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却不认同,“别谦虚了,孩子这种生物真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你今天要是再不来我估计都要有街坊报警了。”
孟珩知道他是说笑,整条街都认识他谢泽,谁会报警?
谢泽仰头看天,又低头看地,墨迹了好一会之后,说:“我真佩服你,两句话就把谢亿嘉哄好了。”
说完怕不够真诚似的,补充道:“我轻易可不佩服人。”
孟珩瞧他这模样有趣,跟学校里的半大小子似的,让人想要逗弄,于是他含笑问:“是吗?你还佩服谁?”
谢泽瞬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说了你也不知道,是个玩摩托赛车的…我本来特别喜欢他,结果前几天刚跟他说两句话,就被——”
他忽然闭嘴,不肯再说了。
孟珩忖度着他应该是嫌丢人,任谁被喜欢的偶像平白无故踹了一脚不糟心啊。
孟老板非常罕见地心虚了。
人一心虚,说话就不过大脑,“如果小孩哄不好,你可以带到店里来。”
孟珩说完之后又解释道:“但是我的店卖什么你也知道,要是忌讳的话就算了。”
“这有什么忌讳的。”谢泽随意地摆摆手。
孟珩当时以为这是一套社交性的说辞,可此后的一周里,谢泽身体力行地向他证明,这人是真的不忌讳。
整整一周,小正太每天放学后都会被谢泽送到店里,一大一小的哥俩要一直待到晚上九点半,等小正太困得直点头,谢泽才肯把他抱上车拉回去。
就这样,中间还有一天回家后打视频给孟珩。
孟珩刚接通画面,就看见对面孩子带着泪痕的花猫脸,原来是谢泽关门的声音大了,把小孩吵醒了,夜里醒的孩子最难哄,小正太哭着闹着要找孟珩,谢泽没办法只能打给他。
这天,下午四点半店门口还没有那辆熟悉的大g出现,孟珩有点纳闷,连手下的笔都拿得别扭,往日熟悉的线条今天死活都画不出来。
嗡嗡——
手机震动。
他抓起来一看,是谢泽。
“孟老板,你能不能帮我接一下小孩?我今天跟小飞进山了,大雨赶不回去。”谢泽的声音听起来挺急的,还有伴随着急雨砸向车窗的声音。
他这么一说孟珩才注意外面的天气,炎城市区倒是没下雨,不过也已经阴上半边天了。
他答应下来,问了学校地址,又让谢泽别着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雨要紧。
孟珩挂了电话抄起钥匙就出门了。
紧赶慢赶到学校,门口的休息室还是只剩下谢亿嘉一个人。
奶呼呼的小孩独自一人的时候还能苦苦忍耐,可一旦见着亲近的人就绷不住了,眼泪成串的往下掉,揽着孟珩的脖子哭唧唧地叫“孟哥哥”,死活不肯撒手,连着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他那件范思哲衬衫上。
小孩委屈得要命,孟珩依着他吃了个冰激凌,两个人又和乌云赛跑。
整个天穹被乌黑色笼罩,浓暗的阴云压得极低,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营造出汹涌气氛。
银灰色的轿车一路穿过无人的小巷,跨越错杂的立交桥,终于在滂沱的骤雨中开进小区。
地下停车场最近正在重修,已经封禁了好长时间,所有的业主都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或者地上车位。
孟珩的雨伞在店里,他之前出来的着急忘了带,反正大雨天也没有路人,他脱下衬衫包裹住谢亿嘉,又给他把小书包顶在头上,把车停在单元门口,抱起小孩往里面冲。
五六米的距离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也就用时几秒钟,他把小孩放到家里,又要下楼挪车。
谢亿嘉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撒手,一看就是还没从放学的阴影中走出来。
楼下的车还没熄火,孟珩耐着性子哄了两分钟,小孩才勉强同意他离开。
他急匆匆下楼,在小区里绕了一圈都没位置,只能把车停到小区外面的停车位,刚才担心小孩等不及,他连雨伞都没拿就出来了,现在只能再淋着雨回去。
到家之后怕小孩感冒,抓紧给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拨通了谢泽的视频给他,让一大一小聊着天,孟珩这才去泡澡。
热水驱寒解乏,他闭眼享受着就忘了时间,直到谢亿嘉在外面喊他,小孩费力地转动门把手,哒哒哒跑过来递手机。
“哥哥找你。”
孟珩接过手机,随手拉过浴缸上的小支板,把手机放在上面,眯起眼继续舒服地享受。
浴室水汽氤氲,暖黄色的灯光烘托得气氛柔和缱绻。
谢泽听说孟珩淋了雨,本来是要关心一下,现在看着他秀颀的脖颈,蓦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嗯?”孟珩不想说话,懒洋洋地发出一声鼻音。
谢泽回过神,只觉得这人实在漂亮得不像话。
“小屁孩说你淋雨了,要不要紧?”
孟珩还是不想说话,轻微地摇摇头。
他平时就是一副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样子,谢泽也摸不准到底感冒没有,只想着明天去店里看看他。
孟珩听他又寒暄几句,依旧是懒得搭茬,只装作没听见,谢泽也看出来了,笑着数落他几句,就把视频挂了。
第6章 进山
谢泽第二天没去店里。
孟老板在半夜就发起了高烧,硬挨到早上给谢亿嘉洗漱好,开门把小孩递到谢泽手上。
他皮肤白,一发烧脸就显得特别红,谢泽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
“你发烧了。”他沉声说。
孟珩摆摆手,嗓音带着些嘶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吃早饭了吗?”谢泽皱眉问他。
“我家都是冷食,只能热了牛奶面包给他……”
谢泽急躁地打断他道:“我是问你,吃早饭了吗?”
孟珩眨眨眼,说:“我不饿,我回去睡一会。”
谢泽看他的状态就知道已经没法自理了,又看了一眼腿边的小屁孩,对着孟珩说:“给我把钥匙,我把他送到学校就过来。”
孟珩觉得浑身没劲,而且有点冷,只想躺进被窝里睡一觉,根本不想站在门口没完没了地说话。
他耳朵里嗡嗡响,整个人头昏脑胀的,根本没听清谢泽后半句话,只想着赶紧把钥匙扔给他然后回去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孟珩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他顺着没拉紧的窗帘缝隙向外看去,落日的余晖映在窗边,金粉色的彩霞透过窗户折射在地板上。
额头上好像粘着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摸,是个退热贴。
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顺着香味直奔餐厅,隔着花色玻璃依稀看见有人在厨房忙碌,一米八五的黄金比例身材,除了谢泽还能是谁。
“醒了?”谢泽擦干手,小心翼翼摸他额头,“不烧了。”
“你怎么在我家?”孟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谢泽本来就愧疚,一听他这可怜巴巴的声音更是心疼坏了,赶紧把人扶到餐桌前坐下,献宝似的端上一盅排骨大补汤。
“快尝尝,我的独家菜谱。”
孟珩犹疑地盯着他,想着整天不是摩托就是越野的人,还能摇身一变洗手煲羹汤?他拿起勺子,试探性地舀起一点点,吹凉了送到唇边,舔了舔,咽下去。
谢泽老神在在地坐在餐桌对面,丝毫不紧张,对于自己的汤无比自信。
果然,孟珩在尝试了第一口之后大为赞叹,没一会就喝完了一小盅,放下勺子眼巴巴盯着谢泽。
谢泽扬起嘴角,安抚道:“明天再喝吧,你还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孟珩说不用,又在他的反复感谢中逐渐暴躁,最后一急眼把人轰出去了。至于吗,不就是帮他接个孩子吗,再说谢亿嘉那孩子乖巧又可爱,自己也是打心底里喜欢,搞得这么计较干什么。
经此一事,谢泽也算是把孟老板看明白了,这就是个傲娇得不行的人,明明热心又善良,可就非要装得一副云淡风轻,换了别人能随便帮忙主持葬礼?能随便答应给你接孩子?
他看得出孟老板肯定是个富养长大的公子哥,私服和房子的地段都不说,就只说谢泽收租三年,没见过签合同这么痛快的,不问水电不问暖气不降房租,干净利索就给签了,他之前只觉得孟珩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可频繁接触后又发现不是,这人身上是真的没有公子哥们的恶习。
就比如孟珩虽然穿得讲究,可是却很随意,仿佛这些东西都只是身外物。他用东西仔细,可是却不娇贵,今天要不是他去照顾,估计这人就蒙着被子睡一觉完事。
谢泽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他踹自己的那一脚,身强体健。
陈小飞发现他泽哥最近总是不见人影,他们之前每个周末都进山去玩,再不济也得去郊区赛车场转上一圈,可最近这几周,他连着叫了好几次,每回都被谢泽挡回来,问就是小屁孩要去寿衣店找孟老板。
这回他又这么说的时候,陈小飞终于忍不了了,回怼一句:“是小嘉要去找孟老板还是你要去找孟老板啊!”
谢泽语气一顿,骂道:“胡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小飞嘟囔道,“这回约的山头是老怪朋友家的,地理位置可好了,而且现在正是时候。”
“真的?”谢泽问。
“是啊。”
谢泽眼珠一转,道:“那行,你让老怪留俩位置。”
小飞一听他要去,呲牙一笑说:“不用,我的位置定好了,就定你就行。”
“行,那就报我一个。”谢泽推着摩托往出走,临戴头盔的前一秒说,“你的位置让给孟老板吧,你在家给我俩看孩子。”
孟珩的躺椅已经重新搬回店里,他仰躺在上面听谢泽说了二十分钟的大山有多美,大山有多好玩,听着听着都要阖上眼了。
他已经二十八了,再过两年就三十了,早就对这种户外活动提不起兴趣了。有跑到深山老林里吃烧烤的时间,他还不如沏杯咖啡安静地画两张稿,既能赚钱又不用担心森林火警。
“孟老板,你听着没有?”谢泽轻车熟路地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边开罐边问。
孟珩不喝这些东西,全都是他自己一点点补充进去的。其实小卖店就在隔壁,要喝什么直接去买就行,可他就是很享受能从孟老板这里直接拿到自己东西的感觉。
孟珩含糊道:“听见了...这样,我给你照顾孩子,你和小飞放心去玩。”
“那不行,陈小飞一年到头天天往山里跑,他妈这回死活不让去了。”谢泽撒谎撒得大言不惭,“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事,你要是不去的话谁替小飞啊?你就行行好吧孟老板,而且进山在周末,死神不上班,你忘了?”
孟珩被他逗笑,躺着的小腰一拱一拱的,投降道:“行行,我回去准备准备。”
“孟老板你只要全须全尾的去,我保证你丰衣足食,行不行。”谢泽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要给孟珩配一份跟自己一样的装备了,哪还用人亲自动手。
周末很快就到了,谢泽一大早开着大g等在孟珩家楼下。
孟珩爬上来关好门,第一件事就是往后坐看,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大登山包后还是不放心,补充道:“我昨晚找了一下,发现我在这边没有帐篷。”
“后备箱有三个呢,放心吧。”谢泽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