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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秀才慌忙跑过去扶着他,小心翼翼的问,“谢大人,您...不舒服?”
    谢衍心悸的说不出话,冲俞秀才摇了摇头。
    自重生之后,前世的那场大火变成了他的禁忌,一想起就如同背后刺入无数把弯钩尖刀,绞的五脏六腑血肉模糊。
    闭眼缓了半晌才勉强直起身。
    俞秀才一脸紧张的问道,“谢大人身体好一些了么,要不然我让马车先送您回府,今日就不去见我们东家了吧。”
    谢衍轻轻拿开一直捂着胸口的手,不以为意道,“不碍事,我们现在去城外。”
    他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脆弱,却让人不敢反驳,俞秀才赶紧先跑去马车边,为他掀开了车帘。
    *
    雪纷纷扬扬,继续飘洒。
    城外,照水桥边,人们用废旧的木板和破烂的床单、毡布搭成临时避风的房屋,抵御冬日的寒冷。
    这里是上京的最底层,住着在城内买不起房屋的穷苦百姓。
    曲家的施粥地点就在这里。
    谢衍和俞秀才赶到粥棚时,见领粥的队伍很长,见头不见尾的。
    曲家的人手全上了,看起来还是忙不及。
    谢衍下了马车,一身矜贵的气场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低头领粥的人朝他看了一眼就赶紧避开,害怕冲撞了哪位大人物。
    城卫段统领几乎在谢衍一下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他,忙不迭的带着人小跑过来,单膝扣地道,“卑职见过谢大人。”
    谢衍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曲筝,目光一触即离。听到身边的动静,他垂睫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段统领,沉声道,“起来吧。”
    段统领起身,弯着腰退到谢衍身后。
    俞秀才见谢衍被一群官兵簇拥着,而东家那边又忙的不可开交,跟谢衍打了个招呼,飞快的朝曲筝所在的方向跑去。
    谢衍看着俞秀才轻快的脚步,心里竟嫉妒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跑向她。
    而他,却不敢。
    段统领见谢衍目光落在曲家粥棚那道倩影上,叹一声道,“也不知着曲家大小姐图什么,天寒地冻,东城那么多可以施粥的地方不去,偏来城外?”
    段统领作为朝臣当然知道谢大人和曲大小姐和离了,官场沉浮多年,他也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此时此刻他也想谴责曲大小姐两句,给谢大人出口气。
    可难听的话,他说不出口。
    大年初二开始,曲家在此搭了粥棚,免费施粥,因聚集的lj老百姓太多,他奉命来维持治安。
    本以为这位和离都要击登闻鼓,闹得人尽皆知的千金大小姐,来此施粥不过是哗众取宠,做做样子就走了。
    哪知一连三日,从早到晚,曲家的粥就没断过,粥也不是清汤寡水的稀粥,而是熬的软烂黏糊,不仅米多,还放了赤豆。
    而三日来,曲大小姐不仅将自己的家奴健仆安排有序,还亲自执勺施粥,丝毫没有贵女高高在上的做派,盛了粥,还温言软语跟对方道一声:“新春吉祥”他常常能看见领粥的百姓颤抖的手,和润湿的眼眶。
    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他说不出责难的话,只能把自己的不理解,带上点不屑的口气说出来。
    至少不能让谢大人听出他对她的欣赏。
    雪越下越大。
    谢衍目光穿越漫天的雪花,望向曲筝。
    心肌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段统领不理解她的行为,有了那五年的记忆,谢衍却知道,她出身商家,也乐于经营商铺挣很多银子,却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
    她施粥,单纯就是想让这些食不果腹的人,在新年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粥,而不是像其他很多粥棚一样,恨不能搭到朱雀大街上,让众人皆知,博一个善名。
    照理说,曲家在皇权博弈的夹缝中生存,比谁都需要仁善的虚名,可是她还是选择了无人问津的城外,只因知道那一碗热粥对这里的人更重要。
    她前世的那一生,不曾害一个人,反倒是尊老扶幼,乐善好施,不该承受葬身火海的下场。
    她遭此孽,皆是因他。
    他还能再次站到她的面前么?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
    谢衍深吸了一口气,寒气冰柱子般灌入肺腑,疼的那口气吸进去了却呼不出来。
    半晌才慢慢回了段统领一句,“你把这里施粥的事,写个奏折,明日早朝递给陛下。”
    段统领愣了愣,有点摸不透谢大人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问,“奏折怎么...怎么写?”
    谢衍眉心轻皱,不怒自威,“如实写。”
    段统领膝盖忍不住一软,连声道“是”。
    如实写,那只能夸赞了。
    这边,俞秀才走到曲筝身边,见她在盛粥,慌忙给她递碗,忙了半晌才瞅了个空挡,轻声道,“东家,谢大人也来了。”
    曲筝“哦”了一声,问,“他病好了?”
    说着下意识抬眼,谢衍身高体直,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她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正低头听段统领说话,看面色比平时虚白了些,但浑身散发的气场却不减。
    曲筝见他没大碍,就收回目光,继续忙手里的事。
    雪突然就大了起来,鹅毛似的,很快落了排队领粥的人一身白。
    气温随之降低。
    曲筝看看粥筒,还有三大筒就能结束,她怕排队的人着急,让曲家的人都加快速度,排队的人早点领完粥,就能早点回屋,外面太冷了。
    谁知没过多久,后面的人见雪大了,怕领不上粥,纷纷跑到前面,前面的人见后面的人挤过来,自然不甘心,也往前挤,维持秩序的士兵拦都拦不住。
    推推搡搡间,曲筝面前的粥筒突然倾斜,她慌忙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里面的热粥就要倒到她的身上。
    千钧一发之时,一具坚实挺阔的胸膛支撑住她后仰的身子,曲筝抬头往上,看到谢衍洁白如雪的下颚和紧抿的唇线。
    他应该是瞬间速度爆发转移过来,曲筝能感受到他胸脯剧烈的起伏。
    谢衍一手勾着曲筝的腰,一手扶着半倾的粥,黑眸沉着冷静,冲着纷乱的人群喝一声,“都回原来的队形。”
    洪声铮铮,威仪骇人。
    蜂拥的人群瞬间停滞,大气不敢出一声,方才还蛮不讲理的人灰溜溜回到队尾。
    俞秀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慌忙带人把粥筒扶正,谢衍空出一只手来,见曲筝站稳,另一只手也缓缓离开她的腰,脚向后退了两步。
    曲筝刚想回头道个谢,却见谢衍已经招手叫了段统领,仔细吩咐着什么。
    须臾,段统领带来维护持续的士兵,纷纷进入粥棚,帮曲家人分粥,老百姓领粥的速度快了许多。
    而谢衍则站在队首,长身玉立,雄姿伟岸,自带一股威凛的气势,即使官兵都在粥棚,无人看管队伍,也没人敢插队。
    很快所有人都领上粥回家了。
    曲筝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事。
    安排好撤粥棚的事宜,曲筝在人群寻找谢衍的身影,无论如何,都要同他说声谢谢。
    蓦然回首,才发现他就站在距她不远处,目光沉甸甸的看着她,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错觉。
    曲筝转身走到他的身边,先福了一礼,温声道,“我代曲家所有人,谢谢大人今日出手相助。”
    谢衍落睫,掩住眸中纷杂的情绪,她叫他“大人”,他们之间的称呼越来越生疏了。
    而梦中的那一声声“夫君”,他思之则痛。
    他眼也不抬,淡声,“不必客气。”
    曲筝又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谢衍这才抬眼,面色又白了几分,像纸一样没有血色。
    离开的时候,雪几乎是成片成片的往下坠,上京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大雪了。
    曲筝见雪大天冷,让俞秀才带着所有的仆人坐自己那辆大的马车,她则上了俞秀的那辆小马车。
    段统领和将士们是骑马来的,他让人把自己的马牵过来,请谢衍坐他的马回城。
    俞秀才透过车窗看到谢衍似乎比来时面色更苍白了,从车厢里挤出来,走到曲筝的马车前,小声商量,“东家,谢大人来的时候身体就不舒服,这会估计又吸了寒气,我看着他比来的时候还虚弱,要不让他同您坐一辆马车吧。”
    曲筝面有难色,半晌后才缓缓道,“让他进来吧。”
    他今日帮了她,就算还他人情吧。
    听说曲大小姐邀请谢大人进自己的马车,段统领舒了一口气,他还真不放心谢大人骑马,但城外一时又找不到马车。
    谢衍心里亦是微微一恸,她还是那么心软。
    谢衍进了车厢,曲筝礼貌的请他入座,他谢了她,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车厢就陷入安静,只能听到木轮碾过积雪的声音。
    外面天气似乎越来越恶劣,寒风吹的马车上的幡旗猎猎作响,车厢里紧闭的窗帘也吹开了一条缝,冷风灌进来。
    曲筝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肩膀,下一刻,车厢内一暗,谢衍坐到了窗边,后背抵着窗口,将寒风挡在外面。
    想到他还有伤病在身,曲筝好意提醒,“谢大人还是坐到背风的地方吧,冷风会吹坏身子的。”
    虽知她这句关怀只是出于善良的本性,谢衍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外面狂风肆虐,在这个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一方空间里,他却心生些许温暖。
    “曲筝筝。”他嗓音被风雪磨砺过般沙哑,目光温情如水般在她眉眼之间流淌,没有回应她的劝告,而是提出了心中埋藏许久的问题:“你有没有梦见过不一样的我们?”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在上一章加点剧情,但是写着写着太多了,自成一章了。
    前世的恶人,男主都会一一收拾,宝子们不用着急,很快就让男主开波大的。
    在这之前,先让男女主把话说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火柴2瓶;leah_伊莎贝拉啦、椿、疏白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说开◎曲筝脑中电光火石,瞳孔不由自主放大。
    谢衍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也重生了?
    ......若果真如此,也算合理,既然存在前世今生,没有只她一个人重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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