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再没人矫情了,低下头改图改得比过往任意一次都还要快和认真。
也多亏最后这句话杀伤力足够的强,贺光徊四点就可以下班回家。
他和学生一起出的教室,就这么几个人,也不用担心拥挤会摔跤。
更何况坦白了生病这件事,那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在走廊的时候他们几乎还肩并肩走着,可惜贺光徊走得确实慢,等到楼梯口的时候贺光徊已经落学生一大截。
见贺光徊扶着楼梯把手慢慢一步一步往下走,学生没忍住站定,齐齐抬头等。贺光徊朝他们摆摆手先走,自己仍旧慢悠悠不急不缓地一步一步踩踏实了往下。
比起超市,在蓉城土生土长的蓉城人还是喜欢去菜市场买菜。菜市场就在社区附近不说,菜品还比超市的要新鲜很多。
唯独一点不好,地面卫生条件不太好,地上有很多水渍和堆积了不知道多久很难清洗掉的油污。贺光徊走在里头比平时还要小心一万倍,每一步都比平时还要慢一些。
路过猪肉摊的时候贺光徊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好久没来摆摊的猪肉老板。
贺光徊带着口罩,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倏然间亮了起来,“欸,你不是……”
回国后贺光徊和秦书炀总在他家买东西,一来二去早就熟了,只是半年前老板的媳妇生了重病铺子就关了。他家卖的是纯正的黑猪肉,无论是买肉炒了吃还是骨头炖汤都很香。原本以为以后都买不到了,竟然还能见老板重新开业。
老板笑笑,抓着抹布擦了擦手,用夹着乡音的普通话对贺光徊说:“嗨,总是要过日子嘞嘛,我撒子都不会,不卖猪肉还能啷个嘞?”
男人比贺光徊大不了多少,但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已经有很深的沟壑,他笑着问贺光徊:“贺老斯今天要不要点猪后腿?今早才从山上扛下来的黑珍珠哦,味道很巴适。”
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能重新见面总归是高兴的,贺光徊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又添补一句:“再要一点筒骨,回家炖汤。”
“欸,好,贺老斯你等一下哈。”老板爽朗地应道,而后精心给贺光徊找了两根一看就长很壮的筒骨替贺光徊处理好。
在他帮着处理食材的时候贺光徊略略关切地问老板:“那你爱人好了吗?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老板握着剔骨刀的手一顿,随后长长叹了口气,夹着一点局促的笑回贺光徊:“好撒子好嘛,发现的时候都晚期啦。”
嘈杂的菜市场瞬间在贺光徊的耳朵里变得寂静,他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来看向猪肉铺老板,很难想象半年前那个笑声特别爽朗,切肉特别有准头的年轻女人竟然就这么去世了。
提到自己的爱人,猪肉铺老板眼里含了满满一眶热泪,他往后抽了一下把眼泪憋了回去。
“个憨婆娘,”他笑着骂:“我说喊她把娃儿打了,然后做手术。她不愿意,说撒子都不干,抓到起我手说屋头没钱,不折腾了。喊我以后领着娃儿好生过日子,等她走了也要好生过日子。”
贺光徊心沉沉的,口罩下面的嘴巴抿了好几下,最后吐出节哀两个字。
老板抬起胳膊揉揉眼,又笑了起来,“节撒子哀嘛,不想啦,听她的话,好生过日子就行啦。”
他指了指铺子里的竹编摇篮,“喏,还要把我们的娃儿带大嘞。”
竹编摇篮里的小孩还小,大概是因为在母体里汲取的营养不太够,整个脸小小的有点皱。但从轮廓上不难看出,是个十分可爱的孩子,粉粉的。
他正熟睡着,脑袋上戴着一顶一看就是自己织的毛线帽。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就拇指大的小嘴巴一努一努,可爱极了。
贺光徊一直往下沉的那颗心又忽然往上浮起来了一点。
他将钱递给老板,接过筒骨的时候轻声说:“挺好的,要好好过日子,就像她还在的时候那样。”
晚上吃过饭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羽毛球赛。
秦书炀一只胳膊搭在后面,手指捻着贺光徊后脑勺的一撮头发玩。
贺光徊突然问秦书炀:“炀炀,你喜欢小孩吗?”
秦书炀看得正入迷,眼睛都不眨一下,张口就来,“喜欢你。”
等休息间隙,秦书炀回过神来,伸长了的胳膊将贺光徊拉到自己怀里,让贺光徊跨坐在他腿上。
他微微仰起头问:“怎么了?太后娘娘异想天开想抱孙子了?”
贺光徊摇摇头,也含着笑说:“没有……你别这么叫她,叫习惯了我看下次吃饭你当着她面都改不过来这个称呼。”
秦书炀搂住贺光徊,摩挲着他后背,“那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说完,他手挪到前面,捂住贺光徊的小腹,“现在已经医学奇迹到这个地步了?”
贺光徊被他的动作逗笑,俯下身吻住他的嘴唇,“没有医学奇迹,只有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电视机里的球赛开启下半场,秦书炀已经没心思再多看一眼自己喜欢的球星。
他的贺光徊正坐在他的身上捧着他的脸认真主动地吻着,贺光徊的睫毛纤长,轻轻扇动间会不经意地蹭在他的脸上,撩得他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