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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付玉宵走在她身边,红萍根本不敢过来扶她。
    秦如眉抬眼,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这只手骨节修长,宽阔粗粝,随意摩挲过她身上任何一寸地方,都足够留下久久不消的红痕。也就是这只手,不久前掐着她的腰,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念及此,她不由愈发恼恨,猛地打开他的手。
    却忘记了自己方才扶着墙才能站稳,这一推打,竟直接跌进草地里。
    脚踝的伤还没完全好,扭了一下,她跪坐在地,咽下到嘴边的痛吟,眼眶登时红了。
    红萍吓到,忙要来扶她,谁知另一道声音比她更快更焦急冲过来。
    “阿眉!”
    秦如眉一怔,抬起头,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身体已被人搂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付容愿把她抱在怀里,紧张看着她,“是不是摔到脚了?”
    他的手臂小心圈着她,让她靠在他怀里。
    几乎是立刻,秦如眉感觉到背后落了一道沉如千钧的视线,寒冷锐利到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她虽然畏惧付玉宵,但此刻她实在累了,再加上付容愿就在身边抱着她,带给她十足的安全感,她可以完全松懈下来。
    那便放任自己片刻吧。
    反正付玉宵恨她也不止这一点了。
    秦如眉擦了擦眼泪,往付容愿怀里蹭去,闭着眼睛埋在他怀里,声音是哑了的哽咽,“容愿,我脚疼。”
    她对他少有这样依赖撒娇的模样,付容愿心疼与喜悦交织,“那我抱你回去?”
    秦如眉感觉落在自己背上的那道视线愈发寒冽,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她更加害怕,禁不住搂住付容愿的脖颈,把自己缩进付容愿怀里。
    “抱我,容愿。”
    下一刻,身子一轻,她已然被付容愿打横抱了起来。
    付容愿抱着怀里的女人,临走前步伐一顿,看向付玉宵,笑道:“大哥,我们走吧。”
    付玉宵淡道:“就这样回去,二弟不怕祖母斥责不成体统?”
    他这个二弟最重礼仪。
    闻言,付容愿果然一愣,犹豫地站在原地。
    秦如眉怕他把自己扔下,一时急切,手臂缠上他的脖颈,“别……别丢下我,容愿,我脚疼,我走不了。你若怕祖母罚你,到厅堂之前把我放下来就是,别在这扔下我。”
    她如此恳求,付容愿怎可能不答应,心疼之余,立刻低声安抚。
    “好好,我抱你回去。”
    身后,付玉宵盯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视线愈来愈沉。片刻后,他轻柔一笑,大手指腹重重碾磨过扳指,几乎泛青。
    第18章
    回到厅堂里,付容愿搀着她坐下。
    付老太太担忧道,“阿眉,怎么脚还伤着,还没好吗?”
    秦如眉勉强笑笑,“没事,祖母,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
    “再过两日就是婚期了,怎能耽误,邬大夫呢?让她过来瞧瞧,既能治伤痕,扭伤想必不在话下。”
    红萍走上前将原委道来,付老太太当即皱眉,“邬大夫这就走了?说阿眉的伤治不了?”
    付容愿震然道:“什么……”
    秦如眉对上他痛惜的眼神,轻轻摇头,付容愿懂了她的意思,心中一紧,立刻将她抱进怀里,“阿眉,没关系,我说过我完全不在意!”
    李嬷笑嗔道:“哎呦,这青天白日的,愿哥儿也不怕笑话,要和秦姑娘亲热之后有的是时间,何必急在一时,两日后就是成亲的日子,按规矩,前一天新郎新妇可不能见面呢,到拜堂的时候才能见。”
    成亲之前都不能见?
    付容愿一怔,神情慢慢懊恼,孩子似的,这下连付老太太都忍俊不禁,“愿哥儿,一日而已,这是成亲的规矩。”
    红萍也捂嘴笑起来,一时间,厅堂里笑作一团。
    秦如眉却没有跟着笑。
    身上还泛着疼,她很难受,坐在椅边,在不起眼的地方用力攥住了衣裙。
    在众人打趣的笑语中,身上忽然落了一道寒凉的视线。
    她无声一颤,不敢抬头回视,忍着战栗别开头,闭上眼睛。
    *
    两日一晃而过。
    六月初八,宜嫁娶,纳采,开光。
    大喜的日子。
    秦如眉这两日跟着付老太太一块来到兆州另一处宅子里住着,预备成亲之日从这里出嫁。
    今日天不亮时她便被叫起,禾谷兴冲冲地奔进屋子,带了好几个妆娘替她梳妆打扮。
    随后,付老太太来为她开脸。
    付老太太年岁已高,枯瘦的手拿起红线时有些颤抖,却满是慈爱。
    “嫁了人,就不是小姑娘了,容愿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格温厚,他会待你很好。不过也别委屈自己,若他欺负你,你来和祖母说,祖母帮你教训他。”
    “祖母虽然老了,但教训他还是够的,阿眉有什么委屈就来和祖母说,不用怕,啊。”
    和蔼的声音响在耳边,她心中立酸,抬头望着付老太太,却不说话。
    “哭什么,今天嫁人呢,得高高兴兴的。”付老太太给她擦掉眼泪,“我们阿眉多好看,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漂亮呢。”
    她擦擦眼泪,扬起笑道:“我不哭,祖母。”
    付老太太替她绞面,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你祖父那叫一个混球,但他只喜欢我,后来还不是被我驯得服服帖帖的,所以啊,女子嫁人,还是得嫁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这样才能过一辈子,是不是?”
    开完脸,付老太太将红线放到一边,“禾谷,你替阿眉梳妆换衣吧,老婆子先过去家里了。”
    “阿眉肯定也能像我这个老婆子一样,和喜欢的人在一块。”
    见付老太太最后慈祥望她一眼,转身离开,秦如眉再也忍不住,扑进付老太太怀里,轻声哽咽道:“祖母,我害怕。”
    她害怕。
    却并非不相信付容愿,只是没有来由的心底发寒。
    付老太太摸着她的发,眼神凝重,良久道:“阿眉,祖母知道你是个坚韧的孩子,可是凡事过刚易折,如果以后哪里有难处,不要自己撑着,如果祖母能帮上一定帮你,再不行,容愿也在呢。”
    “老夫人,时间差不多了,没得去晚了。”婢女催促道。
    秦如眉懂事地擦掉眼泪,从付老太太怀里离开,坐了回去。
    目送着付老太太离开,禾谷想逗她开心,一边替她点靥,一边道:“姑娘怕什么?难道是怕二公子以后日日欺负姑娘?”
    她心中羞恼,低斥道:“胡说。”
    禾谷嘻嘻而笑,让几个喜娘去把凤冠霞帔取来,她则转身跑开,从隐藏得很深的柜屉里取了一小罐东西回来,神秘道:“姑娘,你将衣裳脱了。”
    秦如眉愣住,“这是什么?”
    禾谷小声道:“这是我以前重金从一个游医那儿买的,不仅能添香,让肌肤白皙,还能让男子……”
    说到这儿脸颊一红,“我以前胆子大,没忌讳,才买了这个。不过后来发现根本用不上,就想着先给姑娘用,保管今晚二公子对姑娘爱不释手。”
    出嫁前,新娘子的亲眷都会传授一些床笫之间增添情趣的方式,用一些物什再正常不过。
    秦如眉脸颊愈烧,低声斥道,“我不要。”
    禾谷着急道:“姑娘你试一下,真的很有用的……”
    然而梳妆镜前的人转过了身,只背对着自己,显然没有商榷的余地。禾谷有些懊恼,扁了扁嘴,此时,忽恰好看见几个喜娘小心翼翼地捧着凤冠霞帔进来。
    她心中掠过一个念头,立刻欢喜地放轻脚步走出去,让两个喜娘把衣裳留下,“动作轻点,把这个搁下。”
    又让取凤头金冠的喜娘先进去,“你们先去伺候姑娘戴冠。”
    留下的两个喜娘面面相觑,“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禾谷指挥着她们先将嫁衣展开,将粉末轻轻洒在衣裳里,做完这一切,才拍了拍手,道:“好了,你们进去吧,不许对姑娘说,不然可要罚钱的。”
    那两个喜娘茫然道:“这粉是什么东西?”
    “是能让咱们的新郎倌儿振奋的东西……”禾谷说着,竟也不好意思起来,“行了行了,别问了,赶紧伺候姑娘穿上,别误了吉时。”
    喜娘红着脸点点头,掠过她进去了,禾谷站在原地,想到什么。
    自从那日她听见秦如眉夜里呓语,便知晓姑娘心中其实还有另一个人。她希望姑娘能和二公子长长久久,自然得尽力帮一把。
    毕竟,夫妻间这种事情……如果姑娘很满意二公子的表现,肯定也是会更喜欢二公子的,说不准就因此忘了心里的其他人呢。
    禾谷想着,把罐子拿起来,正要盖上时,看见里面只剩一半的粉末,陡然愣了下。
    “啊呀,不小心撒多了……算了,不管了,反正这药得喝了水才发作,应该没问题。”合上盖子,禾谷转身匆匆进去。
    指挥一群喜娘道:“动作都加紧些,迎亲的轿子马上就要到了。”
    喜娘们悉数紧张应下,手上动作翻飞。
    *
    新妇出阁,一路锣鼓喧天,付家二公子娶亲,请来众多亲朋好友邻里街坊,就连沿路的孩童都唱唱跳跳,分吃喜糖。
    鎏金绣顶的帷轿一路离开宅子,走上街道,这一路前行途中热闹非凡。
    只是帷轿摇晃,颠得她不大舒服,不知为何,秦如眉忽觉得呼吸有些闷热,忍不住撩开盖头,掀起车窗帘透气。
    看见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一愣,心中滋味复杂,是欢喜,又是害怕。
    当初不过一句笑语,付容愿竟当真为她办了如此重大的婚礼。
    余光一掠,却又望见头顶的天色——
    只见阴沉的天幕,乌云密布,风雨欲来,仿佛一张透不过气的大网,将她束缚其中。
    不该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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