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光徊目光定定,只一瞬间,较真的那个从汪如芸变成了他。
“我在想,如果以前的您知道最后我还是和炀炀在一起了,我们还要举行婚礼,你要坐在主桌上亲眼看着我爸把我的手放到炀炀手上,您和爸爸还会对我做同样的事情吗?”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听见 窗外树叶北风吹动时发出的沙沙声。
贺光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双手垂于身侧,静静地看着汪如芸。
他不再说话,但也没打算把这个问题略过过去,就像很多年前在父母口中他“迟来的叛逆期”那会一样,神情平淡,但眼里有绝不退让的倔强。
过了好久,汪如芸也站起身来。她不轻不重地把那个盒子放在书桌上,手指带了点力将盒子往贺光徊的面前一推。
“我仍旧会这么做。”
汪如芸镇定地回答,“就算知道我最后还是会同意你们走在一起,就算明天我还是会出席你的婚礼,亲眼看着你爸把你的手交给秦书炀,我也还是会这么做。”
“我想我的孩子过正常人该有的人生,我有什么错?”
咚的一声,贺光徊跌回座位上。
他晃晃脑袋,随后苍白一笑,点着头对汪如芸说:“嗯,我知道了。”
汪如芸离开房间前,一直没再抬起头来的贺光徊将头抬了起来,他指尖用力地抠着汪如芸送给他的那个盒子,“我还是希望,以后您和爸爸对秦书炀能好一点。他……”
话语被汪如芸打断,她手搭在门把手上,冷冷地打断贺光徊:“太晚了,休息吧。”
房门被毫无预兆地打开,又被不容置喙地关上。
贺光徊独自坐在桌前,看着那一盒子的心意久久不能回神。情绪翻涌,他感觉到双腿的肌肉又开始剧烈跳动,疼得他不自觉地抓紧裤子两边的缝线。
后面跌跌撞撞终于爬回到床上的时候,贺光徊满头冷汗地将手机翻回来。
手机界面被消息预览铺满,贺光徊没能把手机拿起来,只是手指轻轻滑动将消息点开。
【炀炀】:小光,十四年前的明天,三月二十四日。你被我们班班主任借来我们班讲题,当时你整双眼睛都盯着黑板上的物理题,应该没有看到坐在教室最后面的我。
【炀炀】:小光,祝我们新婚快乐。
【炀炀】:也祝我,爱上你十四周年快乐。
第8章
知道正式的宴会要到晚上开始,秦书炀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后半夜就开始激动到睡不着。前几天贺光徊开玩笑说他婚前焦虑,秦书炀还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自己有什么可心虚的。
事实胜于雄辩,当凌晨四点秦书炀拎着浇水壶站在樱花树苗前,水珠洒下浇到了他裤脚上,秦书炀往后跳了一步,回过神来被自己蠢得发笑。确实是婚前焦虑,已经焦虑到大半夜在这发神经浇花了。
他回头朝落地窗里看过去,客厅已经在周六的时候找家政公司过来打扫了一遍,现在所有的家具都泛着锃亮又温馨的光芒。
哪里都没改变,仍旧还和以前一样,充斥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但柜子和墙壁上贴着的喜字又在提醒着秦书炀,天亮以后就不一样了,他们要开启一段新的生活,一段从今晨天空泛起鱼肚白到未来很久很久,两个人都长眠于地下都不会改变的,名正言顺的生活。
放下浇水壶,秦书炀趁着灯光摸了摸小小的树苗,而后莞尔一笑。
“快长吧,长大了就没这么娇弱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秦书炀焦虑的点从睡不着变成了急赤白脸要忙着出门去接贺光徊。
化妆师让他头天做个面膜好好睡一觉这件事被他忘得干干净净,长期驻扎工地的糙汉本来就难化妆了,他化妆的时候还老动,被化妆师朋友抬手给了个大比兜才老老实实坐回座位上。
身子安分了,嘴没闲着。
化妆师替他打粉底的时候他问:“你们说现在小光起床没?他长那么白,应该不用粉底吧?”
后面到弄眉毛,秦书炀又问:“需要这么复杂吗?我平时不挺帅的吗?快点吧,我幺幺等我很辛苦的。”
絮絮叨叨,一直讲个没完,好几次淡色的唇膏都涂到外面去了。气得化妆师又照他肩膀上给了一下,并且咬着牙骂道:“你再话多,你十一点开席了都接不到贺光徊!”
一早上不知道在忙什么,但就是一堆碎碎的事情。等到贺家的时候都已经九点,离所谓的良辰吉时只差五分钟。
秦书炀从车上下来,陪着一起来接亲的朋友将一束素净洁白但十分优雅的马蹄莲手捧花递给秦书炀。
他们笑着拍拍西装革履英俊非凡的秦书炀,发自内心地恭喜道:“老秦,十三年长跑,今天可终于圆满了嗷。”
晨光下,秦书炀看着手里的捧花,又仰头看看楼上阳光中贴着喜字的那道玻璃窗。
忽然间一直惴惴不安的心落了下来,秦书炀的心静得不行。就如同过往的每一次大考,最后一个字写完交卷的时候那样。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努力了,考得好是他应该得到的嘉奖。
一对同性恋在一起本就不容易,这么大张旗鼓地办婚礼更是罕见。所以接亲没能像别的新人那样还有什么游戏、堵门的环节。
除了秦书炀身边跟着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和他手里那束洁白的捧花外,这场接亲仪式简单到还以为是几个年轻人脑子拎不清大早上就来找朋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