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魂魄在世尚短,只能短暂影响外物到这个程度。看起来像是“鬼打墙”,实则只是他一手把这个蒙面人拎着衣服拽回来而已。
薛简掏出绳子,蒙面人竟不反抗,就这么呆呆地被捆住,跟百花堂的风护法扔到了一起。他随手将蒙面人的面具扯了下来,扫过去一眼——
就是这么一眼,他的身躯骤然一僵。旁边的风护法也大吃一惊,向旁边挪过去几步,生怕殃及到自己。
“哎哟喂。”还是江世安淡定,他在薛简身侧蹲下来,盯着那人的脸看,“还真像,这位恐怕就是五行书院那位行踪不定的百面书生了,他靠着这手易容的手段在江湖上搅乱风云,我曾经与他打过照面,折断了他的一只手。”
自从被江世安折断右手后,百面书生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此刻出现,他居然顶着一张酷似“魔剑”江世安的脸。
薛简盯着他看了半晌,道:“人都死了,何必又要再利用他的名声。”
百面书生本名叫做杨彦怀,闻言想起两人的仇怨,哆嗦道:“道长!道长切莫误会,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都不用细问,杨彦怀被吓破了胆子,齿关打战地和盘托出:“我们跟其他几家发现了望仙楼遗产和内功传承所藏之地,就藏匿在广成道。书院的先生说广成道人来人往,常有过路的江湖客,必须清除干净,避免有人浑水摸鱼,再以雷霆手段得手,等拿到东西再分润利益。因魔剑已死的消息只有小部分人能真正确认,便命令我易容成江世安的模样,以假乱真,伺机逼退其他高手,独享成果。”
风护法啐道:“我等魔门都没有如此下作,五行书院的温家和万剑山庄那婆娘倒算计起来了!”
两个世家不能在明面上滥杀无辜,所以才邀请百花堂过来。而‘洗红棠’这类的组织贵在精而不在多,好钢用在刀刃上,自然不会拿来做这种任务。
杨彦怀道:“你们不也是为了遗产而来!”
风护法冷笑一声:“是又如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温家发出邀请,一边利用我们清除广成道铺平道路,又要逼退我等不肯应诺,迟早也要遭天谴的。”
杨彦怀还要说什么,忽然脊背发寒,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不安。他发觉薛简一直在盯着他看。
准确来说,薛道长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张脸。
江世安埋头打算,在心里琢磨此事。望仙楼的内功和遗产,没有人比他了解得更清楚,为了取得遗产动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似乎不是很合理。
如果只是这个风护法、和百面书生会过来,那赵怜儿请薛简出手的意义何在?在这里安排几个洗红棠的刀客,也有八成的把握拦下这两人。
江世安思绪密布,心中泛着一股不解之意。他尚未想明白,忽而听到一声穿破雨幕雷鸣的惨叫。
血腥气飘散出来。
江世安蓦然回首,见到薛简手上拿着一块人的脸皮,沾着血,沿着他的指缝往下滴落。杨彦怀痛得嘶吼惨叫,在地上崩溃地打滚,整张脸已经血肉模糊。
江世安心中一跳:“道长!”
薛简松开手,将那块沾着血的人皮扔到火堆里,看着它慢慢燃烧起来,应声:“嗯。”
“你……”江世安有些难以置信,“你把他的脸扒下来了?”
薛简道:“他的易容无法轻易卸除。”
“但你为什么要……这不像是你的风格。”江世安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他伸手按住道长的肩膀,盯着他道,“薛知一,是因为这个易容是我的脸么?你到底是把我当朋友,还是格外地恨我?抬头。”
对方维持着沉默而不近人情的姿态,他的眼眸里露出一点浅浅的血丝,又再度闭上,雨中微湿的灰白长发有几缕碎发散开,垂落下来。
“薛知一。”江世安加重语气,话语中不无担忧,“你太过反常,我担心你的向道之心。”
薛简终于抬头,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寒气扫落在面颊上,他的掌心收紧、放松,脸上浮现出一阵情绪起伏、有些不正常的红,轻声道:“他不能用你的样子。”
道长的嗓音有些低哑,重复道:“文吉,他不可以用你的模样去作恶、去欺骗别人。”
江世安怔了怔,欲言又止,下意识安慰说:“那不是我。你别着急。”
他伸手抓住了薛简的手,道长的体温尚且温暖,只是刚刚沾血的指尖僵硬至极、手背紧绷着凸出青色的血管,摸上去,似乎连血都澎湃地涌动。
“你别着急,那不是我。”江世安干巴巴地又说了一遍,提起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望仙楼的森*晚*整*理遗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人找对了方向,但这么大费周章恐怕另有隐情,不单单只是红酥手所说的‘瓜分遗产’。东西确实都藏在广成道的一座旧陵园里,请你帮我问问他们,这件事是不是小辰告诉他们的,小辰现今落在谁的手里?”
第12章
杨彦怀的惨叫穿破云霄。
这叫声令人胆寒恐惧,别说是那些过路的商贩了,就连见多识广的风护法也跟着心下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的道袍青年——他真的是以仁善著称的方寸观嫡传,薛简薛道长吗?
一直以来,作为与“魔剑”平分秋色的对手劲敌,薛道长的良善纯净都是受到众人一致认可、甚至大为吹捧的。而受到规矩约束的薛简也不负所望,名声显赫,受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