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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片刻,薛皇后抿唇:“儿臣这就去查看医案。”
    周太后又瞪了她一眼:“总算还不太笨。从前你祖父总夸你是人中俊杰,只可惜不是个男儿身,孤瞧着,他后半句话倒是说得一点不错——你便该生做个男儿,内宅之事,教了你这么多年了,瞧着还是一窍不通,真是愁死人了。”
    薛皇后垂下眼眸,没有回话。
    ***
    甄边氏是被采桑迎进昭阳殿的。
    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实则别提什么不知道在哪个疙瘩蹲着的“萧郎”了,宫妃一入了宫,除非是像薛皇后一样正位中宫,母亲有诰命在身,每月能召见上一回,其余的只能盼着有孕的时候,天子或许能开恩准许家眷入宫相见。
    因而宫妃家眷入宫实在是一件尤其长脸的事。采桑寻思着,自己怎么说也是甄弱衣跟前数一数二得用的人了,由自己去迎接甄夫人和甄小公子想来才不算失了甄弱衣的脸面,便自告奋勇地向甄弱衣提了。
    甄弱衣也没有否决她。
    .
    宫中都盛传甄弱衣得宠,几乎将她传成了梁夫人再世之流。但其实这也不过是甄弱衣入宫的这四年间第二次见到她姨娘。
    甄边氏穿着一件墨绿寿字花纹的袄子,脖颈上戴着的金项圈有指头那么粗,看上去很是端庄大气,但甄弱衣总觉得这身穿着有些显老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从前她姨娘还没有扶正的时候,她时常穿着鲜嫩得能掐出水来,把她衬托成一朵娇花的粉紫裙袄,那时她最羡慕不过的便是夫人穿的大气衣裳,如今也算是叫她得偿所愿了。
    于是甄弱衣开口,将那半个囫囵在喉咙里的“姨”字咽了下去,然后才问道:“母亲近来如何,家中一切可安好?”
    甄边氏还没有开口,从她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唤了一声“阿姊。”
    甄弱衣看了他一眼,终于也笑了。
    甄边氏忙回话:“托娘娘的福,家中一切都好!”
    甄弱衣又一指甄边氏身边的小男孩,“阿弟如今学业如何了?”
    甄边氏更是喜不自胜:“教承祖的先生们便没有一个不夸的。”
    “承祖。”甄弱衣在嘴里来回翻覆了几下这个名字:“名字起得这样大。”
    语气里听不大得出好坏,但甄边氏既然生了她,便是如今甄弱衣做了贵妃娘娘,说起话来也比旁人要多几分底气,当下毫不谦虚地道:“家里他父亲起的,说是既然上了学,便该有个正经学名了。好在你弟弟书读得好,不然娘可真怕祖宗笑话。”
    甄弱衣的嫡母虽然说不上家世显赫,家中也是富甲一方,没有岳家的襄助,甄弱衣的父亲甄知县能不能有今天实在不好说。她从前也不是没有生下过儿子,只是后来夭折了。
    儿子的名字就叫甄承宗。
    甄家的祖先也是够忙的了。甄弱衣想。
    “既然母亲说你学业有成,那就……”
    那就怎么样?甄弱衣在脑海里梭巡了一圈,发觉自己念的书也未必有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多。她忽然觉得很遗憾,但她明明并不是一个多么喜爱念书的人。
    甄弱衣想起宫中妃嫔,不惧受不受宠,都爱讽刺她是一只徒有其表的草包,也许她们所说的也不假。
    沉默了半晌,她才对着阿弟问道:“你喜爱念书么。”
    男孩瞧着她:“阿姊,你真好看。”
    甄边氏不意儿子来了这么一出,一时有些讪讪的。
    甄弱衣笑了,呵了一声,朝他招招手:“过来。”
    甄承祖依言乖巧地走了过去,甄弱衣让采桑又搬了一只小凳子,让他坐在自己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甄承祖有些不太好意思,尽管他的功课做的一般,但也是学过七岁不同席这样的话的。
    “我离家时,你才这么点高。”甄弱衣伸手,在半空比了一下,“如今都这么大了。”
    甄承祖似懂非懂,“阿姊还是同从前一样好看。”
    甄弱衣笑了:“再过几年,便该不好看了。那时你也大啦,若是想读书,便用心读着,日后挣个功名;若不爱这路子,经商也罢,不然买些田产,日后收租也能过活。”
    他总是有很多的路可走的,不像自己,大约要死在这条路上了。
    世事如此,经商从政,男人只要愿意,总能找到一番天地有所作为,女人穷尽一生,只是作为某个人的女儿,某个人的妻妾,某个人的母亲存在。
    甄边氏更不意女儿说了这番话,微微张着嘴,好半天才想起来抱怨道:“娘娘怎得说这些话呢?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古圣人的话了,如今家中有条件,何必叫你弟弟放着读书考官的路,去做那低下的贩夫走卒,岂不也折损了娘娘的脸面?”
    甄弱衣微微偏过头,没有答她。
    第6章
    中夜露重,薛婉樱披衣端坐在案几后,听着眼前年迈的太医在灯下一边细细揣摩薛美人的脉案,一边徐徐同她讲解。
    “娘娘,”太医看了一阵,将脉案搁到案几上,皱着眉轻声道:“臣观薛美人的脉案,美人脉滑如珠,脉象康健,腹中胎儿并无不妥,唯有一处——”
    太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薛婉樱蹙眉,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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