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去道歉吧!”这话一出不仅高老爷,安姐都向她看去,杨氏却没感觉,径自道,“我刚才听安儿说了,这事主要就是因为吴姨娘得罪了刘夫人,既然得罪了,那咱们就向刘夫人陪个不是,虽不知道那刘夫人的性情,总归会有些用处吧,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我、我一个妇道人家……”
“对,太对了!”高老爷从椅子上站起来,哈哈大笑,“不错,既然吴氏得罪了人家夫人,咱们当然要道歉,明天我就让……”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说起来自然是张氏去道歉最有效果。可张氏现在还有病,等她养好了病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而且就算养好了,张氏愿意为这事去道歉吗?高老爷立刻又想到了高老夫人,但他立刻又摇了头,首先,老太太毕竟是他娘,辈分在这里放着,若真前去刘家就显得他太没骨气了;而且若让老太太前去,很可能会把事情办砸。
那么他自己去?
高老爷倒是不忌惮向一个官职比自己小,年龄也比自己小一些的人低头的,可刘从一毕竟是李尚书的人,他若前去,张家那边会不会生气?而且张老爷刚才也发话了,不能把事情搞大。后宅的女人们前往,那就是一些家事,连刘从一也不能再抓着这件事不放,否则让人知道了就是笑话,他若前去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最后,高老爷把目光投到了杨氏身上,杨氏的身份还是低了些,但到底也是贵妾了,在张氏不能理事的时候,也还是能站出来的。不过不能张氏一个人,说不得还要再加上心姐。高老爷低头看到安姐,嗯,这个二姑娘聪明勇敢,去了说不定也能有些用处。
定好了人选,高老爷也放下了心事,当小米粥送上来的时候连喝了三碗。不过在第二天他就碰了壁——心姐不能前去!倒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病了,自那天受了惊吓她回来就发了低烧,这两天一直时好时坏,张氏都急的让人去庙里求安神符了。她这个状态高老爷自然不能再让她出门,而此时的情况他又等不及了,最后只有无奈的让杨氏和安姐带了大包东西前往刘家。
“姨娘是怎么想到要去道歉的?”坐在马车上安姐忍不住开口,她当时执拗的留下来就是想提醒高老爷的,却没想到被杨氏先说了出来,她倒没有被抢先的不忿,只是有些好奇,不是她看不起这个姨娘,而是杨氏的智商真的一般。
“既然是咱们的错,那就去道个歉嘛,我娘早先常说礼多人不怪的。虽然你现在懂事了,但我还是要说以后你脾气一定要收敛,见人多笑就不容易惹事了,怎么了?”
“没什么。”安姐笑着摇摇头,她这个姨娘忍让起来让她常常暗自窝火,可也真是个好人,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能在高家过的这么平静吧,虽然被欺负了,被冷落了,可总是,没出什么大事。
刘家离高家并不远,只是比司家更小,只有一进的小院。听说杨氏只是个妾,刘夫人也没有出面,只是让自己的大丫头出来接待。杨氏倒也不恼,诚心诚意的道了歉,又解释了一下那对东珠的来历和为什么张氏没能来的缘由,最后说了吴氏的去处后就告辞了,这态度不仅那大丫头有些发懵,连刘夫人听了也有些感叹:“想不到这高家竟还有这样的妾氏。”
“那夫人,我们现在……”
刘夫人转了一下手上的镯子,想了想:“一切等老爷回来再说。”
她话音刚落一个妈子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不好,老爷的书房好像遭了贼!”
“什么?”
“我刚从书房路过,看那门开着,就想过去关上,却发现那屋里一团乱,也不知道被什么害了!”
刘夫人站了起来,他们家贫寒,院子小下人也不多,但都知道那书房是最重要的地方,除了老爷就连她都很少进去,当然更不会有哪个下人无意闯入,更别说弄的满地狼藉了。
这是,真的遭了贼?怎么好好的在大白天就有贼敢来?
不说刘家这边的惊慌,此时安姐也是无语了。
二公子!二公子!又是这个二公子!他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说今天早上怎么有喜鹊叫,原来就是为了同妹妹相遇啊!”二公子说着还点点头,一副感叹的样子。
遇尼玛啊!安姐在心里大叫,这是相遇吗?这是你突然从我们的马车里冒出来啊!
“安安安安……儿……”杨氏哆嗦着说不出话,不怪她胆小,认谁见自己的马车里突然冒出来个人都会这样的,就算这个人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就算这个少年非常英俊,就算这个少年一出来就笑嘻嘻的,可也令人惊慌,若不是安姐认出他就是那个二公子,早就叫出来了。
“姨娘莫慌,他就是南安王府的二公子。”
“这就是姨娘啊。”二公子抱了下拳,“我姓朱,单名一个抵,姨娘叫我抵儿就好。”
……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虽然朱抵表现的很亲民,杨姨娘还是大脑发懵,眼前一阵阵的犯晕。不知所措惶恐不安等多种情绪刺激下她一时也想不到别的了,脑中只翻来覆去的冒出一个念头,这人是怎么出现在他们的马车上的呢?虽然她们今天坐的是府里最大的车子,可他怎么就能突然从位子下面冒出来了呢?
“妹妹,姨娘是不是不喜欢我?”见杨氏只是瞪着眼不说话,朱抵的声音有些受伤。安姐磨了下牙才忍住嘴边的咆哮,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以平静的声音道,“二公子怎么会在我们的车上的?”
特意突出了我们。
“哦,这个啊,我看到妹妹从这辆车上下来,就知道这是妹妹家的车了,想着也有几天没见到妹妹了,就过来了。”理所当然的语气配合着一脸表扬我的表情,安姐真的无语了,她想了下福了个身,“我想不起什么时候冒犯过您,若是有,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二公子您来说这也许只是一时的玩笑,但对于我,这影响非常大。因为您那日的一句妹妹,我们府里就多了些流言;因为您当日的一句玩笑,从那天之后我就开始学规矩。二公子,您出身显赫又是男子,很多事都无所谓;而我,不仅是女子,还是庶女,很多事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二公子以后不要再同我开这样的玩笑了,我不是您的妹妹,也当不起。”
朱抵一开始脸上是带笑的,但慢慢的他的笑意消失了,眼中浮现出一种类似悲伤的感觉,就仿佛被遗弃的小狗,安姐心中一动,随即又唾弃开自己。多大的人了,还真要学玛丽苏啊,她同这朱抵一共只见过三次,她又不是美若天仙,难道这朱抵还真能对她一见钟情吗?这位公子大概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件玩具——虽然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有趣!
“我明白了,原来我已经对你造成了困扰,我本来以为……”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妹妹放心,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安姐一脸黑线:你能不能不要再叫妹妹了!
“我本想同妹妹多说些话的,现在既然妹妹厌了我,那我也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他说着站了起来,这辆马车虽然宽大,但也不足以他站直身,他只有弯着腰在身上摸了起来,然后掏出一个盒子,“对了,这是我刚才在那刘家找到的,妹妹既然不收我的东西,那就把这个拿去吧。”
说着把那东西往安姐怀里一塞,人就从窗户钻了出去,那窗户也不是很大,但他就那么一探头一扭腰,人就出去了,安姐连忙去看,愣是没看到他的身影。
轻功?高手?
安姐张大了嘴半天还合不拢,随车的王妈子见她一直拉着窗帘,就走了过来:“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啊……那个,你刚才看到什么东西没有?”
“姑娘说的是什么?”王妈子疑惑道,这一路都在闹市走她看到的东西可多了,是哪件引起了这个姑娘的兴趣吗?
安姐摇摇头,又退了回去,这时候杨氏终于回过了神:“安、安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
杨氏突然脸一白:“那二公子该不会是鬼吧!你看,他突然就从咱们车里冒出来,然后又突然就没了,这、这实在不像人啊。”
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发颤,安姐笑着摇摇头:“姨娘别吓自己了,他是人,这晴天大白日的哪来的鬼啊。他这忽高忽低的应该就是一种功夫,我听张老夫人说过他武艺了得。”
不过那时候她只以为他弓马娴熟,还真没想到他还有这种能力。
听女儿这么说,杨氏没那么害怕了,但还是充满了担心:“可是他为什么要缠着你啊,你这段日子就出了三次门,三次都碰上了他……莫不是……”
“姨娘!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刚才已经与他说明了,你看他那态度可能也就是觉得我有趣,再加上碰巧了这才会赶上。”
“可他给你的这个盒子……”
“他不是说是刘家的吗……?”
母女俩面面相觑,她们是来刘家道歉的,可这又拿了刘家的东西——就算不是她们拿的吧,可这东西现在的确是在她们手上啊。安姐咬着牙道:“咱们先看看是什么吧,我想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
她说着打开盒子,自己也怔住了。
石头,黄色的石头,泛着红色,打眼一看竟有一种艳丽如火的感觉,安姐不由得张大了嘴。现代做销售,不能喝那就要能侃,天南地北绯闻八卦最好都能接上一些,这样别人才会觉得同你说话有意思。这两年收藏大热,她也就了解了一些。当然,她这了解只是泛泛的,绝对谈不上精深,可这块石头的特征这么明显,就连她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块田黄石!而且是田石中极品的橘皮红田!
“这是玉吗?”杨氏道,“看着有些像石头啊。”
安姐没有说话,只是把那块田黄石拿出来,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东西,打开来竟是一叠银票,一张五百,这里竟足有二十张!这下连杨氏都发不出声音了,安姐更有一种掐死朱抵的冲动,这是惹的什么事啊!
而此时,刘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晴天大白日的遭盗,这明显是家贼啊,除了刘夫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嫌疑!一时间,众人看向其他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
“夫人,报官吧!”刘家的管家道,刘夫人看了一眼众人,“是谁做的,自己站出来。我同老爷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自己站出来,我虽不能保证绝不追究,但一定从轻发落,但若被查出来,决不轻饶!”
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纷纷跪地表明心迹,有说自己刚才同谁在一起的,有说刚才在做什么的,刘家就这么多人,竟然人人都像是清白的。刘夫人等了片刻,见没人招认,就让管家看着所有人,自己带这大丫头亲自到书房收拾了起来,当收拾完她傻眼了,大部分东西都还在,只除了一个盒子!
那个装田黄石的盒子,和里面的一万两银票,那银票也就罢了,那田黄石却是自家夫君的心爱之物,经常拿出来把玩,因那东西贵重,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有的,除了自己单独观赏,就只在她面前拿出过:“要这东西能出现在人前,恐怕还要再等十年。”
他夫君早先还这么感叹过,她当时还说他胸有大才,又得今上信任,说不定不用十年就可以了。
而现在,那东西竟然丢了!竟然在她在家的时候丢了!竟然在这大白天丢了!谁偷的?她第一个想到了杨氏母女,但立刻就排除了。杨氏母女一直在同自己的大丫头说话,连净手房都没去一次,更不要说靠近书房了,从进门到出去一直都有人跟着,那是绝对不可能去下手的。而她们的下人也一直被安排在门房,也没有机会。何况那东西放的隐秘,根本不是短时间能找到的。
还是家贼!还是家贼!
刘夫人认定了这个,虽然她觉得这东西已经出门了,毕竟他们这里就临着街,那人要是有预谋的话很快就能送出去。不过怎么也还是要好好的找上一找的。拿定了主意,刘夫人就宣布丢了块好墨,然后在家里展开了大搜查,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放过——万一有人趁她离开的时候塞进来呢?
而此时,杨氏母女已经回到了家,在安姐的房里面面相觑——这是为了预防高老爷突然回来,自己闺女的房间他还是不会随便进的。
“这东西,要给你父亲吧?”语气重也充满了不确定。
“怎么说呢?”
杨氏也犹豫了,照实说?先不论高老爷信不信,只是她们到刘家是去道歉的,结果却顺手——虽然不是她们做的!可顺手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在了手里,高老爷会不会埋怨她们?特别是会不会埋怨安姐?
安姐倒不担心高老爷会怪罪她,因为那刘家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拥有这么一笔财富的,而且他们家处处标榜清廉,这个盒子很可能成为一个把柄,运用的好了这次的事情完全可以顺利度过,但是她何必这么帮这个男人吗?
她承认高老爷目前对她不错,看样子也是喜欢她的,但是他对原身好吗?对杨氏好吗?过去原身就不是他的女儿,杨氏就不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吗?
他现在对她的好,是建立在发现她变懂事聪明有用的基础上的,这不是父亲对女儿,而是老板对职工,而她对高老爷也是一个职工对老板的感情。因为现在吃这个老板的,所以要为这个老板干活,她会尽自己的本份,但要说尽心尽力,那就大可不必了。就像这次,她愿意为高老爷出主意,也愿意同杨氏出来道歉,但是这一万两银票……
安姐承认自己动心了,杨氏用了十年也不过只存了几百两的体己,一万两能做太多事了,有了这一万两她以后的日子也更有保证!但是这一万两也非常烧手,不说别的,朱抵那边就是个定时炸弹。他把这盒子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想法?
“那就先放下来?不过刘家丢了这么一大笔钱……”
“这个姨娘倒不用替他们担心了,他们能有这一万两,就还会有第二个一万两第三个一万两,姨娘看着吧,他们连官都不会报。”安姐冷笑了一声。那刘从一装的清廉,不仅一大家子只住了一进的院子,连个妾都没有,刘夫人穿戴也简单,但谁知道他的书房就放了这些东西?
“我现在想的是咱们要放的话,放在哪儿?”
杨氏再次蒙了,她自己的私房是随手放在箱子里的,当然,压在了箱子的最底层又上了锁,可要让她把这个盒子也这么放,那还真不敢。
“这件事,先放在这儿吧,让我再想想。”
杨氏点点头,没有发觉自己现在越来越依靠安姐了,不过没等安姐想好怎么办,那边张氏身边的孙妈子就来找安姐了,她一来就慌慌张张的道:“二姑娘,这真是没办法了,只有靠你了。”
“孙妈妈慢说,到底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只有大姑娘了。”孙妈子说着连连叹气,原来心姐病了这几天,问医拿要请神上香那是都用过,眼见好好的姑娘都快脱了形,张氏再也忍不住向娘家求助了,那边张家立刻请了自家常用的太医过来,那太医倒也有点不同意见,说心姐归根到底还是被吓住了,心绪不宁,只要能让她静下心,这病倒也容易。
张氏本想自己亲自陪着女儿的,谁知道心姐却自己点了安姐,张氏本想着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用,但安姐执拗,张氏也只有让孙妈子过来了:“杨姨娘放心,大姑娘那主要是心病,倒没别的什么。想见二姑娘,我估摸着也是那天二姑娘英勇不凡,被她记住了。”
此时人讲究隔离,特别是小孩子,若是家中哪个小孩病了,别的小孩都要与其保持距离,以免过了病气。就算探望也不能经常,孙妈子怕怕杨氏担心不想让安姐过去才这么说的。杨氏自然是不想安姐去的,但她知道孙妈子既然都亲自来了,又把话说到了这里,安姐怎么也要去一次,因此只有勉强一笑。
安姐道:“既然大姐姐这么说了,那我自然要过去,不过那天的事孙妈妈就不要再说了。”
“是是,是我老糊涂了。”孙妈子连连点头,安姐一笑,站了起来。孙妈子看着她的身影不免恍惚,这做派这感觉,她为什么这么眼熟?到底像谁呢?
“孙妈妈?”
“来了来了。二姑娘这边请。”
安姐上一次见心姐还是刚从司家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心姐虽然已经有些不适,却是刚病起来的,看起来也还好,这时隔两天,安姐发现这小姑娘已经变的眼眸深馅,面上都带着惊慌,是真的不太好了。她一看到安姐,立刻就过来拉住她的手,攥的紧紧的:“妹妹,妹妹。”
“大姐莫慌,我在这里。”安姐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妹妹他扑过来了,他扑过来了——”
声音凄厉,带着巨大的恐慌,旁边的人都呆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心姐心中竟怕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