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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卖很快送到,洛林亲自拎着一个保温箱进来。
    菜被一个一个取出,众人每开一个盒子,就哗然惊呼一番:
    “我去我去,这是什么,我为什么不认得?”
    “妈呀,这辈子还能在泰坦号上见到菲力牛排呐,上流!”
    “我不吃香菜……”“我帮你吃了?”“喂喂喂,还给我!”
    洛林一面分发,一面大声吆喝:
    “今天是方司令官请客,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大家还有什么想吃的?趁此机会讹一笔啊!”
    爱玛幽幽道:“长官,执掌中馈可没有你这个掌法,也忒不贤惠了——我们方提督才挣几个钱啊,奋斗几十年,还要还桑谷小爱巢的房贷呢。”
    “喔!”
    看来,欧拉去世前散播的最后一条谣言,传播效力相当强劲,众人一股脑起哄。
    洛林看起来惊慌失措,一巴掌拍过去,好像恨不能拍死爱徒的嘴:
    “看来你是吃饱了撑的,滚出去做俯卧撑!两百个!”
    “嘻嘻,做完了胳膊疼,不小心死了怎么办。”爱玛嬉皮笑脸抱着外卖盒夺路而逃。
    然而局势已经失控。有人直接向方彧大声喊:“提督,是真的吗?”
    方彧:“……”
    人群闹哄哄的,弄得她大脑直短路。
    是真的吗?她扪心自问。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此时此刻的真与假,又有什么区别?
    隔着人群,她看到洛林一眨不眨的眼睛。
    “假的。”方彧肯定道,两颊有些发烫。
    ……
    方彧避开人群,往僻静的走廊里钻去。
    洛林慌忙抽身跟了上来:“阁下,爱玛那兔崽子给点阳光就灿烂,您不要往心里去。”
    方彧喃喃说:“我……没有。”
    洛林担心她对众人的反应吃心,继续解释:“大家也不是贫嘴滑舌,是心里苦,没地方发泄……”
    “——我没有在桑谷贷款买房子,洛林中校。”
    方彧突然说,直勾勾看着洛林。
    洛林一愣:“没买……房子?”
    虽然明知迁都桑谷,却不趁机低价入手一套房产很令人震惊……
    但这和他与提督小姐谣言中兵荒马乱的爱情有什么关系?
    方彧重复道:“假的。因为有一部分错了。我没在桑谷买房子,不用还贷款。储蓄情况……很健康。”
    “!?”洛林心漏跳了一拍。
    爱玛说,长官执掌中馈、不够贤惠、还不起爱巢房贷——
    已知“有一部分”错了,她没有房贷。那么剩下的“执掌中馈”云云……
    他小心翼翼试探道:“阁下说,有一部分是错的,所以,还有一部分是对的么?”
    对面沉默了很久:“如果去掉其中性别歧视的冒犯含义,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洛林柔声说,“阁下,您是在向下官表白吗?”
    方彧低下头,黑发垂落,遮住面孔,只能看到她发丝中露出的一点发红的耳尖。
    她虽然神情表现得活像十八世纪的东方仕女,但她直截了当道:
    “是,我向您表白。”
    洛林一阵迷糊,随即感到一种苦涩的梦幻。
    小阁下啊小阁下,您知不知道,您这种举动会令我贪生怕死、斗志全无?
    但他不能贪生怕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主帅,是廷巴克图的方提督。
    尽管她飞得太高太远,早已不是他能用枪与血保护得了的,此地没有骑士与被囚高塔的公主的戏码。
    但此时此刻,他的战斗与她的命运,至少有一线联系……
    洛林内心戏太多,反应也太迟钝,方彧已马不停蹄地从场景“表白”切换到场景“表白失败”: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这时候说这种话?这不会增加您阵亡的几率吧?我只是觉得,反正、反正我也可能回不来了,如果遗憾就——呃,您还是忘掉吧,当我没——”
    她戛然而止。
    洛林突然抓住她的手,放上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
    “时至今日,还让阁下来说这种话,是下官太过懦弱之故。”
    方彧一愣,继续摇头:
    “不不不,表白还是放在私下日常的场合好,否则统统像道德绑架,也像立flag——万一你开着机甲想起这事,量子兽一哆嗦——”
    洛林口气加重:“这不会增加下官阵亡的几率,下官也不想忘掉——您感觉一下。”
    方彧:“感觉……什么?”
    “心跳。心跳是不会说谎的……下官的心,跳得很厉害。”
    “摸不到。你的胸大肌……太发达了。”
    洛林失笑:“那要怎么办呢?”
    还没等他想清楚如何组织语言,请提督小姐凑上来听听——
    方彧麻利地把手伸到他的脖颈处,摸了摸:“我摸到了,的确很快很强。你没有高血压吧?”
    洛林:“……没有,只是紧张。”
    还有恼火。
    提督总是办法很多。但有些时候,她的办法也太多了!
    “对,我忘了,”她喃喃道,“如果有高血压,怎么可能选入机甲军?但你长得就很像高血压患者,老了以后要注意啊……”
    “阁下!”洛林有些哭笑不得,“您这话留到七十岁再提醒下官吧。”
    方彧不敢苟同:“七十岁再控制已经晚了,五十岁就应该定期检查,因为……”
    “阁下——我们还是亲吻吧。”
    方彧转了转眼珠:“……啊?”
    洛林没有那许多顾虑,他正大光明地道德绑架:
    “这是下官这一朝不保夕之人一点小小的请求,阁下可以见赐吗?”
    方彧:“当、当然。但是……怎么?”
    “‘怎么’?”
    “就、就是舌头保留在各自口腔内……还是进行一点唾液交流的那种?”
    洛林一瞬间神情复杂。下一刻,他的手指覆盖上她嘴唇,柔声说:
    “阁下,您别再说话了——只要那样看着下官就好。”
    方彧如其言闭了嘴,盯着洛林的眼睛:“……”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她不喜欢香水,但洛林身上的气味没什么酒精味,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很安稳、很踏实。
    他嘴唇上有干裂的细纹,刮过皮肤的触感却很好,麻酥酥的。
    他吻了她的额头——
    方彧一怔,忘记了约定,脱口而出:“这也太18-了……为什么不吻嘴唇?”
    洛林动作一僵:“抱歉,事发突然,属下还没戒烟。”
    “你也没有口臭……唔,那你……什么时候戒烟?”
    “现在开始。”
    “所以目前只能像小孩和妈妈的晚安吻一样吗?”
    “您得到过‘晚安吻’这种东西吗?”
    “……没有。”
    “那也算得上一种独占鳌头……不算亏。”
    洛林说着俯下身,温暖的额头抵在她肩窝里许久,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
    方彧隐约觉得,他是在压抑伤心的情绪。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便随手揉了揉他的后颈……
    “……卧槽。”
    有人!方彧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洛林迅速抬起身,鹰一样的目光射过去。
    安达岚川目瞪口呆,后退一步,磕磕巴巴:
    “方彧,你你你——他他他——你们还真白、白昼宣淫,搞什么?”
    她咳嗽一声:“……安达上校有什么事吗?”
    安达岚川怒了:“我有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哥被黎明塔批捕了,你不想法子,你在这里卿卿我我腻腻歪歪恶心巴拉——我要跟你回桑谷!”
    “……你不能回桑谷。”
    “为什么?!”
    “回去了也不会对局势有所裨益。留在这里,立下战功,倒可能帮他一把。”
    方彧顿了顿:“当然,这是建立在你想帮助令兄的基础上。如果你是急着回去另起山头、继承家业……”
    安达岚川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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