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书上看到过盐碱地可以改造,或是通过深耕、加填客土的方法试试?如果盐碱地能提炼出盐就好了!”谢婉宁说。
“嗯,我打听过,这种方法一直在用就是不见效,或许可以找找其他办法洗掉土地中的盐水,如果洗掉的盐水能提炼出来就好了!”
“那就多试试几种方法,说不定就成功了呢!”谢婉宁附和。
沈淮序停住脚,望着一脸认真想思路的谢婉宁,心里动容,“表妹,我说这些你不觉得无聊吗?”
“怎么会无聊啊,我觉得这是个大事,还内疚帮不上你,想当初就不偷懒,好好读书了!”
“你读的书够多了,你还是研究些古方上的梅花酿啊,杏花茶了,那些我爱喝!我在无忧院埋了几坛梅花酿,就是按照你说的方法酿的。”
谢婉宁眼睛一亮,“真的吗?那等我们回去,挖出来喝好不好?上次在满香楼你夺我的梅花酿喝,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怎么没有找我算账呢?你忘了,在别院里,你是怎么撒娇耍无赖的?我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婉宁伸手堵住了嘴,小手被大手握住,两个人一个娇羞不已,一个春风满面,郎才女貌,青梅竹马,羡煞旁人。
云弈站在街角的阴影处,望着在大街上毫不避讳地牵着手的两个人,心里顿时一阵失落。看来他又落后了一步,身处在他的位置,他总是瞻前顾后,左右盘算,真是一步落人后百步输人先。再见时,那个在街上微笑着说“当然”的小娘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沈淮序牵着谢婉宁的手,眼风扫到街角的那片白色衣角,轻笑一声,又握紧了那双柔荑,有意无意挡住了身后那道视线。
第42章 第 42 章
云弈面色一哂, 既然被发现了,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可看那位五公子似乎并不想被打搅,只好转身往回走。
身旁的亲随这时候躬身上前道:“公子, 京城有消息传来。”
巡查使任命的消息传递得极快, 邸报未出,云家首先得了消息, 就快马加鞭地送到了云弈手里。
云弈琢磨着巡查使两位大人的人选, 转身看了一眼沈淮序和谢婉宁的背影, 眼神微暗。
与此同时,沈淮序也在说着京中巡查使的人选, 谢婉宁神色恍惚道:“二舅舅吗?怎么会是他?”
前世二老爷要等明年开春才候补进了吏部, 二表哥也顺利考过武举,一家人平步青云, 并没有来渭南做巡查使这一遭, 这一世和梦境中已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么, 沈淮序的伤……也会跟着改变吧?
“还有吏部侍郎崔显崔大人, 崔大人有口皆碑,最是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想必此次巡查定能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谢婉宁将崔显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事,上次将军府赏菊宴上,听了几句闲话。
这崔大人有个外室, 被家中夫人知晓了, 打上门去, 闹出了点动静。后来那外室和威远侯夫人搭上了关系, 这才被抬做了妾侍。
几家夫人闲话并不是看崔夫人的笑话,都是当家主母,俱是唏嘘为崔夫人不值,骂崔大人这么好的官声,却也难过美人关,可怜崔夫人不得不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表哥,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事来,这崔大人府上有一妾侍,百般宠爱。这妾侍还和威远侯夫人有干系,可怜崔夫人已经儿孙绕膝的年纪,又操心起后院来,上次赏菊宴也没有露面,据说操劳到病倒了。”谢婉宁想着还是得提醒一下沈淮序,便故作轻松拿这则艳事讲给他。
听话听音,沈淮序立即明白了谢婉宁的意思,将威远侯府、永恩侯府和曹贵妃的裙带关系一捋,就发现这崔大人也不是表面上那么清正了。
他本也不是会轻易下决断的人,不仅是崔大人,沈家二老爷的这个举动,他也持怀疑的态度。凡事还是看行动,单看这次崔大人和沈二老爷的行事作风了,不过,有了这个提醒,他也能更全面地了解一个人。
谢婉宁说完就有点后悔,这种长舌妇的行径,表哥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就怯怯地说:“表哥,我就是听了一耳朵,你要是觉得不妥,我以后……”
她话还没说完 ,就看到沈淮序漆黑如墨的眼睛望着她,街道两旁随风轻摆的灯笼,倒映到他眼睛里,碎成点点星光,像是满天银河璀璨夺目,被这样的目光深情注视着,谢婉宁一下失去了言语。
沈淮序将她的碎发抿到耳后,轻声道:“在我身边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就像小时候那样,就算我不想听,你也拧着我耳朵硬要我听一样。”
“我啥时候拧着你耳朵硬要给你讲了……”谢婉宁娇嗔一声。
一阵风起,掀开了她的披风,露出她绯红的衣裙,和玲珑的身材来。她脸颊泛着红润,好看的桃花眼闪着醉人的光,深秋的夜晚,却让人如沐春风。
沈淮序急忙撑开自己的披风,长臂一扬将她圈进怀里,站在上风口为她挡风。
长长的披风将她遮了个严实,将那细腰和山峦一并盖住,一双温热的大手用力揽住了她。
谢婉宁脸一红,不敢看身后随从的表情,他们这样是不是太大胆了些。可沈淮序的肩膀好宽,趴在他怀里,安心又安定!
胸膛热热的,沈淮序又将人搂了搂,想到刚刚崔大人的艳史,凑近谢婉宁耳旁,低低道:“你放心,我此生唯你一人,绝不纳妾!”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天下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姐,最奢望得到的一句话啊!谢婉宁心中一悸,缓缓搂住了他腰。许诺容易,履诺难,她不会将这话当真,他以后是继承皇位的天子,后宫怎可只有一人?可若是她进宫,她这幅病恹恹的身子……
“表哥~”谢婉宁带了哭腔,不自觉手上加重了力道。
“怎么哭了,累不累?起风了,我背你回去!”
沈淮序背起她往回走,长长的街道,朦胧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谢婉宁趴在他背上,松松地搂着他的脖子,想到刚刚说到不纳妾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便贴近他耳朵道:“表哥,你那么说我好开心,即便是你以后回了宫,后宫充盈了许多美人,我念着你今日这句话,也是满足的!”
身下的沈淮序脚步一顿,随即道:“我可不是说说的,是承诺,以后我如果做不到,你就拿这句承诺来找我兑换,好不好?你怎么这么傻,即便是进了宫,也不一定有美人啊,我不会像姓宋的那样,抛妻弃子!”
“阿宁,你答应我,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们就这样一直到老,等我们都满头白发了,我还背着你走,好不好?”
谢婉宁眼中闪着泪花,哽咽着从鼻腔里发出一句:“好,只要你不厌弃我,我就一直赖着你!”
“傻瓜,我怎么会厌弃你,你可是我六岁就定下的人!”
这时忽听街道尽头有一阵骚动,随即有参差不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反了,反了,渭南田高义反了……”
“渭南民变了,打过来了……”
“打过来了,快跑!”
几个百姓边跑边喊,街上摊贩立即收拾摊子,噼里啪啦一片响动,夹杂着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一时间大街上乱作一团。
沈淮序拉着谢婉宁躲在街角,随从将他们护在身后,身旁匆匆而过的百姓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都忙着四处逃命,无暇顾及。
“表哥,渭南真反了?”谢婉宁躲在他后面,担忧地说。
“假亦真时真亦假,昨日刘恒传信说渭南一切风平浪静,这才不到一日,怎么已经打到了华县?”
“你是说,这是故意为之?故意制造民乱的假象?图什么?”谢婉宁不解。
“是啊?图什么?”沈淮序皱眉。
忽然两人同时出声:“军功!”
此话一出,两人相视而笑。
……
渭南民乱的消息,比它爆发的时间还要早上几日,被人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二皇子坐在碧华宫中,悠闲地喝着茶,散漫地同曹贵妃说:“母妃,你想想法子,让我从京郊借兵去渭南平叛,这军功不就妥妥到手了?”
曹贵妃按着额头,他这个儿子自小被宠坏了,要什么从来都是张口就来,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样,说话也都是惯常不用敬语。还有这差事,哪能她说能去就能去的?
“不是我不肯你去,怕你父皇不肯。这刀剑无眼的,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活啊?”
“母妃,父皇肯不肯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这么多年了,他哪件事没有依你,再说渭南的局势,舅舅都说了,有沙修明在,你放心吧!”
曹贵妃冷笑一声,“哪件事没有依我?立储的事情就没依,现如今还有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虎视眈眈……”
“什么流落民间的皇子?”二皇子这几日他光想着抹平渭南的账册了,压根不知道这档子事。
“就是你父皇日日挂在嘴边的,肖似他当年的沈淮序,也不知是哪个贱人的种,这么多天还没查出来!”
二皇子嚯地起身,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曹贵妃,“这是真的?”
曹贵妃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二皇子在殿里踱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近曹贵妃说道:“那正好,我率军平叛,先将他当叛军杀了!”
他想到沈淮序在画舫上威胁他的话,眼中冒着狠厉的光,恨不得现在就到渭南将他斩杀了。
“母妃,你一定要让父皇答应我去平叛,其实渭南民乱是假,扫平障碍才是真,如果这个差使落到了镇国公手里,那这功劳势必会便宜了沈淮序,他还未得到宗室认可,就有了军功,那我的地位,母亲的荣华,岂能保住?母妃,帮帮儿臣吧!”
“容我想想!”
勤政殿上,圣上也得了一份密折,是沈淮序给他的。他将密折和渭南民乱的折子,放在一起仔细比较。
这是两份意思截然相反的折子,沈淮序密折上说渭南一切平静,个别民众因救济不及时心生怨怼,县衙已经核实得到了妥善安置;另一份则说,民众不满县衙处置救济粮,已经攻占了县衙,北上攻到了华县。
“沈爱卿,你看看这两道折子,可能勘破其中的玄机?”
镇国公恭敬地接过,快速看了一眼。其实他早已经知道渭南实情,早上飞鸽传书,得到的就是两份不一样的消息,想到身在华县的沈淮序和谢婉宁,他心里不免担心起来。
“圣上,以臣之见,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信路上耽搁了两日。这两日,如果是在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五公子现如今恐怕被困在了华县了……”
……
传说被困在华县的沈淮序,人已经绕开了华县,此时趁着夜色,正在去渭南的路上。他在华县滋乱的当夜,就乔装打扮,带了一队黑甲卫悄悄出了城,直奔渭南。
临行前,他将谢婉宁安置在客栈,暗中留下两队黑甲卫保护她,然后好生安抚她,言说他探探形势就回。谢婉宁却猜到了他的心思,只嘱他万事小心,到了渭南先和刘恒汇合,再审时度势,务必小心谨慎。
月黑风高,沈淮序骑在绝影上,想到谢婉宁,他摸着胸口的那枚平安符,心不觉跟着发起烫来。
突然,一阵箭矢的蜂鸣声,呼啸而来,随从大喊一声:“主子,有埋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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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远在华县的谢婉宁, 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胸口一阵抽痛,额头全是汗珠,望着外面漆黑的夜晚, 想到沈淮序, 忽然开始变得凄惶不安起来。
外榻上睡着的玉烟听到动静,急忙起身, “小姐, 可是要喝水?”
自从那夜沈淮序走后, 玉烟就遵照他的吩咐陪着谢婉宁睡在外榻,怕谢婉宁晚间害怕, 做个伴, 夜里还能照顾着些。
玉烟拿起火折子点了灯,烛光亮起, 映衬出谢婉宁苍白的脸色来, 吓得玉烟心中一跳,急忙问:“小姐, 你怎么了?是不是旧疾犯了?”
她利落地翻出谢婉宁常吃的药丸, 然后出去客栈灶上拿热水给她服用。客栈虽然破旧,他们却住在一个独立的院子,有现成的锅灶,由国公府的仆从负责夜里的热水。他们一行百十号人,热水都是不间断供应,由几个粗使婆子轮流负责。
这一折腾, 鸡鸣破晓, 天渐渐亮了起来。
或许是心中担心沈淮序, 谢婉宁草草用了早膳, 就等着沈淮序的信。他们约定好每日通信,昨日的信却迟迟未到,算算时间,他应该到了渭南,想必此刻已经与刘恒汇合了。刘恒武艺出众,加上他身边的黑甲卫,应该不会有事吧?
前日信上说他已经到了临江府,那里虽然听说有民乱,但民众并未惊慌,四周也没有逃难的灾民,他在府衙略停一停,就会连夜赶赴渭南。
或许昨日有事耽搁了送信,或者是外面叛军围住了城门,传信官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