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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生目光灼灼:“所以,你现在要弹吗?”
    向阳没怎么犹豫地摇头,抿紧的唇和微蹙的眉头象征着她的不耐。裘生敛下眸子蜷了蜷手,说了句“真可惜”便下了楼。
    裘生下楼的时候刚巧碰到裘新平的客人面色不虞地摔了门从茶室里出来。裘生掠了一眼,那男人有些眼熟,穿着黑色冲锋衣,头发没怎么打理有些凌乱,脸上更是憔悴,双目无神,眼下青黑一片。
    他看见了裘生,裘生礼节颇好地轻点了头算作打招呼,男人却是直接离开了。裘新平在他之后徐徐从茶室里走出,看见裘生瞥过来的视线,神色如常地道:“生意场上的一些事情。”
    裘生讥讽道:“我可学不来应对这些。”
    “你得学,你不能守着那个医院做一辈子的精神科医生。我不会放任你在那过多发展的,裘生,我管理的公司,你得接手。”
    “如果我能保证我可以当上院长呢?”他说了句心高气傲的话。
    “这和你当的职位高低没关系,尽管你才刚毕了业现在只是个医生,你觉得你有很广阔的未来和发展……但,我不允许。”
    裘新平虽微笑着但却不容置喙,拍了拍衬衫上不存在的灰,又像是在拍走刚刚摔门离去的人带来的晦气,而后就进厨房陪着跟着阿姨学做饭的向菱去了。
    吃饭时,裘新平坐了主位,向菱依着他坐,向阳坐在她边上。
    裘新平看着向阳穿的白色内搭上有些蓝色污渍,极轻地皱了下眉:“阳阳的这件衣服领口那边是设计的花纹么?”
    向阳伸出手把衣服往外拉,打量着自己的衣服:“不是,就是洗衣服的时候染了色而已。”
    裘新平侧目朝向向菱,话语里有些埋怨的意味:“之前不是给了你张卡么?”
    向菱拉了一下向阳的衣角:“好好说。”
    “被我拿去染头发了,这次用的是很好的药水,你瞧,头发都不毛躁了,谢谢你。”
    向阳是故意的,她对和向菱交好的男人没有一点好脸色和好态度,但不想让向菱生气她只能这样阴阳怪气,幼稚的像个小孩。
    染发这个事倒是有缘由。她住的那块地方都是睡得早的老人,但她是夜猫子睡得晚,每每到夜里,她从卧室里的小玻璃往外看时,总是漆黑一片。
    她不喜欢深不可测的黑,就把自己的头发弄得像个五颜六色的调色盘。
    向阳的上一个发色是白金色,在太阳地下面闪闪发光,向菱管这发色喊“灯泡”,说是在家里都不用开灯了。
    但还没等她自行发光供电几天,向菱找着了这个男朋友,说要给他留下个好印象于是让向阳去染个低调点的不发光的黑色。
    她听话,昨晚刚去染了个葡萄紫,加上她天生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小葡萄。但向菱形容她的新发色就像孔雀的尾巴毛。
    裘生坐在向阳的斜对面,听了这话之后视线就若有若无地看向她的发顶,向阳皱着眉给他瞪回去了。
    裘新平神色自若:“那明天正好阿生休息,现在是做哥哥的了,让他带阳阳去买衣服吧。”
    向菱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但还没等向阳出声替裘生辩解,裘生接道:“我买过了。”
    裘新平:“你倒是准备的周到。”
    裘生品出了他话语里的探究之意,顾忌着自己如果讥讽回去向阳和她妈妈恐怕会不自在,于是接下了这话:“毕竟是妹妹了。”
    向阳神色怪异地觑他,向菱愉悦道:“看见两个孩子能相处的这么好,我可算能放心了。”
    裘新平却是保持着自己滴水不漏的微笑,难以寻味他真正的想法。
    向阳兴味阑珊地扒完了饭就跑上了楼,上楼梯时瞥见裘生也放下了碗筷起了身,她怕和他对上面赶忙进了房间。
    下午一是有旁人在旁二是时间匆忙,她没顾得上细看这个房间,这会儿关上了门,向阳才背靠着门顺着门下滑,环视着这个房间。
    房间很大,比她原来那个放了一张床之后空地只够容一个人勉强走动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房间里弥漫着淡淡香气,向阳在一旁的书桌上找到了点燃着的香薰蜡烛,桂花味儿的。
    她坐到桌子跟前的椅子上看了会儿跳动着的烛火,没多久就把蜡烛吹灭了,手一伸把自己的红书包捞了过来。
    包打开,里头是一个塑料袋,塑料袋底下压了一小瓶用了一大半的廉价的护发精油,是她昨天刚去超市买的最便宜的那个,今天匆忙抹在头发上,说不准是什么味。
    她只把袋子拿出来,里头装的是几盒药物。
    这些药被她吃的差不多了,向阳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药物后面的简单说明,又把里头的说明书拿出来反复看,每一盒都是如此。
    她指腹抵着药盒尖角,盯着前面的白墙发呆。
    因为向菱换过很多个男朋友的关系,所以向阳也就跟着她搬过不少的家。
    每次搬家她都会很不安,特别不安,她没有所谓的安全感,每每自己收拾完了不久就得要面临一次兵荒马乱的争吵,之后再次收拾东西跟着向菱离开。
    这样麻烦的日子过了好久好久。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要抑制不住情绪了,忙深吸了一口气停止越陷越深的胡思乱想,撇开脸飞速眨了几下眼睛,鼻子耸动着还是闻到了桂花香。她皱着眉寻找着被她遗漏的香薰时却见一旁的窗户开着。
    向阳这才恍然已是秋天了,站到窗前想吹吹风,越近窗边香味越浓。她低下头看见院子里种了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挨挨挤挤地开了不少簇花朵。
    刚来的时候她烦闷地都没注意到,都怪那个人。
    她倏地看见树下原来还站着一个人,刚好是她刚刚心里想到的那个。
    裘生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石子路,向阳瞧见他垂在身侧的手上亮着一点红光,她眯了眯眼发现那是烟。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裘生抬起头朝她这个方向望过来。
    他眼睛细长,眼角下垂但眼尾略略上扬着,搭上黑色的瞳孔,看起来有些疏离。向阳被抓包了克制住自己下意识地就要关上窗子的举动,和他对视上。
    他会抽烟?
    向阳很难把抽烟和这个看起来没受过苦的富家少爷联系起来。人常说抽烟是为了解闷解心烦,她见他睡眠好到连黑眼圈都不曾有,总不能是为了耍帅?
    许是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裘生走到一旁把剩余的半支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向阳想了想:“我妈呢?”
    “和他去散步了,怎么?”
    “没事。”
    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裘生仰起头来看她:“你要出门散步么?”
    “不。”她摇了摇头。
    “在房间里呆着不闷么?”他斟酌两秒,“现在也不凉,要不要抱着吉他下来弹首歌?我给你搬椅子。”
    “你为什么总想让我弹琴?”
    “你妈妈不在这儿,估计去商场买东西去了。”
    向阳皱起眉,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她不在也不弹!”说罢就重重地关上了窗。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裘生拿出手机,显示的是他医院的同事,陈医生。
    他接起电话的时候还心不在焉地想着是不是把她惹生气了,又听见拉窗户的声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上去看,向阳房间的窗户依旧紧闭,朝下才看见是阿姨在一楼把玻璃门关上了。
    裘生轻叹了口气,刚刚他居然以为向阳会从窗户里把那把吉他丢出来。
    “裘生?裘生!”陈医生在那头叫他,他往屋内方向又走了两步,“嗯”了声。
    “你在不在听我说话?”
    “现在在听。”
    陈医生:“......明天记得来医院,今晚我值班,你那个病人的妈妈又来了,说什么都要见她女儿,我实在没办法,就给她约了下午两点,让你陪着一起。”
    “嗯。”
    “得了,就这事儿,你忙去吧。”
    裘生挂了电话,又仰起头看,向阳把窗帘都拉上了,现在才不到九点,他有些心烦地又点了支烟,燃尽后才回了房。
    向阳躺在床上,蜷着侧卧陷在床里。以前向菱带着向阳搬家时,虽然是和那些男人一起住不会和向阳住在一个房间,但好歹都是在同一个房檐下,向阳第一天总会不安,她深夜梦醒时就会双手交迭着站在他们门前,手搭上门板但从来不敲门,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她就能好过一些。
    裘新平似乎对向菱很好,又是买东西又是给她安排房间的非常妥当的,那他是不是就能给向菱带来幸福呢?
    自己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搬家了?
    她给向菱发消息: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向菱隔了好久才回:我在买衣服,还要等会儿。
    等会儿是多久?
    买完衣服是不是就该陪他那个男人了?
    那她呢?也不来关心一下自己这个女儿在这儿新家住的是不是适应习惯。
    在向菱眼中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不习惯的事吧。毕竟这房子那么宽敞,还在市中心,想去哪都方便,阿姨做饭也很好吃,裘新平给钱也大方,想要什么都能买到。
    可她一个人被撂在这房子里,被丢下了。拿出手机来看,总会有买不到的东西。
    静谧黑暗的地方总会让人胡思乱想。
    向阳抽了抽鼻子,站起来从数量不多的通讯录里点下一个联系人。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挂断,停了数秒又接着拨。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固执地一直打着,不知道拨了多久,联系人后面代表拨号数量的数字越来越大,终于在一声“嘟”声后被接通了。
    “您好,这里是西城大学心理咨询热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向阳听到了这个声音像是如释重负,她趴在枕头上,闭上发热的眼睛,嘴唇翕动着,一下又一下地深深吸着气,半晌才干涩地开口:“我好难受,好难受......能不能陪我一下......”
    裘生进房间之前,走廊的灯是关着的,对面的房间虚掩着漏了条缝,有向阳的低语声。
    听不真切内容,但语速很慢,疲惫而脆弱。
    这么晚了,她在打电话?
    给谁?
    裘生握着银灰色的门把手,停驻了两秒,沉默地打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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