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她为帕蒂难过,洛林说做题能预防痴呆,天天给她发什么什么真题,她还以为是为了让她分散注意力。
洛林一本正经:“下官反复琢磨过思路,的确很难啊。提督都是怎么做出来的?”
方彧:“……看。”
“看?”
方彧点头:“看到一个东西,想起一些其他东西,就有了一个体系。一个体系内不同事物之间必然有联系,从中选择可能需要的联系,用可行的手段加以利用。”
洛林笑说:“太抽象了,阁下在说做题,还是在说打仗啊?”
方彧抬起手去摸后脑勺:“唉,这……都差不多。”
洛林用虚心求教的口吻:“生活上也可以这样应用吗?”
方彧懵懂道:“什么……什么生活上?”
“银河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只要看到一个人,就会想起另一个人,他们之间的联系十分独特,母星时代用忠贞不渝、生命尽头类似极端的词汇来约束这种关系。”
方彧一愣,后退一步。
洛林单膝落地,垂下头颅,露出后颈:
“阁下,我向您求婚。”
作者有话说:
劝进的三种方式:
谢相易:方卡卡,你反了吧!
卫澄:卡卡不在这里镇场子,下官我可就要造反啦!
洛林:(下跪)(拿戒指)(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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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叛乱者之帜(1)
◎虎踞龙盘,独霸远星。◎
方彧沉默良久, 才说:“上校,还是你厉害。”
什么谢相易劝她谋反啊,卫澄跟她打包票“你走了我就谋反”啊……
哪个比得上洛林上校,他直接求婚了!
洛林苦笑一声:“不同意吗?是不想, 还是不能?”
方彧垂眸:“太突然了。”
“哎呀, 下官委实做了许多铺垫啊。房子也交代了, 学历也交代了,老人怎么安排也交代了。至于身高体重什么的——机甲军的身高体重肌肉标准, 您应该也清楚……”
洛林不经意间恢复了开玩笑的口吻:
“孩子?下官不在乎孩子从培养缸里捞会不会情感缺失。”
方彧平静道:“结婚没用,就算结婚,我还是会走。”
洛林精心维持的声音一抖:“阁下!”
“……但我不想白白让洛林的履历表上多一些不好的东西,说不定人身自由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婚,也不能结。”
洛林猛地抬起头:“说不定,下官就想要这个污点,下官就是嫌自己的履历太清白了!阁下要粉身碎骨, 却让属下完完整整地站在岸边隔岸观火吗?我——”
“绝不独活这种话, 就不要说出来了。您是在道德绑架我。上校的为人我还算清楚, 您是个斗志昂扬、韧劲十足的人, 您不虚无。”
方彧忽然很温和地笑起来:“像您这样的人……怎么样都能活。”
洛林颓然别过头,一拳砸上膝盖:
“可我也会痛苦——我难道没有心吗?阁下?”
方彧:“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我会为您而愧疚。”
洛林又苦笑起来:“愧疚,下官更愧疚……阁下为什么要说这些戳人肺腑的话?”
“……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阁下。”
方彧一怔, 缓缓背过身, 低声说:“那我的命令, 洛林现在还会执行吗?”
洛林咬牙:“属下巴不得您现在命令我去死。”
方彧轻声说:“差不多吧——请你只静静看着我死就好了, 不要脑子一热,真的让廷巴克图反叛。”
洛林颤声叫道:“阁下!?”
方彧回眸,冷冽温和,如云中帝子:
“会执行吗?你不是要向我发誓吗?现在向我发誓——忠贞不渝、直到生命尽头。”
一瞬间,他觉得眼前人无比陌生。
这不是那个懒猫般蹲在转椅上打哈欠的方彧,这本是一把剑,秋水无波,明镜无痕,上人无情——
她心底是“本来无一物”的啊。他妈的,整个一了悟的大和尚!
洛林深吸一口气,有一瞬间出离愤怒。但愤怒并未持续多久,他恍惚听到咔嚓一声。
他的心碎……好像碎掉了。
洛林把气息缓缓吐出:“如果这能令提督高兴,下官……向您发誓。”
方彧低声说:“嗯,那很好——你最好说话算话。”
提督背过身,靴跟踏过绒绒的青草,越离越远。
洛林很久没有抬头。他用胳膊撑住地面,只看到被露水打湿、被靴跟踏过的草地。
方彧步履轻柔,似乎怕脚步太重,会踩坏了这片很美丽的草坪。
但她毕竟并非幽灵。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坚实地踏上、踩下,野花与乱草因她匍匐。
等到他有足够的心情抬起头来时,已经见不到那个人的背影了。
他会永远失去她了。
**
次日,方彧和巴迪一道登上泰坦号。
星舰滑出星港,窗外的景物迅速后退。突然,一个人影甩开众人,冲进了安全线。
谢相易向星舰飞奔而来——
他是临时得到消息赶来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在星舰起飞的飓风中被吹得看不出形状,只见一段嶙峋的脊骨。
他边跑边破口大骂:“方彧——方彧——你他妈——”
“领长阁下!领长阁下,不能再追了,会、会被卷过去的!”
有人冒险拉住谢相易,带着哭腔。
狂风中,星舰与他的距离愈来愈远。他终于不得已停下来,眼睁睁看着星舰冲破云霄,直上九天。
谢相易暗暗咬牙:“不能追?……不,是我根本追不上她。”
烈风吹彻,他一时骨髓具冷。
……
方彧坐在舷窗口,望向逐渐缩为一个光点的廷巴克图,有些留恋。
……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她收起双腿,蹲到转椅上,用手用力一推,把自己变成一个滴溜溜转的小陀螺。
有微风拂过脸颊,很舒服。
转着转着,她突然觉得有点搞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本来只是希望让廷巴克图得到未来的和平而已——至少在她自己的任期内,不见太多血。
结果呢?
如果她真的抗命反叛,廷巴克图又要重启杜邦革命的轮回,深陷战乱。
如果她老老实实服从命令,廷巴克图要么成为黎明塔意志下的牺牲品,要么……
方彧想起谢相易的眼睛。
卫澄说得对,她根本无力控制鞭长莫及的要塞诸人。
说到底,不知何时,她已成为要塞最可怕的祸源。
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呢?
……如果现在下令星舰掉头,和洛林一起逃到远星去,应该还来得及吧。
她觉得自己对联邦没有什么浓厚的情怀,但去了远星,似乎也不可能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吴洄一定会再起用她,到时候调转枪口去对付自己的同胞,心理上似乎还是不能……
难道就只有自寻死路吗?
这也太不公平了。自从军以来,有谁问过她的意见,她希望追求怎样的生活……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这样回来,心里还是存着能见到安达、和他谈谈的希望。
方彧猛地伸出一条腿撑住地面。飞速旋转的世界在眼前顿住。
“提督,桑谷港到了。”奥罗拉懒洋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