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孟珩道:“我明天上午有事,你下午来店里吧。”
“得嘞!”谢泽接着又欢天喜地地给他说好话,就差在四月底给他拜个早年了。
孟珩挂电话后又给米兰那边的比赛负责人发了一封邮件,再次确认作品提交的截止时间,然后洗干净酒杯,上床休息。
他定了明天八点半的闹钟,打算上午在家做一做去米兰之前就起稿但一直没完成的版画,那幅画当时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一个上午加中午应该可以搞定,下午去店里给谢泽搬椅子,然后吃个晚饭回家睡觉。
翌日,一切都按照孟珩的预期发展,出门前他随意一瞥日历,发现今天牌照限号。
孟珩拿出手机叫网约车,他住的地方不偏,可是店里的位置不好,人流量太大道路又年久失修,一般的网约车司机都不爱接单,每次等待都要十几分钟。
他给谢泽发消息说自己要晚些到,让他先忙,等电话就行。那边应答的很快。
二十分钟后,孟老板顺利坐在网约车后座,司机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一路上不停地瞟导航,感觉应该是路况不太熟。
果不其然,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司机开始闲谈,说自己刚搬家到附近,之前从来没开过这边。
孟珩默默抓住了车门的把手。
怕什么来什么,司机在第二个红绿灯路口成功被后车追尾,按理来说这是对方全责,可是平台要求顾客取消订单必须填写理由,否则就要扣全款。
孟珩看他们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就打算取消订单再打车走,结果这司机哭丧着脸拦他,说要是填写事故的话平台会有惩罚,问他能不能填写私人理由。
孟珩皱皱眉,他本来就怕麻烦,现在这么一通下来人已经有些燥了。
那司机估计也看出来了,赶紧说用自己的账号再给他叫一辆车,不让他损失车费。
孟珩叹了口气,勉强点头同意。
司机动作倒是快,低头在屏幕上戳点一番,马上抬头喊:“黑车尾号823,谢谢你了啊小哥!”
孟珩摆摆手,往前面方便停车的地方走去了。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一辆在车流中无比耀眼夺目的大g打着右转向灯缓缓停靠在他身边。
孟珩垂眼又看一次车牌,尾号823。
他又踮脚去看不远处给他叫车的司机,那司机还在打电话,发现他的目光之后嘿嘿一笑,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上车。
孟珩对着面前的超大只座驾眨了眨眼,细密纤长的眼睫衬得他非常弱小。
弱小在打开车门,爬上车系好安全带,又无意间一瞥司机后荡然无存。
“谢…?”孟珩哽住。
司机观察着后视镜,顺利汇入车流,“谢泽。”
谢泽抽空瞥了一眼他从上车就紧握在把手上的五指,感觉出来这人对于自己爱车的抵触,“你打车不看车型啊?”
“不是我打的。”孟珩咽咽口水。
其实他一个玩专业赛车的有什么好怕的,最开始只是震惊大g车主出来拉网约车,后面上车之后看见是谢泽才开始害怕。
他心里总觉得这小子不太靠谱,年轻气盛的万一拉着他开赌气车怎么办?
“孟老板?”谢泽看他走神,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孟珩回过神,嗔怒地瞪他一眼,道:“你好好开车!”
谢泽见他是真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心了,耐着心道:“放心吧。我拿驾照这么多年,至今还是零事故。”
孟珩不搭理他,更怕他分心不看路,只能自己死盯着前方的路况。
忽然,他朝谢泽喊:“红灯!停车啊减速!”
回应他的是转向灯的滴嗒声。
“咱们左转,孟老板。”谢泽的声音透露着无奈。
孟珩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一时间下不来台,干脆不再说话,偏头闭眼假寐。
过了这条路就拐进大路了,桥上路广无人,谢泽瞟了一眼限速八十的标示牌,把油门踩到了七十五。
上坡配上加速,孟珩一瞬间感受到了轻微的失重,就像是摩托赛车时漂移到了极限的感觉。
刚才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管谢泽怎么开车,他一年到头打车这么多次,也没有过提心吊胆监督司机的时候,怎么一到谢泽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呢。
他骤然睁开眼,低声道:“你想死是不是?”
“我们没有超速。”谢泽嬉皮笑脸道,“超速平台是要罚款的,放心吧。”
有惊无险地到了店里,两个人合力把孟珩昂贵的躺椅搬出来才发现,谢泽这辆中看不中用的破车根本放不下。
谢泽只能边顶着孟老板能杀死人的眼神,边打电话叫搬家公司。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两个小伙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沉重的大家伙给搬上车了,谢泽开着他的大g在前面带路,孟珩拒绝了他的邀请,丝毫不关心自己的躺椅被送到什么地方。
临别之前,孟老板叫住谢泽,微扬下巴冲着大g道:“这车不错,给你开可惜了。”
说完扭头进了店里。
睚眦必报的孟老板,成功报复回来桥上的突然加速之仇。
暮色降临,他隔着玻璃目送谢泽和搬家公司的背影。谢泽这人真的很奇怪,说他缺钱吧,听说这里整条街都是他的,一年收租就不知道能进账多少,更何况玩赛车开大g的人能有多穷?可如果不缺钱,为什么常服全都是质量不过关的杂牌,还要大工作日的拉网约车谋生?
孟老板思考了很久后,得出了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结论。
这谢泽就是个神经病。
孟珩默默想,等这事完了之后还是躲着点吧,反正自己只付了一年的房租,到时候合同到期就赶紧搬。
第5章 “漂亮哥哥”
就在孟老板以为自己的生活成功步入正轨,摆脱了屁事一堆的监察和上纲上线的房东,正准备出去大吃一顿的路上,再次印证了人不能高兴得太早这句俗语。
今天又是没有生意的一天,不过白天的时候有五个来找他约稿的小姑娘。他查了一下时间,发现要排到半年后,瞬间就吓跑了俩。
没办法,谁让他好吃懒做又不思进取,别的画师太太一周能交的稿子他往往要定在两周,前阵子很流行的ddl简直就是孟珩的噩梦,他最讨厌那种被催促着鞭策着做事的感觉,艺术的创作是需要好心态的,整天一拿起画笔就跟开了个倒计时器一样还怎么放松心态。
所以擅长放松和享受的孟老板,今天在四点钟提前打烊,就是想要错开用餐高峰吃巷口的那家鱼。
刚走到巷口还没拐进去,就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别哭了,大灰狼最喜欢吃你这种爱哭的小孩!”
孟珩无语,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心想当谢泽的便宜弟弟真可怜。
他本来不打算管的,好不容易这两天谢泽不缠着他了,他可不想凑上去找罪受,可是小孩哭得实在太惨了,那声音说是撕心裂肺都不为过,谁让他孟老板人美心又善呢。
“诶。”他往前走两步,抱臂看着谢泽,“卖小孩啊哭这么大声?”
谢泽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忽然想到这人脾气暴躁又没素质的德行,估计也救不了自己,眼睛又黯下去了。
“怎么回事?”孟珩自来熟地问。
谢泽穿着一身黑色的杂牌衣服靠在墙上,指着旁边哭哭啼啼的谢亿嘉说:“小屁孩姥姥回澳洲给他办手续去了,把人丢给我,我哪会带孩子啊,哭哭哭个没完!”
关于他们家的事,孟珩当初主持葬礼的时候就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自然也知道这小正太就是谢泽的私生子弟弟。
小孩子犯了错还可以怪大人教养不善,可大人犯的错跟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孟珩走过去蹲下身,弯眼对着小正太一笑,“你叫什么名字呀?”
泪眼婆娑的小正太抽噎着看他一眼,半天只打出个哭嗝,别的啥都没说出来。
谢泽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孟老板不耐烦劲上来,一脚踹飞了他的便宜弟弟。
他身强力壮的挨得住,这小家伙可受不了啊!
“不着急。”孟珩将手递过去,邀请道,“你想和哥哥去吃汉堡包吗?”
谢亿嘉没有马上拉住他,孟珩也不急躁,就把手伸在半空等着。
半晌,小正太怯生生地攥住了他的食指。
谢泽从孟珩那只手伸出来的时候就有些看懵了,和他的脸一样,这只手也称得上女娲所造之艺术品,修长白皙的手背看得清蓝紫色的血管,指甲被修得整齐干净。
他下意识想要和记忆中女生的手去做对比,可搜遍大脑的每一个角落,所有关于手的图片都被面前的这只代替。
感觉怪怪的,他必须得说点什么。
于是,刚刚从恐惧中脱离的谢亿嘉小朋友又听见了他哥哥的咆哮——
“谢亿嘉!你学校老师没告诉过你不许随便和陌生叔叔走吗?”
孟珩感觉攥住食指的力度骤然增大,埋怨地瞪了谢泽一眼,刚想说你别吓唬小孩,就听见小正太乖巧道:“陌生叔叔,不行。漂亮哥哥,没有。”
孟珩失笑,努力解读这是什么意思,只说了不能跟陌生叔叔走,漂亮哥哥没有说不可以?
他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这么多年因为这张脸也没少被男男女女搭讪,可成人和孩子往往不同,要他们直接说出我被你的外表吸引而产生好感这种话,仿佛就会显得他们是个肤浅的人。孩子就不同了,童言童语的说出来,只会让人从心底开心,不会带有歧义或是别的目的,就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孟珩看向谢泽的时候,眼底的笑意还没有消散,“这附近有什么西式快餐店吗?”
两大一小溜达着去了附近的汉堡王,孟珩在给小正太拆番茄酱的时候突然感慨,只要遇到谢泽他就一定会被打乱计划。
小正太埋头苦吃,全然不顾两个大人之间的尴尬。
谢泽摸了摸鼻子,开口破冰:“今天谢谢你了啊,不然我真搞不定他。”
孟珩摇摇头,嘬了一口可乐,没说话。
谢泽喉结一动,继续道:“要不一会儿出去我再陪你吃点别的?”
“不用。”孟珩勾唇一笑,把手放在小正太的脖子上捏捏,“我小的时候也喜欢吃这些。”
“我怕你吃不惯。”谢泽诚实说。
孟珩疑惑地抬头看他,散落的几根发丝垂在脸颊的一侧。
谢泽解释说:“就是…感觉你应该还挺讲究的。”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孟珩抓起纸巾就着手让小正太擤鼻涕,然后把纸巾团起来塞进空盒里,放在桌子角落。他看向谢泽,意思是你看我讲究吗?
快吃完饭的时候陈小飞来了,连哄带抱地把小正太搞上了车,又跟谢泽他俩打个招呼后开车走了。
孟珩觉得这孩子看着还没谢泽靠谱,面露担忧问:“他能行吗?”
谢泽倒是挺心大,随便一摆手,“他弟弟就是他带大的,这事他熟。”
说完,又想起什么,扭头盯着孟珩说:“倒是你啊孟老板,今天真是让我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