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爱合德,于是昭阳殿就成了圣宠独得的代称,于是有了“新宠昭阳殿,旧爱柏梁台”的说法。可成帝死在赵合德床上,赵合德也死于成帝亡故后。
当今天子的祖父武皇帝和自己的庶母梁夫人偷情,更在自己的父亲崩逝后,堂而皇之地将原本该在庵堂长伴青灯古佛的梁夫人接入宫中,从此只流连于梁夫人的昭阳殿。
梁夫人善妒、心机深沉,嫉妒中宫陆皇后,几番在武皇帝面前诋毁陆皇后,甚至诬陷陆皇后之子,当时的东宫,如今天子的父亲仁宗意图对其不轨。
武皇帝一生征战沙场,杀伐果断,但在梁夫人的事情上,唯有色令智昏一词可以形容他的糊涂。
天子听完梁夫人的哭诉,怒不可遏,暴怒之下决心要废黜太子,好在太子之母陆皇后出身士族陆氏,门庭显赫,陆氏又与士族之首的周家互为姻亲,在周陆两家的坚决反对下,仁宗皇帝的东宫之位才得以保存。
而仁宗更是在加冠之后,迎娶周氏嫡长女——也就是如今的周太后为妃。自此,东宫之位才渐渐稳固。
后来不过数年间,武皇帝病重,仁宗皇帝践祚,梁夫人自知大限将至,自缢于昭阳殿中。
薛皇后当初便对天子道:“昭阳贵重华美,却有不吉先例,还是让它空置着算了。”
但天子说,昭阳殿前,海棠烂漫,与他自甄弱衣的身上看到的娇艳最为相配。
薛皇后便不再劝了。
静默了好一阵子,甄弱衣才开口:“‘劝君莫惜金缕衣。’原来,金缕衣便长这般模样吗?”
方玉在一旁乐呵呵地赔笑:“陛下爱重娘娘,只是听娘娘提起了一回,便叫匠人赶了出来与娘娘做寿礼呢。”又压低了声音:“所耗靡费,便是薛美人如今有孕在身,也不曾有这样的赏赐呢。”
实则甄弱衣已经不记得她何时同天子提过金缕衣了,但金缕衣确实很美,很华贵,世间没有女子可以抗拒这样珍宝馈赠。
甄弱衣读过的诗书很少,有别于薛皇后有一个养之如男儿的祖父,甄弱衣的父亲只是一个囿于孔孟伦常的读书人,他会严厉地监督甄弱衣的兄弟读书,但若是让他看见甄弱衣捧着书卷,只怕比见着了甄弱衣的兄弟捧绣花针还要不自在。
但甄弱衣却始终记得元稹的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句话不是甄弱衣在书上看到的,而是有那么一回,她的姨娘临在窗边梳妆,不知怎的就说起了这句诗。甄弱衣还记得姨娘紧跟着说的后半句话:“人都说宁为穷□□,不做富人妾,可穷□□哪有富人妾来得舒坦。”
甄弱衣把她的这句话记到了如今,兴许在姨娘的眼里,甄弱衣如今便过着天下第一等舒坦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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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越发胡闹了起来,一个妃妾而已,生辰小打小闹地过也就罢了,还让她姨娘和兄弟入宫来算是什么行事章法?又不是什么正经皇亲国戚,哪里有让外男入宫的道理。”
兴庆宫中,周太后听说天子准许甄弱衣的母亲兄弟入宫朝见,颇为不悦地看了一眼跟前的薛皇后。
她出身名门周氏,父祖皆位列三公,是先帝仁宗的元后,因为多年无所出才收养了身份低贱的高太后所出的今上为子。今上能够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成功问鼎和周太后以及周氏家族的鼎力支持脱不了关系。
也因着这份恩德,周太后在天子面前很是有一番说一不二的意味。还是这两年来,周太后的身子渐渐不如从前那么爽朗了,才不再过问朝政,也停了宫中妃嫔日常问安的规矩——唯有薛皇后和陆贤妃,一个是她的甥女,一个是她的表侄女,常到兴庆宫中服侍周太后的起居。
一旁的陆贤妃原本在替周太后敲核桃,听了周太后这话,先是矜持地一笑,而后又忍不住嘴快道:“姑母可说错了,不是‘姨娘’,如今也是‘母亲’了。”又颇为不忿地接着道:“到底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规矩都坏了,女儿当了贵妃,生母就能从妾侍扶正做了正室,可不是荒唐透了。”
周太后看了她一眼。
薛皇后心中叹了口气,走过去借着广袖遮掩,轻轻地袖中掐了一下陆贤妃的掌心,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却被周太后一个眼刀扫过来,瞪着她道:“别以为孤年老眼花,仪瑶说错了么?你便一味地心慈手软吧,孤现在还能动弹,便为你们姊妹筹划几分,若孤去了,凭你的本事,只怕要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到那时你有几分把握能护住太子和薛周陆三家?”
薛皇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低头不语,陆贤妃在她耳边暗暗催促再三,她才微微一笑:“陛下便是宠爱甄氏,到底还不算太过逾越。只是在昭阳殿设了个小宴罢了,再则,甄氏很是安分,也不必太苛求了。”
周太后看着她,虽不赞同,到底还是轻轻揭过了,又道:“孤怎么听说,陛下让你来照看灵均腹中的胎儿?”
薛皇后略一点头,“确有此事。”
“你是六宫之主,妃妾之子本就都是你的孩儿,照看有孕的妃嫔本就是你的份内事,便是再提了,你又能多做些什么?”周太后的脸色很是不好,沉吟道:“只怕是有心人撺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