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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侧妃点头道:“既如此,就容我们再叨扰一两日,待把那边庄子收拾出来,自会离开这里。”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元媛就留冯世农在宅子的厢房居住,毕竟这可是人家的房子。但冯世农却十分知礼,坚辞道:“小可已经有客栈落脚,怎敢唐突府中小姐们,这便辞去,明日遣家丁过来帮忙。”说完到底还是离开宅子,只是临走的时候,元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发现对方似乎有意无意的在院中晾晒衣服的萧云静身上多看了两眼,随即就出了大门。
    成侧妃却没发现,和元媛笑说道:“这个冯公子真是难得,你看他出身商家,然而却知礼仪守规矩,更兼为人体贴温柔,在现在的少年中十分难得了。”
    元媛点头道:“可不是嘛,我也觉着他不错,这事儿原本是我们错在先,他却半点咄咄逼人之气也没有。真正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比起那些落井下石之人,不知道强千百倍。”
    两人说笑着,忽听一直走在身后的简侧妃笑道:“我们家虽然败落了,但在一些升斗小民心中,这毕竟是皇亲国戚,看一眼都是十分的运气了,更何况还能说上话,又住了他们的宅子,他刚刚说蓬荜生辉,倒是没什么错的。”
    元媛还不等说话,成侧妃就苦笑道:“你还是老样子,老是守着自己心里那高人一等的念头不肯放弃,也不看看咱们如今都是什么样子了,还算什么皇亲国戚。”
    元媛一笑,知道简侧妃就是这样的人,事实上,对方能坚持下来,到现在也一样帮忙做家务,她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这人的高贵心态是深刻在骨血中,反而还不如成侧妃,很容易就找到自己正确的定位。
    简侧妃让成侧妃抢白了一下,却也不恼,掩嘴笑道:“你是他什么人,就这么帮着说话?既这么着,我看那小子走的时候,还看了云静两眼呢,你若真喜欢他,不如就把云静给他,我看你可肯吗?”说完又吃吃笑个不住。
    却见成侧妃将脖子一梗,斜睨着简侧妃道:“你当我不想么?我很看好这个孩子,将来他若求亲,我便和老爷说,把云静许他。富贵那个时候,你难道没见过京城里那些贵族子弟的德性?又有几个好的?若那孩子是真喜欢云静,我便愿意。”说完却把简侧妃弄得呆了,听她喃喃道:“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怎么就恼了?说到底,云静是什么样的血脉?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商家子弟能够配上的?”
    这时候众人已经回到屋中,王妃和如霜华姨娘等人听见她们在外面说得热闹,就问何事,待听成侧妃和简侧妃说完了,王妃方笑吟吟道:“我觉着还是二妹妹的主意不错。只说守着高贵的皇家血脉,可是你们想想,咱们刚从狱里出来那会儿,若没有元媛,怕是就冻饿而死了,那时候这皇家血脉能吃还是能穿啊?正经找一个知冷知热沉稳本分的孩子好好度日,这才是聪明心思。”
    如霜和华姨娘元媛也笑着就这个问题发表了看法,众人在屋里说得热闹,却忘了女孩子们,此时有几个就在外面听到,忙悄悄回到后院,便都打趣萧云静,只把她气的揪着姐妹们不依不饶。正闹得欢,听前面元媛喊道:“都哪儿去了?快出来收拾收拾,明天要去庄子上整理呢,这里也不好总赖着人家啊。”
    当日苏以帮着元媛买的那个庄子是十分不错的,周围都是一些地主富户,靠山临水风景优美。三进的院子,共有二三十间房,后院还有一排专门给下人们居住的瓦房,这么说吧,在这庄子上住个几十人那是一点不成问题的。不过现在并没有这么多人在此居住而已。
    众人听闻主子们要搬家,多赶来相助,除了冯世农派来的家丁们外,吴瑞达,小九儿的家人,兰嬷嬷,苏以,以及那些乌拉人也都扔了手里的活计来帮忙,收拾了两三天,将庄子整理的窗明几净纤尘不染,院子里除了原本的树木花草,又多钟了一些花卉,搬来几块太湖石点缀。后院原本是有花园的,这时候也没心思去弄这些风雅的东西了,都改作菜园子,将原本手里的种子洒了下去。
    这些活计只是元媛和女孩子们做,到第四天,方把萧应和王妃成侧妃等人接过来。众人一进庄子,不由得都愣住了,实实是没想到这庄子竟如此阔大幽美,几人触景生情,险些掉下泪来。但想到后半生有靠,可以在这样世外桃源般的一个庄子里终老,又觉十分安慰开怀。唯一的遗憾,就是萧云轩,想到他若是也能陪伴众人在这庄子上悠闲生活,那该有多好。一念及此,王妃和元媛都不禁黯然神伤。
    冯世农在这件事上也帮了不少忙,因此元媛便和成侧妃购买了礼物送过去,当做是给人家的赔礼,一开始对方坚决不收,后来见两人言辞恳切,方收了,只说待父母回来,再去庄上恭贺一大家子的乔迁之喜。
    光阴似箭,不过是两三月的春光明媚,便又到了夏日。
    此时元媛的庄子上真是一派生机勃勃,房前屋后郁郁葱葱,都是往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和女孩儿们辛勤劳作的成果。众人的日子过得也十分红火,衣服首饰也都慢慢有了像样的,再不是穿着昔日的补丁衣服,插着木头做出来的钗子了,虽然比不上在王府时的珠光宝气,但寥寥几件首饰,却也是品位不俗。
    顾雁南春末的时候,就和郎阔一起回了波连。一是他一直向往外面海阔天空的世界,俗话说男儿志在四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另一则,郎阔诚心相邀,他也觉得欠了对方天大人情,而皇上似乎也有心让他继续做联系波连和大宁王朝的纽带。因此虽然顾盼儿十分不舍,却也对弟弟的选择十分鼓励,和元媛亲自整治了一桌宴席为他践行。
    波连出兵后,乌拉国果然无暇兼顾,一年多的战争对他们来说也是巨大吃力的消耗。因此皇帝派了五皇子萧素睿去边疆,几场胜仗打下来,乌拉终于妥协,不但签订了停战协议,还被迫舍了三座城池给大宁朝,让皇帝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萧素睿在边疆立下了这天大功劳,回京后自然更受皇上赏识和臣子们的拥戴,一时间风头无人能出其右。面对此情此景,一些亲太子的官员不免着急,但太子萧素真却始终是不温不火,每日里只用心履行自己的职务,虽然谨慎小心,却也不像众人猜测的那般如履薄冰,有时候也和皇上有些争论。这更令亲太子的官员们人心惶惶,唯一觉得安慰的,便是皇上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对太子生出不满之意。
    但是依附萧素睿的官员们却没心思再等下去了。如此大好的形势,皇帝身体又渐渐衰老,万一哪天出了什么问题,这太子还没有改立,众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逼宫篡位之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因此这些官员串通一气,变着方儿的想法子难为亲太子的官员,甚至直接将矛头对准萧素真。对此情况,皇帝却是不闻不问,既不惩罚这些煽风点火的官员,也不对太子冷淡,令众人都摸不清这老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却与敏亲王府一家没有什么关系。大家在这庄子上自给自足和乐融融,恰巧这一天是端午佳节,许多旧日仆人也都来到庄上,与主子们一起包粽子,又相约了下午去看乌拉人赛龙舟。
    正热闹时,小九儿的娘就来到元媛身边,笑着道:“姑娘,芳龄那孩子真是倔强,不管怎么说,只说认定了小九儿。我想,既这么着,也不能让这孩子没名没分的一辈子不是?这不是让人戳她脊梁骨吗?因此我和亲家商量了,想给她和小九儿办个冥婚,刚刚我和夫人说了,夫人也觉着这样可行,不知道姑娘的意思怎么样?”
    元媛怔忡了一下,心中叹了口气,才微笑道:“既然都商量好了,我自然也无话说。芳龄这也是她自己选的,就办个冥婚吧,到时候告诉我一声,也过去给你们……”她本想说贺贺喜,但转念一想,小九儿客死他乡,即便是冥婚,又有什么喜可贺?所以把这话咽了下去。
    小九儿的娘便笑着离开了。这里元媛偷空儿找了芳龄来问她是否真的心甘情愿,却见她面上羞红,垂头道:“我自是甘愿的,姑娘还有什么不知道呢?这是大娘疼惜我,让我名正言顺做他的人,这辈子就再无所求了。”元媛听见她这么说,也就没话可说,唯有叹息一声“情到深处无怨尤”而已。
    很快的,两家就把日子定了出来,是在深秋时候,十月初九,王妃等人感叹了一番芳龄的节烈,又说到那一日,所有人都去吃酒,还得商量着送什么贺礼。热闹说了一回方散。
    元媛的胭脂铺子也开张了,自然是苏以等人做掌柜的,她做幕后东家,虽说皇上的雷霆震怒已经消失,但毕竟削爵为民,也不能做的太出格儿了,更何况现在萧素睿的气焰十分嚣张,自己等人和太子亲厚,唯恐被他拿到了错处,又去为难太子,因此上十分小心。
    若认真说起来,萧素睿想为难元媛,自然仔细调查一番,元媛还是跑不掉。但妙就妙在元媛这些胭脂全部是精心研制出来的独家配方,宫里那些娘娘们都来这胭脂铺子买胭脂,就连太后,也对这胭脂赞不绝口,只说自己用了这胭脂,觉着脸也不干了,皱纹也似乎少了,整个人都年轻起来。如此这般,众多的枕头风吹着皇帝,萧素睿哪里敢动这胭脂铺子,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嫉恨而已。
    匆匆又是三个月光阴过去,夏去秋来,庄子上房前屋后的菜地果园都丰收了,又有许多人来帮她们采摘水果收拾蔬菜,往地窖里运,苏以那边的蔬菜温室也开始工作,到冬天,眼看又是一大笔银子。这些情况萧应和王妃成侧妃等人都清楚,只觉着这富足日子越过越有瘾,真是太有奔头了,就过几十年也不怕。
    唯一的隐忧便是萧应,从初秋开始,老王爷的咳喘宿疾就又犯了,这病来的也凶猛,最后还是太子萧素真和公主萧素嫣偷偷请了两个资深的御医来,用好药方控制住。顾盼儿担心王爷身体,便对元媛说要给顾雁南写信,托他在西域再弄一些好用的药带回来。
    信去了大概一个多月,这一日众人都在院子里忙着晒鱼干和萝卜干,忽听门前一声马嘶,萧云妍跑出去一看,原来是顾雁南回来了。
    这下子众人可高兴坏了,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漂亮乖巧的顾小弟可是很有人缘的。于是忙都迎进来,顾雁南不负众望,拿了好几种珍惜的药回来,其中就包括去年带回来的那一种交家的药。
    待吃过了接风宴,众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问顾小弟这大半年来的情况,又问他波连的风俗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顾雁南一一答了。王妃便笑道:“听你这么说,在波连着实如鱼得水,还要再去。只是既如此,倒跑这一趟做什么?大宁距离波连何止万里之遥?来回岂不费劲?即便是有药要带回来,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捎回来也就是了。”
    顾雁南笑道:“我想念干爹干娘和姐姐们,因此和郎阔说好了回来这一趟。我如今在和他师傅学医术呢,还没有多大成就,所以还得回去,此次回来,也只是住一两个月。等到干爹的病情稳了下来,我就再动身,虽说路途遥远,但如今对我来说,正是增长见闻,也没什么。”
    顾盼儿笑道:“你这分明是跑野了心,还有脸说的大义凛然呢。是了,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去见见你京城里那些朋友?还是说,过几天再去见呢?”
    顾雁南笑道:“过几天去见也不迟,还有郎阔和我给他们带的礼物,总要送到了,免得那些家伙们说我给贪污下来。”说到这里,就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郑重道:“我回来的时候,总觉着各城的防卫十分森严,连京城也多了许多巡逻的官兵,还有一些江湖高手隐藏了行迹混在茶楼酒肆中,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元媛笑道:“我们如今在这里,真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哪里还知道世事?只不过并没有听说乌拉国再次犯边,却不知这样的剑拔弩张是为了什么?总之和我们也没有多大关系,管它作甚。太子那边似乎也还好。”
    顾雁南点头道:“既和咱们没关系,我就放心了。我从城里回来的时候,也没听说太子什么事,想来虽然政局暗流汹涌,太子却也并非岌岌可危。”
    元媛点头道:“正是如此。所谓争如不争,不争如争。皇上如今虽然身体老迈,但大权仍是在握。他一天不发话,五皇子也不过是瞎折腾。更何况刚极易折,乐极生悲,他这般的大张旗鼓风头过盛,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情。”说完忽然想起一事,便又道:“是了,你赶的倒巧,再过几日,正是小九儿和芳龄的冥婚之日,便和我们一起去喝杯酒吧。”
    顾雁南诧异道:“什么?冥婚?这不是害了芳龄吗?”说完,听元媛和他说了芳龄的事情,也是感佩不已。但旋即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沉吟不语。
    元媛等人却都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众人说到了芳龄,就忍不住又说起芳莲。据说云端世子现在已经将芳莲的父母攻克了,他爹娘拿他也没有办法,剩下的,只要得到皇帝的默许,便可以八抬大轿将芳莲抬去做正房嫡妻。只是因为大宁朝从没有亲王妃出身平民的先例,所以皇帝这嘴巴就一直没有撬开。反正芳莲不着急,急的是萧云端,自然应该由他去想办法。
    众人正说笑着,顾盼儿终于注意到了弟弟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便打趣道:“怎么?听见我们说这些,你也心急了?既如此,便索性留下来,姐姐给你打听打听谁家有好女孩儿,你如今也快满十八岁了,正是该娶妻的年龄,寻常年纪的男孩子,像你这么大都当爹爹了呢。”
    顾雁南脸一红,对顾盼儿瞪眼道:“姐姐胡说什么?这种话也能用来打趣弟弟?这里可还有没出阁的女孩儿。怎么如今这寻常日子过的没了一点规矩。”说完了又想想,方苦笑道:“我刚刚并没有想别的,就是觉着……这世上还真有相像的人。几天前在黄州,一打眼间,竟看到一个人,和小九儿长的极像,只是黑了些也高了些。”
    此话一出,元媛的身子便是一震,众人也都目瞪口呆看着顾雁南。顾盼儿正在削的苹果也掉了下去,锋利刀刃划破了手指,她这才吃痛出声,连忙将血吮去。一边强笑道:“你就是胡说,小九儿和……和你姐夫早就阵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胡说什么?世间相像的人何其多?遇见一个也没什么稀奇的。千万记着别和芳龄说,不然不是往她心上戳刀子吗?”
    顾雁南被姐姐说了一顿,也觉得不好意思,讪讪道:“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本来就没放在心上的,刚刚你们说芳龄要和小九儿行冥婚,我这才想起来。说起来也奇怪,不然我也不能想着,实在是那人的动作举止,都和小九儿十分相像,我和他也算熟悉,唉,若非……若非知道他已经阵亡了,只怕就要上前相认的。”
    话音刚落,就被顾盼儿瞪了一眼,听她嗔怪道:“都说不让你说了,你还说。这一路风尘的赶回来?也不累得慌,还不赶紧趁着离天黑还早,去躺一会子呢。”说完顾雁南这才觉出乏累,便微微一笑,站起身向众人告辞,然后自回为他预备下的房间歇息。
    待他走后,众人又忍不住嗟叹了一番,也便各自干活去了,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小插曲,众人也只是为芳龄和小九儿的命运感叹了一番,过后也就丢开去,不到第二天就给遗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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