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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汶忙求情说:“可是,她还要照顾我呀……”
    苏婉娘却激动地说:“我肯定准时就到!太谢谢大小姐了!”扭脸对沈汶说:“你多睡会儿,我练完了你再起床就好了。”
    沈湘与苏婉娘两个就开始讲习武的准备,要什么衣服,要什么式样,要什么颜色,还要什么鞋子……苏婉娘都没有,沈湘就说去她那里,先穿她的。她们与几个男孩子告别,情绪高涨地往沈湘的院子里去了。
    大厅里,杨氏和老夫人少见地默契,都坐着不动。
    杨氏皱着眉,轻声地说:“娘,您怎么看?”
    老夫人沉思半晌,说道:“那是个烈性的孩子,这样的人不容易害人,除非被惹到了心头上。汶儿性子太软,如果这孩子真心感激汶儿,日后必一心护主,汶儿倒也需要这么个人在身边。那个夏红年纪大了,急着嫁人,而且,我看这些年她也不那么尽心。”
    杨氏点头:“我让我身边的一个嫲嫲过去坐坐镇,看她怎么把院子接过来。这孩子原来也是官宦人家,看来是个有教养的。”
    说道苏婉娘的背景,两个人都半天没说话。最后老夫人说:“毅儿的亲事开始操办了吧,虽然……”她叹气。
    杨氏点头说:“我明白娘的意思,柳氏是弱了些,可毅儿似乎喜欢她。我给侯爷写信,说了几家,侯爷最后挑的也是这家。说高嫁低娶,我们侯府已然惹眼,不能再与个权势之家联姻了。”
    老夫人点头:“你看着办吧,也借着这次成婚,给老二看看。他们哥儿俩年纪相近,婚事也别隔得太远了。”
    杨氏有些惆怅地说:“孩子们,就这么一个个地长大了啊。”
    老夫人笑了:“可不是嘛!我可等不及,他们赶紧成亲,我好抱个重孙。”
    杨氏想到自己才三十多就要成祖母了,却没怎么高兴。
    与此同时,大皇子新开的府邸内书房里,几个人正轮流向大皇子报告着前日里发生的事。从政事的安排,到皇帝新发的诏书,桩桩件件,有条有理。
    大皇子现在十七岁,长方脸,眉尾深重,眼睛陷了些,看起来很有气势,可也有些阴沉。他蓄了淡淡的上唇短须,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
    一个人说道:“昨日在后花园,皇上对贵妃说三皇子长得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贵妃掩唇而笑,没有说什么。”
    大皇子冷笑,另一人见势说道:“不过是个妃子,就凭着讨皇上的欢心才得宠而已,哪里能比得上皇后。”
    一人说:“哦,昨日,镇北侯府的孩子们回来的途中,从万花楼逃出来的苏长廷的女儿苏婉娘撞了过去,哭诉说万花楼强买,母亲病重,弟弟年幼。那个镇北侯的幼女心软,当场说要让她给自己当丫鬟,镇北侯的长子沈毅就带走了苏婉娘,让侯府护卫去万花楼取了卖身契,还把苏婉娘的母亲和弟弟带入了侯府。”
    大皇子皱眉:“苏长廷?金部主管,春天被我们换下,在狱中死的那个?”
    有人回答:“正是,他不贪金银,也不愿归顺,还可能存了不利我们的证据,我们怎么折腾他他也不说,后来抄他的家,也什么都没找到。”
    大皇子握了下拳,“镇北侯……老三去了他们的花会后,就总说和那沈毅成了好友。这事,你们没有好好查一下?他们不是有意买了苏婉娘吧?”
    有人忙说:“查了,那个苏婉娘从万花楼已经逃跑了几次,想去照顾她的母亲和弟弟,都又被抓了回去。这次让她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后门,锁生锈了,一掰就断,没有其他痕迹。她碰上了镇北侯府的车驾应该是她的运气好。那天镇北侯府的车队本是去拜访平远侯的,回府时根本没有想从那里走,就是因为那个镇北侯的幼女想吃点心,离开平远侯府时,才临时改道,过了那个苏婉娘藏身的地段。”
    大皇子皱眉了:“这么巧?镇北侯的幼女?她多大?”
    幕僚马上说:“哦,那个幼女,今年才刚满七岁,一向缺心眼,曾经教养过她的嫲嫲逢人就说,她天生愚笨,书都背不下来。我们侯府中的人也说,她自幼天天哭来哭去,软弱无知,被兄姊看低。那天,她还是第一次出侯府,听到苏婉娘的哭诉,当着众人面哭了,她平时没事都哭一哭,这本是平常。可在大街上,见她哭,沈毅就落不了侯府的面子,只好把苏婉娘买了下来。”
    大皇子还是不说话,看来疑虑未消。
    幕僚忙接着解释:“苏婉娘被带进府中,杨氏听说是犯官之女就说不要,让把卖身契退给苏婉娘。那个苏婉娘当场撞柱自尽,被镇北侯的大女儿救了下来,幼女吓坏了,哭着说出了事她也要死了。老夫人看不过去,出面说话,才留了下了苏婉娘。”
    大皇子终于点头了,旁边的人总结道:“这真的是巧合。若是杨氏或者镇北侯的大女儿出面买下了苏婉娘,都有可能是安排好的。可这个幼女,实在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她自己长得不漂亮,看苏婉娘长得好看,就喜欢得拉她一起睡。苏婉娘也高兴有了个落脚的地方,对幼女感激涕零,说能给她母亲治病就行,并不想追究她父亲的事。”
    大皇子淡淡地说:“她不想追究,就不追究了?找人安排下,如果哪天那个苏婉娘想知道她父亲的事,就让她查出苏长廷的死和侯府有关。杀父之仇,我就不信她不在乎。”
    一个幕僚击掌道:“妙啊,这是又给侯府安排了一个钉子,还是他们自己收进去的。”
    大皇子嘴角上翘,但是没有笑意:“父皇知道镇北侯给长子挑的亲事了吗?”
    有人答道:“知道了,孙公公说,皇上说了句‘镇北侯还是那么不知趣’。”
    大皇子哼了一声,“父皇就是这么放不开,明明不喜欢他们选了过去说过父皇坏话的柳家,可还不做什么。”
    屋子里没人搭腔,一方面是不好说皇上什么坏话,另一方面,镇北侯守着北疆,皇上能做什么??
    ☆、疑生
    ?  已经被大皇子方预定下的“钉子”苏婉娘次日天不亮就已经到了习武场,从蹲马步开始学起。让沈湘惊讶的是,这个身材窈窕的女孩子,看着娇滴滴的,可愣是在那里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浑身是汗也没有要求中间休息一下。
    天亮了,苏婉娘觉得沈汶该起床了,就站起来,腿抖着向沈湘说:“我得回去侍候小姐了。”
    沈湘豪爽地拍了下苏婉娘的肩膀说:“好吧,明早见!”就听“噗通”一声,苏婉娘坐到了地上。
    沈坚正从旁边走过,笑着说:“你们也别太心急了,哪有一天吃成个胖子的?”
    沈湘扶着苏婉娘起来,苏婉娘颤着声音说:“大小姐,明早见。”
    沈湘扶着她走了几步,让她缓缓劲儿,嘴里说:“你比我妹妹强多了,她蹲马步最长只蹲了一刻钟就掉眼泪了。”
    苏婉娘说:“小姐是精贵人,岂是我能比的。”她说的是真心话,可别人都觉得她懂本分。苏婉娘看自己的腿差不多了,就向沈湘告别,碎步往沈汶的院子去了。
    沈坚和沈湘看着她走远,沈坚问沈湘:“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沈湘说:“她挺对我的脾气的,性子倔,又肯吃苦。”
    见沈湘答非所问,沈坚叹气:“你是谁肯和你一起练武就都对你脾气。”
    沈湘借机对沈坚说:“二哥好久没和我过手了,快来试试,不然可就不对我脾气了。”
    苏婉娘到了院子里,沈汶的屋里还是静静的。苏婉娘洗漱了,到了沈汶的屋外,夏红等在门外,一脸不耐地说:“你去哪里了?早上要在这里守着懂不懂?”
    苏婉娘也不多说话,就静静地站在门边。
    夏红不甘心,又开口道:“你这么不守规矩……”
    苏婉娘打断她说:“你知道小姐已经选了我,你就要走了。你让小姐高兴点,她还能念念旧情,说不定多给你些东西。你要是不顺着她的心意,主仆一场的,这么不快地分了多不好。”
    夏红哼了一声说:“我跟了小姐七年,我还不知道她?她心软,怎么可能不对我好?”
    苏婉娘冷笑:“你这是拿捏着她心软呢!我该告诉你一声,我心可不软。现在我掌握着钱匣子,能不能多给你些,可得看我的心情呢。”
    夏红咬牙:“你才来了一天,就这么猖狂?!”
    苏婉娘看入夏红的眼:“对!我就这么猖狂!小姐喜欢我,你最好放明白些!”
    夏红气得脸都红了,里面沈汶大声地打哈欠,夏红怒气冲冲地进屋,对着刚从床上坐起来的沈汶说:“小姐!你没听苏婉娘说……”
    苏婉娘一步上去从床边拿起一件衫子给沈汶披上,一边说:“深秋了,小姐起来要慢一些,等着我进来给你穿上外衣,别冻着。”
    夏红愣在那里,沈汶顺着苏婉娘的手穿上衣服,甜甜地苏婉娘笑着说:“婉娘姐姐对我真好!我得去告诉母亲,让她知道我没挑错人。”
    苏婉娘也一笑:“我已经让人给你煮了红枣汤。”
    沈汶拍手:“太好了!”
    苏婉娘撩开了被子,不等她扶,沈汶自己的跳下了床,苏婉娘又叫住她,让她穿上袜子再穿绣鞋。
    沈汶去洗漱了,回来见桌子上摆了汤,端起来喝了,连声说:“真好喝,如果酸点儿就更好了。”
    苏婉娘宠溺地笑着说:“好,我明天让她们放个梅子。”
    沈汶坐在梳妆台前,苏婉娘给她梳头,沈汶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问夏红:“哦,夏红,你刚才一进来的时候要说什么?”
    夏红一直在一边没插上手,看着这一对主仆笑得舒畅的样子,只觉得心头气闷,勉强笑着说:“没什么,只说夏婉还得多学学这院子里的规矩。”
    沈汶被揪着头发,没法点头,就笑着说:“是呀,婉娘姐姐,你得把这院子管起来,得赶快熟悉了规矩。”夏红嘴都惊得张开了。
    苏婉娘像是没注意到夏红的样子,笑着说:“夏红姐姐是这个院子的老人了,哪里轮得到我。”
    夏红闭嘴咬牙:什么叫“老人”?!我才多大年纪?
    沈汶说:“夏红姐姐要嫁人了呀,我娘说成婚都是喜事,夏红都等不及了。你要好好帮着她准备些东西,她服侍了我这么多年,很辛苦的!”
    苏婉娘忙点头说:“我明白,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帮夏红姐姐备嫁。”
    这两人一唱一和,夏红根本没法插话。听这话,竟然是真的让苏婉娘管着要给自己的钱了?!夏红更加抑郁。
    沈汶梳妆完毕去请安,还没出门,就遇上了从杨氏那边过来的钱嫲嫲。钱嫲嫲是杨氏的陪房,一直是杨氏的心腹。沈汶忙笑着叫:“钱嫲嫲好,我正要去给母亲请安。”
    钱嫲嫲笑着对沈汶行礼道:“小姐尽管去,夫人只是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夏红面露喜色,这是夫人对苏婉娘不放心才派来的人吧。
    沈汶笑着说:“那太好啦!我已经让婉娘姐姐管这个院子了,你来了正好帮帮她。”一下子就给来人定了位。
    钱嫲嫲没恼,笑着对苏婉娘说:“那我就帮着姑娘了。”
    苏婉娘也行了一礼,笑着说:“什么帮不帮的,我就是想替小姐理理院子,让院子里的都是对小姐好的人。”
    她这话一出,周围人的眼里都射出愤怒的光线,恨不能把她洞穿。难道现在院子里的是对小姐不好的?
    苏婉娘彻底无视,继续说:“我觉得这院子有一半的人可以放出去,就如那个脸色那么难看的婆子——”她指了一下那个昨天对她恶语,现在正狰狞地看着她们的婆子:“看着就不像是高兴在这里当差的样子。她敢给小姐甩这样臭的脸子,怎么能让府里拿银子养着她呢?”
    那个婆子刚想说不是对小姐甩脸子是对苏婉娘,沈汶就像刚刚才看到了她一样手压了胸口说:“是呀,我才发现,她这副样子像是要吃了我一样,我可是哪里得罪她了?”然后眼泪自然出现,典型的伤心表情。
    这时这个婆子再分辨也显得是在找借口了,钱嫲嫲点头说:“小姐可以把要换的人理个单子,让夫人看看。”
    沈汶立刻一副胆怯的样子,拉了苏婉娘的手说:“这么麻烦呀,还要写单子?婉娘姐姐,你看着写吧,你写了,我去交给母亲就是了。”
    众人虽然没见过皇帝,但觉得历史上那些被人唾骂的“昏君”大概就是沈汶这样的人。同时,许多人看向苏婉娘的目光立刻变了,从鄙夷和仇视,变成了讨好和谄媚。
    苏婉娘当仁不让地说:“好,我就写个单子。”她转脸对钱嫲嫲说:“嫲嫲也帮我看看,如果真的对侯府有功的人的亲戚,那可不好让人走。其他的……看小姐的意思。”
    沈汶忙摇头摆手说:“我不懂我不懂,这些年,我有些人都不认识。你看着办吧。”
    众人愤怒:好大的口气!苏婉娘是什么人?她真成主子了?!大家都期待地看向钱嫲嫲,等她说阻止的话。
    可还没等到钱嫲嫲张嘴,苏婉娘笑着说:“小姐信任我,是我的福分,我一定好好挑那些真心对小姐好的人。”一下子,谁也别说话了:难道挑真心对小姐好的人有错?
    这院子里的人没几个对沈汶有好感的,谁不觉得这个小姐是个软弱无能的哭包?谁没说过她的坏话?听了苏婉娘的话都有些心虚。
    沈汶也不多耽误了,对钱嫲嫲说:“劳驾嫲嫲先帮着看着院子吧,我们请安了就回来。”说要赶人走院子里就不能没有人看着了。
    钱嫲嫲点头说好,看着沈汶带着苏婉娘和夏红走了。转头对那个看门的婆子说:“你也听见了,收拾东西,她们回来了你就随我去管事那里吧。”
    那个婆子大哭起来:“那个小贱人是哪里来的?青楼!她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敢这么欺骗小姐?!……”
    钱嫲嫲想起杨氏在她来之前对她说:“汶儿喜欢那个苏婉娘,持意要让她当大丫鬟。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肯定和现在院子里的人处不好,就随她赶一批人吧,要不然什么都做不好反而会连累了汶儿。你在那里待上段时间,仔细看着,那个丫头如果对汶儿好,她怎么折腾都没关系。如果不好,马上就告诉我。”
    钱嫲嫲看着这个婆子这么闹,倒是印证苏婉娘做的对了,不由叹道:“你也别这么说了,你要是真心向着小姐,就不会对她挑的人这么骂了。小姐可怜她,当街流了眼泪,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把她带进了院子,你们这么挤兑她,不明摆着看不起小姐,不给小姐脸吗?”
    一席话说得众人脸上讪讪的,可不是?沈汶从街上挑了个青楼的女孩子做丫鬟,而且还马上提成了大丫鬟,这不是犯傻是什么?这种小姐怎么能让人看得起?
    等到苏婉娘和沈汶请安回来,钱嫲嫲带着那个婆子走了,满院子的人对苏婉娘的态度就不同了。
    沈汶要自己读书,苏婉娘守在门边,间或就有丫鬟过来笑着说:“婉娘姐姐,这是我绣的荷包,婉娘姐姐如果不嫌弃,就先用着。”“婉娘姐姐,你看我打的这个络子如何?小姐戴着可好看?”“婉娘姐姐,你真好看,这钗子是以前小姐给的,婉娘姐姐才配得上……”
    躲在里面翻阅《易经》的沈汶很高兴苏婉娘能在这么短时间就立了威,她找到了第一个能与自己共进退的人。可喜的是,两个人配合默契,天衣无缝。从此后,沈汶再也不用担心她正在读书或者写字时有人闯进来,再也不用担心她夜里出去后,丫鬟突发奇想地来看看她睡的如何,结果发现床上被子里是一堆枕头而叫唤起来……
    苏婉娘进来给沈汶递茶时,沈汶拉了下苏婉娘的手说:“谢谢姐姐。”
    苏婉娘小声说:“你有要留的人就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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