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窈宛若没有发现旁边打量的目光。
郁国公府自郁清珣以下,还有三房。
其中二三房为庶出,四房为嫡出。
二房郁二爷才勇双全,与郁清珣感情最好,现任平州节度使,掌一州军政大权,娶妻郑氏,有三子一女,当前阖家都随他在平州任上,不在府内。
三房郁三爷文武不成,偏爱行商,常年在外,娶妻吴氏,有两子两女。
四房郁四爷是郁清珣同母胞弟,太夫人王氏的小儿子,荫官太仆寺寺丞,娶妻小王氏,有二子一女。
此刻厅内注视她的两道目光,不用猜也知道,正是来自三房的吴氏和四房的小王氏。
屋内一时有些安静。
太夫人拍了拍江姝琴的手,示意她先在旁落座,又看向乖巧站在唐窈身边的郁棠,“听学堂那边说,你昨日翘堂了?”
“唔……”郁棠心虚地撇开视线,嘟哝道:“我不想跟她同堂进学。”
这个“她”指谁,众人皆知。
吴氏和小王氏眉目舒展,暗自笑着。
“这怎么行!”太夫人唬下脸,故作威严责备道:“国公府规矩是三岁就可去学堂旁听,四岁就要入堂听讲,五岁便要开始练字习文,你都已经入堂听讲半年了,哪能半途而废?”
“以后切不可因此翘堂,今日且随你哥哥姐姐们同去。”
“哦~”郁棠没精打采地应着,整个人都蔫下来。
唐窈不好在这事上相帮,只爱抚地揉了揉她脑袋,以示安慰。
“好了,你们且一同去学堂,别让先生久等。”太夫人直接将小辈打发走。
“是。”一众小孩起身告退。
还没上学的小家伙们,也被奶娘抱了出去。
小辈们一走,屋内顿时空荡了大半。
太夫人看向唐窈,“请柬可送出去了?”
再有三日,便是太夫人五十寿辰。
唐窈没有因为重生就昏了头,早将事情安排下去。
“已经照名单全部送出去了,寿宴特请的几位厨子昨日也到了,菜谱已初步确定,今日就可试菜……”她将事情一一回禀。
太夫人听着,原本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
唐窈无论容貌出身,还是在管家方面的才能都无可挑剔,唯一缺陷就是不太能生……
她目光扫过唐窈腹部,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些事先放一边。”
“清珣已近而立之年,膝下却只有棠棠和桉儿,到底太单薄了,你看看四郎三郎二郎……”她目光转向旁边的小王氏和吴氏。
“二郎与清珣同年,比清珣还晚上一年成婚,却已有三子一女;三郎比清珣还小一岁,也已有两子两女;就是四郎现在也有二子一女……”
“母亲。”四太太小王氏笑着插嘴,眸光似有意味地划过唐窈,一手轻搭在小腹上,“先前忘了说,前些天我月事迟迟未来,昨日请了郎中来看,说是又有了。”
“哦!”太夫人顿喜,眼睛都亮了分。
小王氏不仅是她四儿媳,更是她堂侄女,向来得她喜欢。
“好,你且好生养着,切勿劳累!蒋嬷嬷,吩咐厨房多炖补膳给双玉院送去。”
“是。”旁边婆子应声。
太夫人眉眼带笑,又转向唐窈,“大郎媳妇,你也听到了,不是我硬要逼你,实在是清珣子嗣单薄,这要有个万一……我都不敢想啊!”
唐窈垂眸听着,没有搭话。
她嫁给郁清珣十一年,前三年他外出征战,她独守空房;等他归来没多久,又恰逢公爹病逝,他们守制三年,出了孝期她便怀上棠棠。
婆母却觉得这不太够,得知消息的第二天,便给郁清珣塞了两个通房。
当时郁清珣忙于军务,没碰那两通房。
婆母对此颇有微词,但到底没管太宽。
后来她怀上桉儿,婆母再塞了两个通房过来,却不知怎么惹怒了郁清珣,直接被他打发。
再后来,她生桉儿时伤了身子,太医言以后再难有孕,婆母听了,没过两月就张罗着要给郁清珣纳妾,只是到底没成。
“大郎媳妇,不是我说你,但凡京中说得上号的文臣武将,哪个家里没几房妻妾?就说咱们家,二郎不在府内暂且不提,三郎四郎都有一妻二妾,就大郎死守着你一个人。
他守了你十一年,对你够好了,你也不能太善妒……”
“母亲说得是。”唐窈收起心思,面上一笑,再不见曾经的半分抗拒。
“以前是我霸道了,今晚我会让绿荷过去伺候国公爷,不知母亲可有其他人选?”
太夫人一怔。
屋内其他人也诧异看去,直疑自己耳朵。
唐窈出身靖安侯府,乃靖安侯嫡女,父兄皆为朝廷大将,且受先皇倚重,她本身又娇美能干,往常谁要提给郁清珣纳妾,她能当场甩脸。
这么多年来,还是头回听她主动提及,让通房去伺候郁清珣。
“你……”太夫人整理了下语言,“你这是同意给清珣纳妾?”
旁边坐着的江姝琴眸光似有变化。
唐窈往她那头扫了眼,笑道:“自是同意,若母亲有看中的人选,我无异议。”
前世这位江姝琴,会在寿宴上跟郁清珣纠缠一处,怕就是婆母授意的吧。
太夫人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对此毫不隐讳,“我确有人选,等清珣散值回来,我会跟他交谈此事。”
“先可说了。”她唬下脸来,“你切不可再善妒让清珣推脱!”
“是。”唐窈恭顺应着。
她已决定要和离,郁清珣往后要不要纳妾,有没有通房,于她而言已不再重要。
太夫人不信她真会这般恭顺,着重提醒道:“善妒妨碍子嗣,可在七出之列。”
“是。”唐窈恭顺得挑不出半分刺。
但越是这样,太夫人就越是担心。
她前面几次也是这般顺从,却硬是让长子为她守身如玉,连送到跟前的通房都不曾碰。
太夫人心有忧虑,又找不到点,只得先挥手打发。
唐窈从福寿堂回来,忙着见各大管事,敲定三日后的寿宴细节,并安排试菜,确保到时不出意外。
一通忙碌下来,天色已全黑。
*
先帝驾崩已逾大半年,新登基的小皇帝不过九岁。
郁清珣为先帝倚重,是托孤重臣,不仅统领全国军务,更兼三省之一的尚书令,一忙起来,便要到各家灯火将熄时,才堪堪散值归家。
今日恰似这般。
等他回到国公府,各处早已歇下。
每当这时候,郁清珣就会宿在外书房。
“国公爷,热水已备好,夫、夫人还让奴婢温着补汤等您归来。”他才进屋,便有丫鬟端来汤盅。
郁清珣扫了眼,依稀认出是唐窈常给他炖煮的药膳。
他的妻子有一手好厨艺,最擅药膳,往常在他晚归或忙碌时,都会送来滋补汤药。
郁清珣心下慰贴。
这两日因着长欢的事,她都没怎么理自己,这会儿让人送来汤药,应是已经想通消气,以此示好。
郁清珣没疑虑地端起喝了。
等沐浴出来,还没靠近床榻,便先察出不对。
昏暗烛光下,床幔内显出一个侧卧的妙曼身影,妖娆妩媚。
郁清珣停下步子,眉宇顿沉。
床幔后躺着的人毫无所知,只压着紧张,娇柔婉转道:“国公爷,夫人让我来伺候您歇寝。”
“伺候?”郁清珣没什么表情地轻嚼着两字。
“是。”床幔后的人犹不知危险,揉捏着嗓音继续道:“国公爷,时间不早了,您、您该歇寝了。”
“滚下来。”郁清珣凉声吐出三字。
床幔后的人惊了跳,轻咬了下嘴唇,娇柔嗓音里透着几分不愿,“可夫人让我……”
“来人。”郁清珣懒得听她废话。
外头守着的随从迅速推门进来,“国公爷。”
“拖出去,喂狗。”郁清珣话语稍凉,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进来的随从顿了顿,依言就要入内拿人。
“不!”床幔后的人终于慌了,赶忙连滚带爬滚下榻来,身上裹着的薄被只遮到胸前,她慌里慌张跪到郁清珣脚下,仰头露出修长颈部,媚眼氤氲似含情丝,又有意无意地露出双肩。
“国公爷饶命,是夫人让我来的,她说……”
“你确定是夫人让你来的?”郁清珣漠然觑着。
“是是!”那人点着头,身子软若无骨般靠了过来,“夫人说她已不能再生,让我……哎呀!”
郁清珣身子一侧。
她靠了空,径直跌倒在地,身上裹着的被子散开,露出里头春光,寸缕不着。
郁清珣蓦地生出一丝燥热,并非心想,却不受控制。
他很快明白怎么回事,眼神彻底冷下来。
他以为唐窈让人送药膳是求和好,却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