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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若是遇到问题尽管去对门找我。”
    明黛下意识地点头。
    谢六婶踌躇片刻,忽而环顾四周,凑近两人的距离,压低声音小声说:“我们双柿巷是个好地方,只一样,千万要小心!”
    明黛闻言瞪大了眼睛。
    “小心隔壁!”谢六婶越发觉得明黛可怜,也不知道在甄家遭了什么事情突然独自一个人跑回明家,偏偏赶巧,她家隔壁魏家消失了好几年的煞星竟然也回来了。
    “记着,不管白天夜晚都要锁好门窗,万一见苗头不对,就去报官!”
    明黛懵懵的和谢六婶告别,转身看着隔壁魏家,琢磨了许久,脑袋都有些犯晕了,清咳一声,将烦丝抛诸脑后,不管那么多了。
    那头浦真打探完明黛又出了什么事,回到屋中回禀魏钦。
    他瞧着那明小姐不像是能照顾好自己的样子,恐怕日后还有的是热闹瞧呢!
    第四章
    “姐儿要在这儿长住吗?”
    谢六婶的话还是搅得明黛心烦意乱,让她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架子床被她翻来覆去折腾得“吱吖”直响。
    今天是第三日了,其实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她回不回去。
    她们应当也猜不到她跑回明家了吧。
    明黛越深思越烦躁,睡不着,索性爬起来,东看看,西望望,这间屋子仍残留着上个主人生活的痕迹。
    进门迎面一副桌凳,南窗下置一着张长案,案上有几只空置的白瓷瓶,瓶中甚至还有几根枯萎的花杆,也不知从前插的什么花。
    往北布置成卧房,贴墙放着一张榉木架子床,床上悬挂青纱帐,床架右侧挂着布帘遮挡里面的浴盆恭桶等物,外面是面盆架和衣架,左侧除了两只樟木箱子外还设一张摆着妆匣的方桌。
    整间屋子并没有名贵奢侈的家具摆件,却也不显寒酸,墙上挂有四君子图,瞧印章都是她生父明远所作,椅凳和箱笼上各铺着盖着岁寒三友纹样的坐垫和盖毯,别有一番朴素雅意。
    明黛避免不了地幻想若是她的亲生父母还在世,现在又会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会像甄家父母喜欢甄明珠一样,喜欢她吧?
    她胡思乱想着,眼眶微湿。
    外头雨不知何时停了,起了风,月华倾洒,树影映入纱窗,明黛走至窗边,开窗一股凉风扑面,吹散眼角隐隐的泪意。
    她忽然笑了一声,怎的到了晚上就爱胡思乱想,不管怎么样,她好歹不曾流落街头呢!
    *
    魏钦搁下手中的笔,等纸上墨迹干透,亲自将信封好,递给浦真。
    浦真小心收好,见魏钦手指抚摁着脖颈,轻声劝说:“时辰不早了,大爷早些歇息吧!”
    魏钦点头,但没起身,只是倚着圈椅,闭目养神,屋内灯火明亮,他深邃凌厉的眉眼难掩倦意。
    浦真觑着魏钦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晚间雨停前魏保善来了一趟,大爷真不回小梅花巷看看吗?”
    魏保善是魏家的大管事,找来的时候魏钦正忙着,浦真怕打扰到他便没有禀报。
    魏钦回扬州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小梅花巷,他低嗯一声,睁开眼睛看他:“许你两日假回趟家。”
    “不用,不用,小的回家家里也住不开,”浦真忙摆手推辞,“小的过两天寻个空闲回去看看就好。”
    浦真是魏家的家生子,家中父母健在,还有四个已经娶妻生子的兄弟,两个未嫁人妹妹,大大小小近二十口人全住在一起,他回去恐怕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对了,大爷明早想吃什么?”
    木犀街的这座宅子是从前魏钦读书时为了躲清闲常住的地方,后来他离开扬州前将做饭扫洒的仆妇们都遣散了,现如今每日吃食都要从外面买。
    浦真趁机询问魏钦要不要再买些人回来做事。
    “你看着办。”魏钦随口说。
    顿了顿,淡声问:“她吃什么?”
    浦真正盘算着明日去找牙婆,疑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问明小姐。
    他笑着说:“明小姐要吃钱家桥桥下的鳝鱼面。”
    “照样来。”魏钦起身往卧房走。
    浦真应了声是。
    煎好的药和鳝鱼面被浦真放在一只食盒里,从墙头吊下来让明黛取。
    巷子里都是街坊邻舍们,人多眼杂,他总不好来来回回频繁出入明宅,寻着这个法子,旁人看不见,倒也省了很多麻烦。
    “小姐小心别烫着!”
    “我知道,我知道。”明黛提着食盒,挥挥手让浦真小心点别摔着。
    等明黛吃完早膳,回来还食盒时发现卡在墙头砖缝上的麻绳掉了,她叫了两声浦真,发现无人应答,脑中冒出个念头,转身往仓库跑。
    她在仓库里搬出一架梯子。
    木头做的梯子倒也不重,只是拿起来有些费力,明黛拖着将梯子靠到墙边,架在墙头上。她第一次爬墙,还有些兴奋,踩上梯子一节一节往上爬,随着她的登高,魏家院落里的景象渐渐落入明黛眼底。
    花园中竟是杂草丛生,半点美景都无。
    花园连着回廊,明黛朝着院子虚着嗓子喊:“浦真。”
    重复了好几声,还是不见浦真应她。
    明黛泄了气,正准备回去,却见魏钦出现在回廊尽头。
    她将魏钦叫来了!一瞬间周围安静极了。
    魏钦不急不缓地走来,回廊两侧翠竹挨挨挤挤,日影斑驳,竹影重叠,看不大清他的面色。
    明黛下意识地回头看退路,明明也不高的墙,这会儿竟十分吓人,她不经双脚发软,赶忙抬头不敢再看。
    魏钦今日换下利落的圆领袍,穿一件闲适的黛青色的杭绸道袍,本是英俊的面庞偏摆着让人一瞧就知道他不是善类的表情。
    他眉眼都没有动一下,只冷眼睨着明黛。
    明黛心虚了,一张青涩娇嫩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声音也弱了一些:“我来还食盒。”
    她这话一出,魏钦视线落在她紧紧扶着梯子的手上,眉锋一挑。
    明黛两只手用力握着梯子两端,手背都捏得有些发白了,而食盒被她忘在了墙角根本没有拿上来。
    她扶了梯子,哪里还有手拿食盒?
    “我又不像你们,不用梯子就会翻墙!”
    他们还会爬墙到明家来吓她呢!明黛顿时觉得没有心虚的必要,她微微一笑,“我和浦真约好两刻钟后取食盒,哪里知道他不在,叫了也不没有应答,我怕你家出事儿呢!”
    “真叫人担心!”
    她理直气壮的神情看得魏钦想笑,他伸手:“食盒?”
    “你等着!”明黛可不愿意让人瞧扁了。
    说着她低头看着,就要往下爬。
    魏钦站在墙的那一侧,望着随着她刚抬脚颤颤巍巍晃动的梯子,额角猛地跳了两下:“你!”
    “嗯?”明黛脚一停,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地看他,清澈透亮的眸子满是茫然。
    魏钦对上她的目光,抿唇:“没事。”
    “哦!”明黛点点头,好奇怪的人。
    魏钦就眼睁睁看着梯子晃悠着,一下一下磕在墙砖上,撇过头,不再看。
    直到明黛磨磨蹭蹭重新爬回来,目光才移过去。
    “给你!”明黛脑袋还没有冒出来,食盒就被她举过头顶。
    魏钦身量很高,这墙估摸着也只比他高一个头,他抬起胳膊接过食盒,沉声道:“下去吧!”
    明黛不听他的,手里没了食盒更方便她爬梯子,白白净净的小脸露出来,下颚微抬,骄矜得意:“这墙真矮呀!”
    难道还要他夸她爬墙爬得好吗?魏钦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回去,又被明黛叫住了。
    “谢谢你送的衣裳!”明黛这会儿就穿着他送的衣裙。
    虽然没有首饰但她还是为自己梳了精致齐整的发髻搭配新衣服,细眉美目,鼻梁纤瘦精致,唇角带着满意的笑意,明媚饱满的漂亮面庞压得住这鲜艳的绿色。
    甚至嵌在衣襟上的珠子也比不上她耀眼。
    没等魏钦的反应,明黛的视线却是突然跳过他,对着他的身后喊道:“萧太太。”
    魏钦神色突然变得漠然。
    *
    明黛没有想到她会在趴墙头的时候撞见魏钦的母亲。
    她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打转,随手摘一朵石榴花在手里揪着玩,她这会儿正在犹豫,不知道现在去魏家打招呼是否合适。
    她认识萧太太,忽然看到她不去见礼太不礼貌了,可明黛想起魏钦的脸色,第一次感觉到吓人,似乎时机不对,不该去。
    她正纠结着,敲门声突然响起,她一愣,赶紧跑去开门。
    是萧太太。
    明黛请萧太太到正堂坐下。
    大抵是知道明黛现下窘迫的境遇,萧太太并未要她招待,只让她陪在身侧,和她说说话。
    萧太太也不过问适才的事情,明黛只好跟着假装无事发生,顺从地靠着她坐下。
    明黛即使刻意作乖巧状,也不会让人以为她是柔顺的性格,但她却意外的很招人心疼。
    萧太太语气复杂: “上回见面还是新年。”
    “是明黛不好,忘了去给太太问安。”明黛客客气气地说。
    萧太太摇摇头,并不在意,只淡淡地说:“本来依着我们两家的关系,合该多走动走动的。”
    萧太太脸上不常有笑容,但明黛总是能听出她语气中的真意,也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善意。
    只是明黛很困惑,从前她还在甄家时,她待自己并不热络。
    她弄不懂,那时候她也晕头晕脑的,忙着应对自己身世的重大变故,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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