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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呢?”湛云青问:“你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李昉潭看向前方,微笑着说:“谷家这种家大业大的老式华族企业,就如同累赘到快散架的巨轮,最害怕的就是一点点撼动它的外力。我只不过是趁着谷家手忙脚乱捞了一笔,其实也没什么。”
    湛云青听李昉潭说的轻松,却知道背后的事实肯定要沉重残忍的多。这次事件李昉潭肯定没少出力,他索性不再追问,只不过心里略微发毛——李昉潭与湛天明结婚数年,为什么湛家没有一个人知道李昉潭还有这样的背景?
    “你不关心一下你的小男友吗?”李昉潭问:“他伤得还挺重的,谷朝雨把他从32层推下去了——虽然我猜有可能是他自己跳的。”
    “那他还能活遖颩喥徦着?”湛云青冷笑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31层有一个小平台。”李昉潭回答:“但是说真的,他的肺差点被捅穿了,而且肋骨断了两根。”她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给湛云青看:“这是他让我发给你看的。”
    湛云青一时间不敢去看屏幕,定了定神才看过去,发现视频里居然是谷朝雨。谷朝雨脸色十分不正常,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身上和手上都是血。
    “你的小男友肺都快被捅穿,还能给谷朝雨注射整整十毫升的药,差点把他弄死了。”李昉潭把手机拿了回去:“我们怕谷朝雨狗急跳墙,把你弄到国外去,就想着先把你带走。”
    “那他也没有理由把我关起来。”湛云青冷笑一声:“你现在在做什么,替他卖惨?”他微微直起身,捏住手里的瓶子,说:“就算没有他自作主张多此一举,我也可以解决谷朝雨。他是觉得自己拯救了我,把自己当成英雄了吗?”
    一想到过去的一个多月,他心中产生了极度的羞愤与被背叛感。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却步步为营,用各种手段将他软禁,使他不得不依赖于他,不得不展露狼狈的姿态——
    “等他醒来我要见他一面。”湛云青咬牙说:“他不是找死吗,我要亲手送他上西天。”
    李昉潭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妙,说:“你以为你想见就能见他?”
    湛云青:“?”
    “爸爸说要把你接回去照顾一段时间,确保你将药效完全戒断。”李昉潭说。
    湛云青瞳孔骤缩:“我不去。”
    李昉潭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放心吧,爸爸不会和你待在一起。”
    “那把我接回去的意义是?”
    “妈妈说她来照顾你。”李昉潭唇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说:“你们似乎没怎么相处过吧?”
    “她来照顾我?”湛云青冷笑一声,靠在后座上闭上双眼。
    李昉潭也不说话了,直到车子停到湛家那幢小别墅门口,她才回头打算叫醒湛云青,没想到湛云青早已睁开了眼。
    “我就不跟你一起进去了。”李昉潭把湛云青送到家门口,上下打量了下湛云青:“早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来接你。”
    湛云青:“……”
    他挺无语地打开门,一走上玄关,他神经便不可避免地紧绷起来,在瞥见沙发上的人影时浑身肌肉都僵住了。
    “回来了?”沙发上的女人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发型挺不错嘛。”
    湛云青回过头,与女人对视。
    女人对他招手:“我已经听说了……没想到朝雨会做这样的事。”她顿了顿,说:“他倒不像谷家人,像我们家的人。”
    湛云青一动未动,问:“这算是褒扬吗?”
    “嗯……你觉得呢?”女人靠在沙发的角落上,见湛云青离她那么远,也不生气,收回了手,说:“你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湛云青换好拖鞋,说:“我先回房间了。”
    女人挥了挥手:“嗯,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湛云青走上楼,内心觉得有些奇怪。
    她不在阁楼上,脖子和四肢上的装饰也都取掉了,神情也十分正常稳定,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女人,只不过比其他人年轻漂亮一些。
    是因为湛松不在吗?
    过了大约一小时,他听到女人在楼下叫他。
    晚餐是佣人做的,说不上特别,湛云青随便吃了几口,女人交给他一个小瓶子,说:“止痛的。”
    “……谢谢。”湛云青僵硬地接过瓶子。他和女人很少这样正常地面对面地交流过。
    “不止可以止住这里的痛。”女人笑了一下,手指点了点心口,说:“还可以止住这里的痛。”
    湛云青不明所以,拧开瓶子的瞬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
    “我听说谷朝雨把你的小宠物给捅了。”女人漂亮的眉眼优雅地弯了起来,说:“希望你别伤心。”
    “不会的。”湛云青说。
    “怎么不会?”女人惊讶地挑眉,说:“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那是因为——”湛云青想了想,说:“没什么,我只是不舒服。”
    “那你不太正常。”女人认真地说。
    湛云青:“?”
    谁不正常?
    女人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子,抿了一口后才说:“你要是不伤心,就说明你不懂爱。爱情就是会让人伤心的,我的孩子,爱情与泪水紧紧相连。丘比特的箭本来就是会先让人感到刺痛,继而让人产生心动。”
    湛云青莫名想起那天李昉潭问他,是否爱总是会让人痛苦。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与自己这不太正常的母亲谈论这些,表情有些尴尬。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经历使得我没有资格跟你谈论这些?”薇尔列特把酒瓶放下。
    湛云青没说话,默认了。
    薇尔列特摇了摇头,说:“吃完了就回去休息吧。”
    之后几天都是这样,每到吃饭的时候薇尔列特都会叫他,其他时候就随他去。他并不想喝酒,对烈性酒也没什么兴趣,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有时候他会好奇女人在做什么,每次去看时,女人要么在插花,要么缩在沙发里看书,也不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躺在床上头疼发作时,他偶尔会想起白阮,一旦想起便又恨起来,这几天的空闲时光让他有充足的事件为白阮罗列罪名。
    仔细想想,白阮做这一切说不定只是为了踩着他上位呢?毕竟是《万人迷只想爆红》的主角。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被白阮骗过去了,对他掉以轻心。
    ……难道白阮身上真有什么主角光环,可以影响周围人的观感?
    日子这么一天天地捱了过去,他头疼的症状居然真的渐渐消退了,转眼三个星期过去,李昉潭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薇尔列特没有送他,而是回到了阁楼上,仿佛她出现在下面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湛云青在这里。在上楼之前,她对湛云青说:“如果还想和我聊聊的话,可以来找我。”
    湛云青望着她的背影,她上楼的步伐十分闲适,像是猫。他转过头去看李昉潭,李昉潭脸上有伤,不知道是不是湛天明下的手。
    熟悉的厌恶感再次袭来,令他有些烦躁。他整理了下表情,问李昉潭:“他醒了?”
    李昉潭点点头,和他一起上车,告诉他:“谷朝雨的判决下来了,要先在国内服刑一段时间,之后永久驱逐出境。多亏了白阮,他把你从这事儿里摘出去了,否则你的工作可能会受到一点影响。”
    “这么快?”湛云青有些惊讶,也猜到这其间大概少不了李昉潭的功劳。
    “白阮还在住院,他的伤不太好恢复。”李昉潭将车停在医院门口,递给湛云青一把车钥匙:“你的车我帮你停在地下车库了,到时候你直接开走就行。”
    湛云青下车前犹豫了一番,对她说:“你的脸……要去看看医生吗?”
    下一秒他就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李昉潭又露出了那种让人不安的甜蜜微笑,说:“不用呢。”
    湛云青被带到了白阮的病房,病房里并没有人来探访,病床摆在中间,显得很空旷。
    白阮正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湛云青走了过去,他被脚步声惊扰,睁开眼看了过来。
    严重的伤势让他瘦了很多,显得眼睛更大,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像失去光泽的碎掉的白色瓷瓶。他面色苍白,手指动了动,对湛云青微笑起来:“你来了?”
    湛云青听见他的声音,仿佛看见白阮家门口那颗树皮剥落的梧桐树,忽然想起那棵树应该已经枝繁叶茂了。
    他不说话,白阮就接着说:“我本来还以为我会死呢,想着差点见不到你,好可惜。”
    湛云青无动于衷,他把视线从白阮脸上移开,发现床边摆着一个果篮,柜子上放了一把水果刀。
    他把水果刀拿了起来,银色的刀刃反光,照出他的面容。
    “你让我很失望。”湛云青总算开口。
    白阮不说话了,望着他,湛云青对上那双眸子,忽然感到一丝心痛,可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垂下眼睛,本想刺上白阮胸口的刀锋一转,深深地刺入白阮的掌心。刀尖率先刺破皮肉时有极大的阻力,让湛云青的心跳得飞快。
    湛云青对这只手是如此熟悉,白阮曾经用这只手为他按摩,为他做饭,为他捏出面团做的小鸟,可白阮也是用这只手抱住他,将他囚于一室。
    鲜血很快泅透了洁白的床单,白阮脸色更白了,仿佛生命力随着手掌的伤口流逝。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湛云青将刀抽出,扔在一旁,冷冷地、充满恶意地说:“直到你后悔没有死在那一天。”
    白阮掌心的血喷涌而出,温的、黏的,有一些溅到了湛云青的手背上。
    湛云青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就在这时,白阮握住了他的手。鲜血让他的手变得有点儿滑,于是他紧紧地抓着湛云青的手掌。
    他的手呈现出一种发青的灰败的颜色,如同石膏,而湛云青冷白色的皮肤被他抓得泛起属于鲜活生命的红色。一滴滴鲜血从两人指缝中滑下,坠在指尖,如一粒粒的鲜红的石榴籽。
    “现在,你自由了。”白阮望着湛云青,轻轻地说。
    他的眼神让人想起伤口,好像他不是在用双眼望着湛云青,而是用伤口望着他。
    湛云青甩开他的手,鲜血飞迸到地面上,仿若石榴籽被踩碎。
    “你说什么?”他失声问道。
    白阮不再重复,静静地望着他。
    湛云青感到心脏抽动了一下,有什么在他胸腔内轻轻地塌陷了。他意识到自己又在为白阮心软,衬托得他之前对白阮的怪罪有些可笑。
    他近乎慌乱地走出医院,却意识到白阮的那句话使得他无法再像来时决定的那样狠厉地报复白阮了。他闭了闭眼,试图将白阮的双眼从脑海中抹去。
    等到他走后,李昉潭走进病房,替白阮按了护士铃,打量他一眼后感慨道:“爱情让人变成疯子。”
    白阮看了眼掌心血淋淋的伤口,问她:“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李昉潭表情一僵,撇撇嘴,嘟囔着说:“我跟你不一样。”她走过去看了眼白阮的伤口,轻轻倒吸一口凉气,问他:“你完全不疼的吗?”
    白阮回忆起湛云青刚说的话,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不,我很幸福。”
    李昉潭:“?”
    “你都给他自由了,你幸福什么?”
    “我又没死。”白阮意味深长地说。
    李昉潭走出病房后才反应过来白阮的意思——
    “我会和他纠缠到死。”
    那白阮为什么要对湛云青说他自由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医院外后抬头看向天空。
    天色灰暗,在拥挤的云团间,一丝阳光勉强穿透,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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