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嘻嘻一笑,说:“谁让舅舅取名古怪,还好表姐妹是女子,没拿了排序代去。”
“当今,是有字的”明华的眼神突然几分怜悯,可谁都晓得,那怜悯不是对贺元。
贺元一听,还在笑的脸突地一变,她抓住明华的手,一脸不信:“怎么可能,他。”
“你管这作何,反正你没大没小连尊称也不唤,可是你也该晓得他是皇帝。”明华未应她,继续为贺元擦着湿发。
见明华眼神不满,贺元不敢再问,只呆呆发起了楞。
没好会儿,马车俱到了明华所说的庄子。庄子管事上前一听是明华长公主的车马,忙找人进里回禀,又开了庄门。
今日阮曼恰巧在庄,她是上山避暑,谁料成了躲雨。听姑母上门,她忙让人烧热水备姜汤,又令人派去了油纸伞与斗笠。然而贺元与明华下车到底还是淋了些雨,更别提侍卫仆从们,个个落汤鸡似的。
阮曼上来行完礼就引姑母表妹去沐浴,又吩咐人下去为长公主府的仆从们收拾打理。
见阮曼这般热情,沐浴的贺元只觉几分鸡皮疙瘩,等她洗完出来明华还在收拾便先去了正堂。
正堂不知为何,仅有阮曼一人独站于此。
贺元与阮曼这才两相打量。阮曼比贺元大了两岁,生得清丽秀雅,她对着贺元噗嗤一笑:“你倒成了忙人,上回见你还是去年宫宴。”
贺元瞪她一眼,不屑道:“我要骑马打球游山玩水,哪来的时辰与你们耗。”
“你诓本宫呢,骑什么马?金都谁不晓得你把张御史打了,” 阮曼不怀好意道,她又作出好姐妹姿态:“本宫劝你还是尽早收了那悍妇脾气,你相公忍你一次,多了谁不嫌呀。”
贺元听她阴阳怪气,讽刺一笑:“阮二你嫉什么,还是你那驸马又去寻花问柳你管不住。”
这偏偏直戳了阮曼心尖儿,她手一指,气道:“贺元你还不给本宫行礼。”
贺元不理,嘴巴更不饶人:“阮二你连称号也没有,摆什么公主架子。”
阮曼生得不好,前面有长姐,后面有长子,她不过是贵嫔肚里出的,夹在中间活得尴尬。等出阁,上圣连个称号也懒得封她,不受宠至此,素日也只能做了长姐阮青的跟班。
这番话无疑亲手把阮曼的脸皮撕了下来,还踩了几步!阮曼气急败坏,她就晓得与贺元八字相冲,少年时与阮青屡屡针对贺元,从未如愿。
她凭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郡主。
思及,阮曼口不择言道:“贺元你倒是薄情寡义,一心就只有你那郡马,可还记得我三弟当日如何护你,可怜我三弟。”
贺元“啪”地甩出软鞭,往阮曼身旁小桌一砸,恨道:“你既记得你那三弟,就别忘了他怎么让我拿这鞭抽你。”
说罢就转身去寻明华,阮曼在后气得发抖。
贺元执鞭去了明华所在的东厢房,却见几个丫鬟守在门外,还想拦贺元往里进,贺元当下生疑几鞭甩去,丫鬟们连声惊叫往外一躲。
贺元推开门,就见明华面色发白,赤脚在地走动,徐嬷嬷正捡着什么,见贺元进来面色大变。
贺元自然也就看清了,她双目通红,将鞭子就往徐嬷嬷身上甩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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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别怨我
雨还未停够,长公主府一行穿戴着斗笠蓑衣又匆匆下山。
可怜阮曼一番尽心尽力,连姑母面也未见。听着仆从回话,她倒是几分不满,却又深知连贺元那处都讨不了好,何况明华。
阮曼却不晓得,明华是被几个心腹捆住塞进了马车。
明华服药后神智混乱、脾气暴躁。见徐嬷嬷被打,也认不清贺元是谁,就要护着徐嬷嬷。还是徐嬷嬷不顾疼痛死死搂住了明华,让贺元主持大局。贺元活了近二十四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拿起了当家权。
马车里,明华挣扎许久,最终满脸汗水的昏睡过去。徐嬷嬷跪在一旁,她面若白纸,身形摇晃,方才挨的那鞭贺元是用了狠劲儿,如今伤口正不断溢出血,徐嬷嬷心中却不怨贺元。
贺元一向敬着徐嬷嬷,见此也生了恻隐之心,可未有半丝悔意,满心满口都是怒火。她竟是才知自己如傻子般被瞒了这许久。
“殿下近些年一直断断续续有服用过安神药物,去年迷上了药粉便戒不了了,吃了药粉后殿下心性变化极大。”徐嬷嬷面色惨淡的给贺元一一解释。
贺元眼眶变红,问道:“去年赶我走可也是怕对我发脾气。”见徐嬷嬷点头,贺元的泪如珠子掉了出。
“嬷嬷你怎么能助纣为虐!”贺元边哭边发了气。
徐嬷嬷也低头哭了起来:“奴婢没法子,殿下说如果您晓得了就是逼她去死,郡主啊,奴婢从小把殿下奶大,再也没人比奴婢对殿下忠心,可是奴婢拦不住啊。”
贺元听此抹了泪嘲讽:“你对她忠心,就是眼睁睁看她去作死。”
可是谁都晓得,一个奴婢怎么能违背主子的命令。
徐嬷嬷哭得更加声嘶力竭,不知是哭自己还是哭明华。贺元见她身子越发摇摆,终于还是说:“你出去找侍卫拿药吧,现今虽然我恨透了你,可你到底是我娘的乳母。”
徐嬷嬷听此跪着不停磕头:“就让奴婢这条贱命死了吧,是奴婢对不住太皇太后对不住殿下对不住郡主。”
贺元没再理徐嬷嬷,她一伸手摸向明华,颤抖道:“是她不愿再活。”
“郡主您不晓得,这些年殿下太苦。”徐嬷嬷的声音哽咽着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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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醒来已是一天后,贺元正拿了药进来,两人一对视,明华深深叹了口气。
贺元面色发白,眼睛肿成了核桃,孤零零站在那,看起来十分可怜。
等丫鬟退下,明华才开了口:“你别怨我。”
“我哪里能怨您,您心中哪有我这个女儿,您巴不得早早离开。”贺元将药碗往旁一放,带着哽咽道。
明华也含了泪,她转头去:“我就这几天了,”“贺元,你为我想想。”
贺元扑向榻边,拉着明华的手,娇美的容颜几分变色:“您应我,再也不碰那药,您会好起来的,前些日子您不是气色好许多。”
“那是因为我服了药!我戒不了,也不想戒,贺元,我这一生好不容易再任性一次,你就不能应我。”明华转过身来,她已经憔悴得不像样,祈求看着贺元。
贺元满心凄楚,她侧脸回避那目光,有些绝望道:“您是名誉天下的长公主,谁不晓得,就连那话本子都说阮氏阿惠貌美聪颖,出生就被赐封号明华,一世荣宠。”
“少嫁如意郎君、老有年少宠侍;骄奢淫逸、牝鸡司晨吗。”明华一字一句说得贺元一阵刺痛,她猛地摇头:“那是他们胡乱说。”
明华却眼神如冰,出嗓的音无比苍凉:“贺元,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代价。你母亲年少时唯一一次的任性,为了你父亲,最后却只换来相敬如宾。可就那一次任性,逼得我对不住你,你知晓吗。”
“我不晓得,我也不想知晓,我只明白,您这一次任性却是再一次对不住我。”贺元哭啼道,她似将失去母亲的幼崽,边哭边嚷。
明华面含怜悯的搂贺元入怀,任她哭湿自己的胸口。
“元元你不晓得,那药服后,我快活极了。我这一生,再也没有这么快活的时刻,比当年你父亲愿意娶我还快活。”明华抚摸着贺元的发丝,自言自语。
贺元猛地抬起头,满脸狼狈:“为了这快活,您就要抛弃您的女儿吗。”
明华搂紧了贺元,喃喃:“我只是没想到,会这般上瘾。”
“元元你晓得一睁眼,发现身边所有人都走了吗。你爹爹厌我醉心权术,母后怨我铁石心肠,阿弟俱我牝鸡司晨。他们一个个离去,头也不回。”
“我身边只有你,可你哪能一直陪我。何况,我还对不住你。可这也没法子,他不该拿你逼我,我是你母亲,可我还欠着阿弟啊。”
“我这一生都活得生不由己,甚是不快活。所以我想让你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可是我才晓得,这是在毁你啊。”
明华说到后,已有几分力竭,她不甘心的看着贺元,恨苦了自己。
贺元只觉心中翻滚,明华的话语如利刃一般割她浑身血肉,不由放声大哭:“我愿一直陪您,我愿的,可是我不晓得,我什么都不晓得。”
她只当明华是她的天,可谁晓得,天也会难过也会倒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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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明华不再避着贺元用药,因为都明白,明华如今的身子已经药石无医。
徐嬷嬷伤好后回了正院,贺元却对她生了恶,再未与她说过一言一语,张嬷嬷因此被叫了回来。
而此时,贺珍被传召入宫封为淑妃赐封号昭的消息传进了府中。
明华知晓后,砸碎了手中的药碗。贺元几分不解:“虽不是皇后,但也是四妃之位,何况这封号许贵妃是没有的。”
明华蜡黄着的脸浮现一丝苦笑:“那也不过是一个妾,一个妾又有何用。”
她不禁开始思索,当年是否错了,若是,贺元本该母仪天下,又何须她百般为她找寻退路。
明华想此又看着贺元迷惑的脸,叹气这样的性子哪里是入的了宫的。
“既然珍珍已入宫,你去看看她吧,你祖母也是有些不放心。”明华咳嗽着嘱咐贺元,贺元几分不愿,见明华态度坚决,只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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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珍入主嘉容宫,此宫位于许贵妃的凌月宫的后侧,她这番进宫匆匆,昨夜被宣召后,就被草草放置于此。
她满心惶恐,梅氏劝她,皇上大业初定,估摸想以子嗣定后位,如今后宫妃嫔不多,她又是唯一有封号的一品妃,凭此也不惧许氏。
听闻宫女禀报贺元进宫,贺珍才心中稍定。
贺元一见贺珍,见她已是妇人装扮,着了华美宫装,比闺中美出不少,她却生出不满,质问:“是谁让你这般打扮。”
贺珍被这声质问惊起疑虑重重,她有些不安的看自己一眼,又看向身旁的女官们。
女官们是皇上送来,说是教导规矩,也负责贺珍穿衣打扮。听郡主发问,这几个女官也面不改色,站立原地不发一言。
贺元心中已明白,她面色稍缓,就想打发这些宫女女官下去,她们却只是跪下不应。
贺珍一脸尴尬,拉着贺元的手往里去,她小声道:“她们只听皇上的。”贺元更生不满:“你才是嘉容宫的主子,怎能被奴仆欺在头上。”
贺珍听此也只得苦笑,她压低了嗓:“再等几日,大姐姐我岂是那等软弱不堪之人。”贺元这才点头,将明华与梅氏的嘱咐一一道出,又告慰贺珍:“珍妹妹,后宫险恶,你万事小心。”
等贺元一出嘉容宫,又被引去了承金殿,说起来,贺元已经好些日子未见阮七。
殿门一关,承金殿又只有阮七与贺元两人。
阮七是在殿后的咏花园里,他倚在躺椅上,手里晃着串玉提,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见了贺元过来,咬了颗提子嘲弄道:“朕那淑妃生得可真像表姐,朕见了十分欢喜。”
原本不过三分像贺元的贺珍今日被装扮成了七分似她,贺元就晓得是阮七故意作弄。
贺元娇容染上不耐,她走近阮七讽他:“既然你欢喜她像我,怎么不让她做了皇后。”
阮七听此眉眼一弯,竟是笑了起来,他伸手将贺元扯进怀里,说:“再像也是赝品,哪有表姐你可爱。”
贺元面带怒色,就要抽鞭打他,阮七一手按住她的双手,摸着手中的软嫩竟然撒起娇:“表姐你生什么气,那年你从吴余回来,可不也是将我当做了三哥。”
“闭嘴,你们半分不像。”贺元瞪阮七一眼,不想他再继续胡言乱语。
阮七装作惊讶道:“那你那时在我怀里又哭又咬什么。”他还摸向自己的脖子,面带暧昧:“第二日,刘安还问我是哪个妃子这般不像话,可要发落进冷宫呢。”
贺元面色刹那全红,她不禁刺道:“那日不过是你偷了他的旧衣,阮七你要晓得你连赝品也不配。”
“旧衣服算什么,旧人我也想要呢。”阮七收了笑,眸子俱是冷意。他不顾贺元挣扎,低头就一口咬着贺元秀美如玉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