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阮出院的那天, 许多记者都聚集在医院门口,后排则是举着灯牌和等待送花的粉丝。他协助破案有功,就连市公安局也派了领导来慰问。
“你出院这天连天公都做美, 万里无云,微风徐徐, 好天气啊。”领导与白阮握了握手, 意外地发现白阮左手手掌还缠着纱布:“你这里的伤还没好?”
白阮的脸庞被日光照得几乎半透明, 不动声色地对着镜头展示了一番自己掌心的纱布, 才说:“很快就能恢复了。”
他微微仰起头,眼睛被日光晃得微眯,望向城市中心最高的大厦。中心大厦的线条本就锋利, 此时被明媚的阳光照成一道刺眼的白影。
“确实是好天气。”他轻声说。
此时正在中心大厦顶层的湛云青却不这么觉得。楼层太高导致阳光毫无遮挡,哪怕冷气开到18度, 都觉得皮肤要被晒到融化。
他按了下遥控, 将窗帘拉上。正方形的阳光逐渐收缩,室内很快归于昏暗, 他踢了踢脚下“服侍”着他的人,说:“我不想做了。”
“怎么了?”那人茫然地抬头,行为被突然中止使他看起来很可怜。
“我要去接一个人。”湛云青轻轻笑了声,点了一支烟衔在嘴里, 轻飘飘地说:“帮我穿衣服。”
那人当然不敢多说什么,替湛云青将衣服都穿好, 将头发也梳理好。湛云青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跟我一起。”
“去哪?”
“中心医院。”湛云青掸了掸烟灰,微微弯起眼睛。
他曾经设想过许多种报复白阮的手段, 不乏残忍的血腥的凌虐的, 但白阮那句话让他的恨意变得不再纯粹了, 又或者是那一把错了位置的刀错误地发泄了他的恨意,使得他认识到他必然不可能再想设想中hela的那样,从□□上摧毁白阮。
因为那样不够。
白阮不是爱他爱得可以为他的自由去死吗?红灯亮起,湛云青踩下刹车,望着澄澈明净的天空,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那还有什么比踩碎他的心更令人痛快的事情?
中心医院门口,白阮几乎抱不住手里的花束。怀中挤挤攘攘的花朵让他看不清脚下的路,他慢慢地往前走去,边应付着记者的提问,露出完美的不失分寸的笑容。
直到路边出现一辆墨绿色的阿斯顿马丁,他目光一顿,笑意渐渐深了,向着那边小跑而去,抽出手向镜头挥了挥,白色的纱布在半空晃动,十分惹眼。
“是谁来了,他怎么突然笑得那么开心?”记者把相机从眼前移开。他从那次伤人案时就开始关注白阮,这次也是第一个赶来抢在最前方的,他打开方才的相片,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完美!”
图片构图完美,青年仿佛枝头上盛开的白玉兰,灿烂、明快,手上的纱布衬托得他手指更加细长漂亮,令人看了心生怜惜。
只不过,当时白阮被送来医院的时候,他好像没有看见白阮手有受伤啊?
白阮兴高采烈地抱着花,一路跑到车前。
这样的跑动对刚康复的他来说,显然是有些剧烈,他脸上出现不正常的红晕,微微喘着气停下,在看清副驾驶上的人时表情一僵。
那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圆圆的狗狗眼微微下垂,颧骨上有一颗泪痣,望着他时乖巧地笑了笑。
“你好。”他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几乎是所有认识白阮的人在见到他时都会在他脸上看到白阮的影子,那一瞬间白阮感到自己的呼吸停了。
他转头看向湛云青,正想说什么,湛云青对他说:“上车吧。”
将话吞了下去,他打开车门,坐上后座,警惕地打量副驾驶上的人,慢慢开口道:“没想到你会来接我。”
湛云青轻哼一声,说:“你可是我的大恩人,我怎么能不来接你?”
白阮脸更红了:“没有没有。”
副驾驶的人好奇地回头看白阮。他与白阮性格还是有不同的,比如他活泼许多。他眨了眨眼,说:“你好,我叫宁意晚。你就是白阮吧?我听说过你!”
白阮不动声色地打量宁意晚,心想,如果是他,肯定不会表现得这么聒噪,湛云青应当是喜欢清净识趣的——他又去看湛云青,湛云青的侧脸看不出喜怒。
“你在医院待了三个月吧,恢复得怎么样?”宁意晚似乎没有止住话题的意思。
白阮微微敛起眉眼。
真想掐死他。
这三个月,湛云青找了多少个人?现在谷朝雨进去了,后宫群也没人照顾,渐渐地也没人说话了。这时候他忽然短暂地理解了谷朝雨的做法,心里有数总比无端地猜疑要好得多,起码心里不会这么烦躁。
好烦,好烦。白阮对宁意晚笑了下,说:“谢谢关心,我好多了。”
宁意晚伸出手拍了拍湛云青的胳膊:“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去吃饭。”湛云青回答。
宁意晚没有收回手,仍然搭着湛云青。白阮望着宁意晚的手,眼神阴沉,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湛云青绝对不可能那样轻易地原谅他,否则他掌心的伤口绝对不会存在了,可是他没想到湛云青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你想吃什么?”宁意晚忽然回头问白阮。
白阮愣了下,下意识看湛云青,然后回答:“什么都可以。”
“那我们去吃川厨吧!”宁意晚兴高采烈地说。
湛云青瞥他一眼,说:“整天就惦记着吃,我饿过你么?”
宁意晚抿着唇偷笑,白阮望着两人亲昵的氛围,手攥成拳,笑容几乎维持不下去。
“啊。”他轻轻痛呼一声。
“怎么了?”宁意晚问。
“伤口好像有点渗血。”白阮抬起手,将掌心朝上。
“三个月了,还没有好吗?”宁意晚惊讶地问。
湛云青状若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白阮掌心洁白的纱布上果然渗出丝丝血迹。
“到了餐厅叫他们拿药处理吧,反正快到了。”宁意晚说。
白阮不接话,只看湛云青。
湛云青收回目光,没说话,继续向前开去。白阮将手收了回来,放在膝盖上。
等到了餐厅,宁意晚和湛云青一起下了车。宁意晚一直站在湛云青身后,白阮坐在车里,隔着窗户看湛云青。
湛云青似乎没有要跟他说什么的意思,和宁意晚一起走进餐厅。白阮再次感受了一下掌心伤口的疼痛,推开车门下车。
三人进了包厢,里面是四人座,两两对面。湛云青先坐下了,宁意晚便挨着他在他右手边坐下。
白阮犹豫了下,在湛云青对面坐下了。
等到白阮坐下后,宁意晚忽然嚷了一声:“哎呀!”
湛云青看了他一眼。
“忘了白阮你刚出院,应该吃不了辣的。”宁意晚皱着眉说:“可是川厨的川菜做的真的超级好,可惜你吃不了了。”
他的心机特别浅,几乎全装在眼皮子里了,但不得不说此时这样的人反而让湛云青感到安全。他笑了下,没说话,也没看白阮,点了点桌上的菜单说:“自己点。”
宁意晚笑嘻嘻地拿起菜单,看了白阮一眼。
白阮伸手按了按掌心的伤口,瞬间纱布又红了一片,他将手放在桌子上。
宁意晚打量二人之间的气氛,越看越不对,在菜单上勾了几下便将菜单放下:“我点完了。”
湛云青伸手按下桌边的服务铃,很快服务员便推门进来。
宁意晚流利地报出好几道菜名,全是辣的,最后说:“再来一份冰粉吧。”
他笑吟吟地看了白阮一眼,说:“这个你可以吃。”
“就这些吗?”服务员对饭桌上的暗流涌动漠不关心,目不斜视地问道。
“嗯,不够再加吧。”宁意晚把菜单拿给服务员,等到服务员离开后便往湛云青身上挨了挨。
“不嫌热吗?”湛云青皱了皱眉。
包厢里冷气开这么大,怎么会热,宁意晚悻悻地坐直,拿着面前的茶杯玩,眼睛直盯着白阮:“白阮,你之后有什么安排呀?我之前看好多导演都邀请你合作呢,只是不知道还算数不?毕竟你看,三个月过去了,很多事情说不准的,要不要我帮你个忙呀?”
白阮在开口前先看了眼湛云青。他想湛云青应当知道,宁意晚的话其实并不能多么羞辱他,真正能够伤到他的是湛云青的态度。
湛云青似乎默许了宁意晚的挑衅,于是白阮领会到了湛云青的意思,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这副样子瞬间助长了宁意晚的气焰,宁意晚接着说:“我下个礼拜要进组,你要是想去,我帮你跟导演说说。你条件好,应该能给你个男配什么的。”
白阮指尖在骨碟的边缘上擦了擦,说:“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宁意晚笑了,望着白阮掌心的血迹:“我看你好像不是很爱说话,手还痛着?我叫人来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了,也不是很疼。”白阮回答。
接下来主要是宁意晚在说,他说渴了就会略停几秒,喝上半杯茶水,白阮一度好奇怎么会有人能连说这么久话还不停。
他一直说到上菜,白阮不怎么应他。湛云青对白阮这副样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说不够爽快吧,白阮被嘲讽到一言不发确实符合他的预期,但是要说满意——他总觉得还没有真正戳到白阮的痛点。
菜上齐后,主要是宁意晚在动筷子,湛云青每道菜都吃一点,至于白阮则几乎没怎么吃。
“你不饿吗?”宁意晚问。
白阮摇了摇头,看着宁意晚的吃相,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被噎死。
不过他失望了,宁意晚不仅没有噎死,还吃得打起嗝来。
白阮夹了一只虾,戴上手套把虾壳剥了,放到面前的盘子里。剥了好几只后,他把虾肉摆好,推到湛云青面前。
湛云青看了眼,抬眼与白阮对视。
白阮的眼神像是试探,像是讨好,更像是求饶。柔和的上目线,眼尾微微上挑,像做错事的小猫。
湛云青伸出两根手指,将碟子拖到眼下。
白阮的眼睛亮了亮,希冀地看着他,却见湛云青指尖一转,将碟子移到了宁意晚面前。
那一瞬间,湛云青看见白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像是一盏灯熄灭。
宁意晚的眼神在二人中打转,忽然哼了一声,说:“我不想吃别人剥的虾嘛!”
湛云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就不吃。”
白阮不说话了,低下头去,垂下的睫毛颤抖着。
宁意晚又吃了几口,揉了揉肚子。他吃得急,还喝多了水,早就有点想上厕所了,但是之前看湛云青和白阮的气氛,他又不敢离开,此刻总算放下一点心,便说:“我出去一下。”
湛云青点点头。
宁意晚为了防止自己的上位之路出现意外,犹豫了下,凑到湛云青旁边,抱住他的胳膊往湛云青脸上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