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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常缓缓犹豫了一瞬,才道,“文童说您走后,公爷吐了好大一口血,现在昏迷不醒,他想请石大夫过去瞧瞧。”
    曲筝眼睛睁大,“他为什么会吐血?”
    吴常摇头,“文童也说不清,所以想让石大夫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石大夫正好还在曲府,曲筝忙让吴常将他送到公主府。
    吴常没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把石大夫带进文星阁,果然见谢衍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石大夫在里面诊治,文童给他打下手,吴常跟胡叔走到门外。
    胡叔做长公主暗卫的时候吴常还是公主府的一个小屁孩。
    他们两个,一个守着公主府,一个守着镇国公府,十年的时间,默默守护长公主唯一的亲人。
    吴常听胡说了公爷今天的表现,面色震颤,“公爷伤心过度了就是这个样子。”
    缓了缓心情,吴常缓缓道来,“公爷八岁那年,听到公主和将军去世的消息后,也是很安静,不哭不闹,还能在平叛军的手下保护住先祖皇帝的兵书,之后又镇静的宣布同镇国公府其他人划清界限,从始至终没有落一滴泪,喊一声疼。从他的黯淡的眼神,失魂落魄的肢体,明明能感受到那种失去亲人的痛,但他一声都不发泄,直到最后绷着的那根弦断了,才突然晕厥,高热了三天三夜,我当时都怕他醒不过来。”
    当年这些事发生的时候,胡叔不在镇国公府,此时听吴常说起,再联系公爷今日的反应,不觉就湿了眼眶,“一个人痛苦太大的时候,是发泄不出来的,更何况公爷一向克制。”
    吴常声音不自觉发抖,“当年是为父母,这一次公爷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却是为谁?”
    甚至更严重,都吐血了。
    两人愁眉不展的功夫,石大夫那边已经开了药方,嘱咐道,“公爷脉相很弱,有急火攻心,五脏俱焚之象,这种一般都是内创太大,身体无法承受造成的。”
    “身体无法承受?”文童一脸惊恐,急声,“那公爷还能醒过来么?”
    石大夫把写好的药方递过去,道,“若是一般人很难说,但公爷是老夫见到的第一个有天脉护身的人,醒过来倒不难。”
    天脉?
    在场三人都吓愣了。
    胡叔突然拔剑,明晃晃的剑尖指向石大夫的喉咙,声音阴戾,“是谁指使你说这句话的?”
    当年若不是一个臭道士说长公主是真龙天脉,顺安帝也不会那么快对她痛下杀手。
    石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临危不惧,“老夫从医多年,说的每一句话都基于自己的判断,从不受人指使。”
    吴常在曲府常听说石大夫的一些事迹,他有妙手回春的能力,却不为金钱名声所累,婉拒巨富贵贾的重金邀请,悬壶济世为穷苦百姓看病。
    这样的人,谁能指使得了他,也就看在曲老爷亦有大善之德,卖他几分面子。
    他当下就夺了胡叔手中的剑,忙去安抚石大夫,“您大人大量,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就是太着急公爷的病了。”
    石大夫怎会没这个度量,他面色平静的嘱咐文童如何煎药,末了又忧心忡忡道,“公爷体内虽然有天脉,可脉象也太弱了。”
    照理说,即便公爷命悬一线,天脉也不该如此羸弱的,就好像...散尽了,只剩一缕护身。
    不过天命天象本身就匪夷所思,很多事石大夫也参不透,没有根据的话,他一向不会对外人道,于是只本本分分的履行一个医者该做的事,留下药方,就离开了。
    吴常送石大夫回到曲府,就去和曲筝报告了这件事,说完,他第一次在主人面前抬了眼,想看看她对这件事的反应。
    在他的内心深处,总觉得公爷这次昏厥应该和大小姐有关,可是又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怎样的事会让公爷如此肝肠寸断,毕竟和离他都挺过来了。
    曲筝听说谢衍吐血晕倒也是一惊,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在她的记忆中,谢衍都是龙精虎壮,体力非凡人所能比的,每日最多睡两个时辰,却永远精力充沛,从来没生过病。
    秋猎时的遍体鳞伤,若是一般人,命都难保,他却只用了几天就恢复了,后面的养伤也是掩人耳目。
    她想不到什么样的重创才能让他昏迷不醒。
    她感受到吴常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么。
    依吴常上一世对谢衍的忠诚,不可能对他受伤无动于衷,她在公主府留宿一夜,第二天谢衍就成了这副模样,她确实摆脱不了嫌疑。
    可她当时中了药,并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从第二天的状况来看,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行为。
    不过,夜里毕竟蒙他照顾一场,曲筝转身,对绣杏道,“去库房找两颗老山参,两颗灵芝,再称二两鹿茸。”
    而后又转过脸,对吴常道,“绣杏备好了,你再走一趟公主府。”
    吴常恭声应下,待她转身离去后,心里不免失望。
    大小姐虽然给公爷送这么多名贵的草药,却不过是很平淡的人情礼节,没有多余的感情,貌似公爷昏过去的事和她并没有太大关系。
    没过多久,绣杏按曲筝的吩咐,将人参灵芝和鹿茸交到吴常手中。
    吴常再次来到公主府,把这些名贵的药材交给了好久未见到的文情,并嘱咐他好好照顾公爷。
    文情垂眸答应。
    转眼谢衍已经昏迷了两日,幸好朝廷新年休沐五日,倒也没引起什么惊动。
    文童和胡叔衣不解带的照顾谢衍,心力憔悴。
    第三日清晨,文童端着熬好的药刚进屋,看到公爷竟然自己坐了起来。
    他心里一激动,差点把手里的药打翻,一边护着药汁不要洒出来,一边飞速跑到床边,结结实实的叫了声,“公爷。”
    而后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不管不顾的痛哭起来,“公爷您终于醒了。”
    谢衍脸色惨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转头慢慢看了一眼文童,声音还很虚弱,“我昏过去几天?”
    文童抹抹眼泪,才哽声道,“整整三日。”
    谢衍怔了怔,他竟睡了这么久?
    记忆中得知母亲父亲去世那日,他也昏睡了三日。
    是想逃避么?
    他不知道。
    他慢慢掀开身上的被褥,下床。
    文童知道公爷爱洁,别的没做,先让人抬了水来,伺候着他沐浴,而后帮他绞干一头墨发。
    文童帮谢衍梳发髻的时候,刚把下面的头发捋起来,突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颤抖道,“公...爷,您后脑有好大一撮头发变白了。”
    公爷的头发天生又黑又亮,没有一丝杂色,怎么突然白了那么大一撮?
    文童眼睛瞪的老大,心焦道,“我现在就去叫石大夫。”
    谢衍听到自己头发变白没有什么反应,此刻听到石大夫,眼眸微动,“曲家的那位石大夫?”
    “是的。”文童点头,“您一病不起,曲大小姐就让石大夫住在公主府替您看病。”
    话毕,文童感到公爷两个宽大的肩膀微微颤了颤,他忙给公爷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匆匆下楼去找石大夫。
    等文童带着石大夫赶回来,却见室内空无一人,公爷不知去了哪里。
    *
    曲家酒楼。
    俞秀才看了一眼被沈泽拒之门外的高大身影,边拨拉算盘珠子,边随口一问,“门外那人是谁啊?”
    钱掌柜奚落他,“为了读圣贤书,你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当朝辅国公谢大人都不认识。”
    俞秀才面上震惊,一把拍在算盘上,“原来他就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去岁的状元郎!”
    海鲜楼没开张的时候,他好像就来过,只是当时自己没注意。
    钱掌柜白了他一眼,仿佛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书呆子。
    俞秀才根本没注意到钱掌柜的鄙视,注意力全被谢衍吸引走。
    他看起来气色不好,却不掩一身的浩然气势,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想臣服。
    谢衍是历届科考中成绩最优秀的,他的答卷比翰林院最终公布的答题范例还技高一筹,所有的科考学子都把他当成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膜拜。
    俞秀才也一样。
    当他得知东家大小姐竟然和谢衍和离,不知道惋惜了多少遍,如真正的见了真人,心里的惋惜之情又加深几许。
    东家几乎是他见过最美好的女子,美丽、聪慧、心善,而眼前的这位小公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和她都是绝配。
    明明就是天生一对,为什么要和离呢?
    俞秀才沉着脸,眉头拧成一疙瘩,像个心事重重的小老头。
    等弄完手头这点帐,俞秀跟钱掌柜打了个招呼,披上大氅,出了海鲜楼。
    天空不知何时飘了几星雪花,天地之间一片萧瑟,苍茫。
    他坐上马车,刚走出不远,不经意望向窗外,寒风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定睛再一看,心里突然酸涩。
    他心中永远高不可攀的一个人,如今看起来竟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揪的脆弱、孤寂。
    他踌躇一瞬,而后请马车靠边停下,对着那个身影喊道,“谢大人,您是不是想找曲姑娘?”
    若不是为了东家大小姐,沈泽不会把任何客人拒之门外。
    谢衍顿步,转身看到马车里的俞秀才,想起他们见过一面,是曲筝手底下的一个账房。
    还没等他开口,只见俞秀才已经下了马车,躬身请道,“曲姑娘在城外施粥,我正要去帮忙,谢大人请随我来吧。”
    谢衍那颗死寂的心突然一喜,紧接着又是忐忑。
    刚回忆起前世那天,他尚能压住内心的懦弱,装作无事发生般同她见面,甚至听到文童说她让石大夫留在公主府的时候,还有立刻见到她的冲动。
    可是此刻,听说她在施粥,他心里却不可抑制的想退缩。
    她也重生了么?
    若果真如此,他可能连站在她面前的胆量都没有。
    他有什么资格去见她,凭什么想挽回?
    她上一世因为他——自杀了。
    作者有话说:我看很多宝子误会,女主上一世不是自杀。
    那个,其实这一章写的有点难受,不想女儿上一世被活活烧死,想用神奇魔法。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宝6瓶;leah_伊莎贝拉啦、阿福、老火柴、37496181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开口◎俞秀才躬身半晌,谢衍还没走过来,他抬头,见谢大人不知何时退到了街边的墙壁处,一手扶墙,一手捂着胸口,冷白的手上,青筋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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