生子,可王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却一直都没有减轻过,反而见着三郎过得好时,总会不自觉地想起王筱小时候的可怜,然后不自觉地想补偿他。
    以前,三郎有意见的时候,她总觉得那是小孩子吃醋,可如今呢,这哪是吃醋,这分明是芥蒂极深了。如今,她不得不为自己考虑,若是三郎跟她离心了,她可怎么办?哪怕她再疼王筱,可她更明白,王筱是绝不会比三郎更有出息的,他没有助力,如今甚至都没有营生,左不过是靠几亩薄田过日子罢了。
    于是,这日晚饭后,三郎就见姨娘端来了据说是亲手做的莲子羹,一时觉得有些滑稽,又有些悲哀,这可是生平第一次呢。在这个家里生活并不容易,前有大哥这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后有紧追不舍的异母弟弟们,而原本以为会跟他站一起的人,却一心只惦记着他同母异父的兄长。如今,姨娘这算是来笼络他的吗?这么想着,这碗莲子羹都迅速失了味道,让他都有些食不下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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