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的跟真的似的,明明她刚才已经喝掉一碗了,还煮了四个鸡蛋,跟绵绵俩已经每人吃掉一个。
绵绵回屋后,陈三跟玉宽已经醒了。
没办法,起晚了赶不上早饭,那就只能饿着。
小门小户的不惯子孙睡懒觉的毛病。
看到绵绵拿回来的鸡蛋,爷俩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大白牙,乐滋滋的把鸡蛋给吞下去了。
来了这些天,绵绵没有发现家里其他人早晨有漱口或刷牙的习惯。
倒是三房这边,冯氏要求他们每天早上都要用柳条蘸着青盐刷牙。
估计这是冯氏以前当丫鬟养成的习惯,绵绵在心里嘀咕着。
堂屋这边,等早饭做好摆上桌的时候,柳氏终于露面了。
听到动静,绵绵撑开窗户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柳氏的侧脸,绵绵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真的挺黑啊!
即使隔了这么远,绵绵都能看见对方脸和脖子明显的肤色差异。她真恨不得拿粉扑过去帮柳氏把脖子也给擦一下,就不好把脸上的粉匀给脖子一点?
跟柳氏一起出现的还有绵绵的便宜四叔陈培禄。
看到老娘耷拉着脸,陈培禄连忙堆着笑说:“都怪儿子不好,忘了时辰,这就让媳妇给您二老磕头。”
这个小儿子一直都是李氏的掌中宝,这会见他冲自己撒娇,李氏的怨气不免去了大半。
至于脸黑的问题,这在乡下真不是事,乡下婆家甭管在娘家捂的多白,做几年媳妇之后都是一样的黑。
当然,冯氏那是特例。
等小两口端端正正的磕了头敬了茶,柳氏又奉上了自己给公婆做的鞋子。
甭管手艺如何,单看那鞋面用了上好绸布的份上,李氏就不好计较柳氏没早起做饭的事了,不轻不重的敲打了几句,就给了小两口一人一个红封。
这让一直等着看四房吃瓜落的周氏失望不已,心里觉得婆婆偏心的没边了。
接着陈老爷子往饭桌前一坐,意味着早饭开始。
在陈家吃饭,不靠抢的话是永远吃不饱的。
所以,大家只能把各自的小心思憋在心里,专心致志的对付眼前的饭菜。
柳氏看着桌子上的黑面饽饽和腌的萝卜条,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都说陈家是大户,家底不比镇上的人家薄,瞧瞧这吃的都是些什么!
等她愣完神,伸手去拿饽饽的时候,发现篮子里已经空了,桌子上就连小孩子都拿了一个饽饽在啃。
柳氏看到陈四自己在那吃的正香,忍不住踢了踢他的脚。
陈四不耐烦的抬起头:“吃饭就吃饭,你踢我干嘛?”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在陈四的字典里没有比吃饱饭更重要的事,媳妇也不行!
柳氏一噎,待要发怒,看到一桌子的人都悄悄的看向自己,咬咬牙忍住火,端起面前的苞米粥挡住众人窥探的视线。
李氏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对柳氏刚升起来的那点子好感一下子就消散了:什么玩意,也敢对自己幺儿发脾气,我家幺儿可是童生老爷,臭婆娘欠收拾了!
很快,早饭就吃完了。
冯氏几个很有默契的一早就吃完饭回自己屋了,等柳氏吃完的时候,桌子上只剩下李氏一个了。
她放下筷子正准备回自己屋呢,就听李氏阴恻恻的开口:“你要去哪?”
柳氏很无辜的说:“我回自己屋啊。”
李氏冷笑:“还是镇上的姑娘呢,一点子规矩也不懂。谁家新媳妇第二天不是天不亮就起来做一大家子的饭。你倒好,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来不说,吃了饭连桌子都不知道收拾,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也不知道老四是哪根筋错了,竟相中了你。”
柳氏从镇上嫁到这偏僻的山村里来,本就有些委屈,听了这话,扁着嘴道:“要怪也只能怪你儿子眼神不好。”
“你……”李氏气结,愣神片刻后,拍着大腿嚎了起来:“哎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这都不是娶媳妇了,竟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冯氏几个作势回了自己屋,实际上都在偷瞧这边动静呢。
尤其是周氏,看到新娘子竟然跟李氏怼上了,心里痛快之余也想趁机在李氏跟前争好感,第一时间冲到战场,帮腔道:“老四家的,不是二嫂说你,你一个当儿媳的怎么能跟婆母这么说话呢?你们柳家收银子的时候一点不手软,怎么把闺女教成这德行!”
没一会,小李氏也赶了过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训斥起柳氏来,柳氏就算再伶牙俐齿,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三个。
绵绵从窗户缝里围观了这场妯娌暗战,啧啧道:“我以后一定要找个没有兄弟的相公。”
冯氏翻个白眼:“独苗的亲娘更难缠,要是摊上三代单传的独苗,你这辈子都别想过舒坦。”
“那就找个父母双亡的,就没婆婆管了。”想起前世在网上看过的段子,绵绵不怎么在意的说。
冯氏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闺女的志向竟然这般“远大”!
第9章 小院是非多
她呆愣了片刻之后才道:“这话你跟我嘀咕两句就算了,出去可千万别说,小心被人当成疯子。”
没想到闺女平时闷不吭声的,一出口就来这么猛的。
冯氏从荷包里掏出一把南瓜子递给绵绵:“来,吃瓜子。”
她宁愿把自己的零嘴拿出来堵住闺女的嘴,也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话。
绵绵说完后也意识自己的话有点惊世骇俗,吐了吐舌头道:“娘,我说着玩呢,你别往心里去。”
柳氏在陈家婆媳的合力“教导”下,整整干了一天的活。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柳氏也不管桌子上都是昨天的剩菜,就着黑面饽饽依旧吃的很香。
腊梅悄悄的跟娘亲嘀咕:“小婶子吃东西还吧唧嘴,真上不了台面。”
小李氏抿抿唇:“行了,快吃你的饭吧。”
老四两口子越能作,才越能显出她家达哥儿的好处。
等达哥儿出息了,家里的一切还不都是他们这房的?
虽然是剩菜,但里面还有不少的肉沫鸡块,一家子吃的很欢快。
只有冯氏听说要吃这个,跟丈夫嘀咕道:“那些剩菜一股子酒腥气,我一点不想吃。”
“不想吃就算了,昨天的酥肉不是还有点吗?待会我拿个饽饽过来,你跟闺女吃那个。”陈三很好脾气的说。
绵绵没想到冯氏在这上头还挺讲究,不过这也合了她的心意,她也不喜欢吃剩菜。
自己剩下的就算了,昨天那么多人吃饭,里面不知道沾了多少唾沫星子……
想想,绵绵就觉得恶心。
堂屋,看到吃完晚饭,主动收拾碗筷的柳氏,周氏心里称愿,乐滋滋的回屋睡觉去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看到婆婆给柳氏预备的回门礼,心里又不平衡了。
一条七八斤沉的五花肉、两条大鱼、一大包炸果子和十个大饽饽,这也太厚重了!
周氏心里不忿,吃饭的时候不免带了几分出来。
李氏可不是个惯儿媳的,当场就发飙了:“大早上的甩脸子给谁看啊,老二,好好管管你婆娘。”
陈二就跟没听到似的,看到两个女儿碗里只有薄薄的玉米糊糊,就把自己碗里的地瓜都分给她们,又伸手拿了簸箩里剩的半个饽饽给俩闺女分了。
见状,李氏只觉得自己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指着老二骂道:“就这么俩黄毛丫头,也配吃饽饽。”
她一发火,两个小姑娘都吓的浑身一哆嗦。
陈老二突的一下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娘:“丫头怎么了?丫头也是我亲生的,要是都不能让她们吃饱饭,那我整天拼死拼活的卖力还有什么意思?”
李氏瞬间气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没儿子,将来侄子们自然会给你养老。我的话你就当耳旁风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真是白养你了!”
“咣当”一声,陈二突然把手里的瓷碗给摔到门口的石阶上,站起来吼道:“为了孝顺娘,我都搭上一个儿子了,你还想怎么样,想逼我去死吗?”
陈二一向是个寡言沉默的性子,突然间发难,大家都没想到。
他的两个女儿小云和小霞忙把手里的饽饽都放到桌上,哇哇哭道:“我们不吃了,爹,你别发火。”
这么大的动静绵绵娘俩自然也听到了,她们过来的时候陈三正拉着老二的胳膊劝解。
陈二捂着头蹲在墙角:“我就只有这俩闺女了,只有闺女啦……”
这话连陈老爷子都不敢接茬,更别说旁人了。
倒是冯氏听了这话走过去:“二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跟二嫂还年轻呢,以后还有的是生儿子的机会。云霞两个是双胞胎,说不定二嫂还能生一对双胞胎儿子呢。”
周氏抹着眼泪道:“三弟妹,你也甭宽慰我,我都多少年没开怀了……”
冯氏斩钉截铁的道:“这有什么,我生了绵绵丫头以后不也是隔了这些年才又有了肚子里这个。虽说我尊你一声嫂子,可论年纪你比我还小一岁呢,我都能怀,你怎么就怀不了?”
听到这话,周氏的眼睛又有了光彩,是啊,她年纪比老三家的还小,说不定还有希望呢。
就连原本抱头痛哭的老二听了这话都悄悄的抬起了头。
陈三看到二哥神情松动,忙知机的把他给弄回房间,又借口让二嫂回去照顾,也把她弄回去了。
刚才二儿子发火的时候,李氏吓的不敢吱声,这会俩人走了,她又开始抖擞起来了:“这个老二,也太不像话了……”
陈三忙打断她的话头:“行了,娘,我们兄弟几个就属二哥最能干,除了我爹他挣钱最多。人家没了儿子本来就心焦,你还一个劲的虐待他闺女。小云小霞两个女娃能吃多少东西,咱家缺那口吃的吗?”
李氏压根不服:“你话说的倒是轻巧,这么大一家子人不省着点能行吗?丫头片子早晚都是泼出去的水,吃那么好干什么?”
陈三拍拍手:“这可是您说的,那以后大姐和二姐再回来,我就拿水泼出去,都嫁出去的人了还回娘家做什么?”
“你,你……”
看到李氏气的脸都变色了,陈三又嬉笑着说:“娘,我逗您玩呢,哪回俩姐回来不是我去张罗荤菜的?您的闺女您心疼。同样的,我们也心疼自己闺女,老四是刚成亲还没孩子。我们兄弟仨疼闺女的心跟您疼姐姐们的心是一样的。”
顿了顿,又道:“再说,咱家现在好歹也是读书人家,老四都成童生老爷了。要是女孩子们都瘦的皮包骨头,让人家看了也笑话。说不定还会连累四弟跟大侄子的名声。”
李氏一脸不信:“你少在那忽悠我。”
看了一眼在那收桌子的柳氏,陈三小声在李氏耳边嘀咕道:“您忘了当初老四为什么没做成刘举人的孙女婿。”
想起当初举人娘子给的四个字评语“刻薄女眷”,李氏顿时不吱声了。
看到这一幕,绵绵在心里暗暗咂舌,农家小院是非也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