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兰不耐烦听葛嬷嬷老生常谈,她垂眸一笑,“嬷嬷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年母亲着实不容易,是我拖累了她。”
葛嬷嬷一哂,叶氏因为当年再嫁的事恨上了李阁老,本来就打着把李庭兰教的不认李家的主意的,偏她又因着当年和李澍夫妻情浅,连带着也不喜欢这个女儿,日子一长难免就将嫌弃之情露了出来。李庭兰小时不懂,年纪渐大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可她们还得睁着眼说瞎话,生怕李庭兰和叶氏离了心。
想到在枫谷寺时叶氏和她说的话,葛嬷嬷心里一动。李庭兰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由着她任事不知的被许家人摆布,被江老太太嫁到一个破落宗室里去,葛嬷嬷又有些于心不忍。何况自家小姐也并不满意那门亲事,只是不想为了女儿忤逆了丈夫的意思。
如果李家那边能发话否了这门亲,也省得自家太太将来背恶名,倒是两全齐美。葛嬷嬷越发的和李庭兰推心置腹起来,“你如今也大了,这亲事也该相看起来了,太太很为你的亲事发愁呢,也不知道李家那边是怎么打算的。”
亲事?
李庭兰笑了,她回来首要的就是再不能让许以尚摆布她的亲事了,这也是她为什么让秦妈妈往李家送信的原因,只是一向对她淡淡的葛嬷嬷突然过来和她说这些,却是上辈子没有过的,“嬷嬷是不是听母亲说了什么?”
葛嬷嬷不成想李庭兰会问的这么直接,她不敢去看李庭兰的眼睛,掩饰般的清了清嗓子,“没,你是太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的婚事太太也是早有打算的,”葛嬷嬷知道叶氏是有意让李庭兰嫁回叶家去的,但江老太太却不是这个意思。
可不论是为了叶氏还是为了李庭兰,叶家都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亲事,“这都是老奴的一点儿小心思,毕竟姑娘是姓李的,这亲事还得阁老大人点头才成。”
葛嬷嬷都不用猜,叶家和楚家,李阁老会选哪边是明摆着的。如果有人能把这个意思透到李家,就可以由李家出面直接和叶家谈,叶氏就不用去应付婆婆了,更不必在许以尚面前做恶人。
第8章 奴仆
李庭兰静静的望了葛嬷嬷一会儿,上辈子是因为自己没闹这么一场的缘故么?葛嬷嬷可没来说这番话,温声道,“嬷嬷有许多年没回家了吧?”
葛嬷嬷被李庭兰问的愣了,“姑娘怎么会问起这个?”
许家的人都以为葛嬷嬷是个孤老婆子,但葛嬷嬷曾经是有夫有子的,她一家子都是叶家的家生子,叶氏出生,葛嬷嬷被挑上来当了她的乳母,留了丈夫和自己的儿子在乡下庄子上,葛嬷嬷只是在有假的时候,才会回家看看,和唯一的儿子见上一面。
后来葛嬷嬷发现自己的丈夫背着她居然和庄子里的一个寡妇有了首尾,大怒之下和丈夫打了一架,之后就回了叶府。后来婆婆带着葛嬷嬷生的儿子过来求葛嬷嬷回家去,葛嬷嬷怒气未滑,又一心要给婆婆和丈夫一点儿颜色看看,便躲在叶氏院子里没出去见婆婆和儿子。
可这一次未见竟成了永绝,葛嬷嬷的婆婆在回去的路上,竟将六岁的小孙子给弄丢了,消息传到叶府,叶家也派人出去帮着寻找,但才六岁的孩子,又岂是好找的。
葛嬷嬷的婆婆想不开一头扎进了庄子边上的河里,而葛嬷嬷的丈夫,一下子没了亲娘和儿子,受不了这个打击,人竟痴傻了,葛嬷嬷伤心之余,便再没有回家,只每年托人往庄子上送几个钱,算做丈夫的活命钱。
李庭兰问起她这个是有原因的,她知道几年后葛嬷嬷陪着叶氏回乡,路过一处庄子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长的极像葛嬷嬷儿子的小孩子,兴许是天性使然,也或许是葛嬷嬷从来没有忘记过丢失的儿子,她把那孩子叫过来问话的时候,居然发现这个孩子居然是自己的孙子。
而她的儿子,已经病入膏肓了无药可救了。
李庭兰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因为叶氏那次是自己回来的,而葛嬷嬷选择留在老家,陪儿子走完了最后的几个月,和儿媳一起抚养孙子。
那个时候李庭兰已经嫁给了楚哲云,回来探望叶氏的时候,叶氏还很为葛嬷嬷感慨了一番,说到底老天有眼,让葛嬷嬷能陪儿子最后几个月,还有个孙子可以养老。
“嬷嬷不妨托人回江南叶家老宅问一问,是不是有人曾经找过你,自称是你儿子的,”李庭兰听叶氏说起过,那孩子被拐走的时候已经快六岁了,自己家的庄子太偏他记不得,但却知道自己娘亲是叶家姑娘的乳母。十几岁的时候他从买了他的人家里逃出来一路要饭找到了叶家,却被门子给赶走了。
叶家门房也不算全错,叶氏十岁上就跟着父亲到了京城,老家里的仆从未必都认识几乎不怎么出二门的葛嬷嬷,但这一赶,却生生让母子晚了十几年相见。
李庭兰甚至在怀疑,当初叶家有没有真心替葛嬷嬷找儿子。叶家是江南大族,这样的世家在地方上可以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如果他们真心寻人,一个六岁的孩子未必就寻不到,毕竟葛嬷嬷的儿子能在十年后找回来,说明他被卖的并不算远。
葛嬷嬷没想到她多嘴一劝居然听了这么个消息,此刻已经坐不住了,她颤抖着嘴唇死死盯着李庭兰,“大姑娘又是如何得知这样的事的?”
“我也是前些日子听叶府那边送端午过来的仆妇们说了一嘴,她们好像在说这阵子城里连着走丢了好几个孩子,然后有个婆子提了这么一句,”李庭兰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没注意是哪个说的,就听了那么一耳朵,当时也没在意,要不是今天嬷嬷过来,我还想不起来这事儿呢。那话不管真假,嬷嬷托人往老宅那边去个信儿,让府里的旧识帮着问一问,万一真有这事儿呢?”
“谢谢大姑娘还想着老奴,”葛嬷嬷抹了把颊上的泪,郑重道谢。这么多年她都没歇了寻找儿子的心思,奈何她只是个内宅老妈妈,哪里有能力遣人天南海北的找人?
李庭兰摇头,“我也是听来的,反正写封信回去也不值什么,要是真的,即便是寻不到人了,起码咱们知道他还好好的活着不是。”不论葛嬷嬷是出于什么目的过来提醒自己,她都不想白欠这个人情,而且能让人母子团圆,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葛嬷嬷才擦去的泪又落了下来,“大姑娘说的是,我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只要还活着,哪怕是这辈子也见不着他,我也是愿意的。”
她嗫嚅了一下又小声道,“那个楚家是个没规矩体统的,姑娘以后远着他们一些。”
……
送走葛嬷嬷,珍珠过来道,“大姑娘,书案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百遍女诫,太太这是变相禁了自家姑娘的足,珍珠暗叹一声,却不敢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李庭兰摆摆手,“先放着吧,以后也不要给我准备这些,你去把那三个也叫过来,我有事吩咐。”
等自己的四个大丫鬟到了,李庭兰便给她们分派任务,她让秦妈妈送信往李府,相信用不了多久李家就会派人过来接她的,这次她是准备彻底回李府去的,那这猗兰院的东西,就得好好收拾收拾了。
琉璃听完李庭兰的话,惊讶的睁大眼睛,“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李庭兰笑了笑,“没什么,这些日子我得在院子里抄书,你们也没什么事,就把我的东西给整理一下好了,”她歪头想了想,“去把樱桃和枇杷叫过来。”
珍珠几个是自小就服侍在李庭兰身边的,而樱桃和枇杷就是李家前两年送过来的。叶氏当时就想叫送回去,让许以尚阻止了,如今那两个丫鬟还在做粗使活计,若不是这次李庭兰出去特意叫她们跟着,她们都走不到李庭兰跟前来。
樱桃和枇杷生的不如珍珠几个,但都目光清正,因不得李庭兰的喜欢,又是外来的,在许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她们也丝毫没有怨怼之意,老实拿着三等丫鬟月例,做着打杂跑腿的事。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如今的李庭兰越看她们越满意,含笑道,“我记得你们两个都是识文断字还会算账的?”
樱桃上前一礼,“回姑娘的话,奴婢两个都读完了三百千,简单的账目也都看得懂。”
琉璃的母亲是管着江老太太院子小厨房的,一向得脸,她生的好嘴也甜,在猗兰院里说话比李庭兰还管用,因此和李庭兰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听见樱桃这么说,撇嘴道,“会那些有什么用?还不是当丫头的?叫我说,当丫头最重要的就是忠心。”
忠心?琉璃的忠心可不是给她的,在许府的时候她忠于江老太太,到了楚家,她忠于楚哲云。
“我却不这么想,忠不忠心我看不见,会不会做事却是明明白白的,”她一指樱桃,“这两天你们帮着珍珠把我的私库理一理,这些年我都得了什么,送出去了什么,何时何地送给了谁,都理明白了。”
珍珠和琥珀的父母都是叶氏的陪房,她们管着李庭兰的私房和首饰,上头还有个秦妈妈看着,倒没弄出什么丑事来,只不过李庭兰这个主子太软,得了什么好东西,只要两个妹妹看上了,转手就送了出去,琥珀看不过眼,偶尔会玩笑着说她管的就是一本账册子。
樱桃和枇杷曲膝应了,又和珍珠见了礼,几人相携出去。
只琉璃不服气的拧着脚尖呆在李庭兰身边,“姑娘,您的东西怎么能让那两个经手?万一丢了毁了……”
“她们是李家过来的,你觉得我们李家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人家?”李庭兰冷笑一声,“你若是觉得我这个主子连自己房里的主都做不得,便只管去回了老太太,让她来跟我说。”
琉璃瞬时呆了,“姑娘?奴婢,奴婢,”她万没想到李庭兰会突然提起江老太太来。
李庭兰看着琉璃娇媚的脸,琉璃生的极好又会打扮,脸上匀的是闭月楼出的粉,戴的是镏金的蝴蝶簪,手上还戴了两对手指粗细的银绞丝镯,便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也没有她这么富贵的,“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指点我的?”
李庭兰这次并没有给琉璃特别派活,只让她和珊瑚在她身边伺候,原因很简单,她信不过琉璃,也讨厌琉璃。
琉璃在猗兰院当大丫鬟当惯了,仗着老太太的势,可以说是连李庭兰都指使不动她。多年的积习上她并没有把李庭兰的突然发作当回事,便是李庭兰拿江老太太敲打她又如何?难不成李庭兰还敢把她换了?她将来可是要跟着李庭兰出嫁的,到时候一个姨娘是跑不了的。
所以她颇觉得自己有劝谏李庭兰的义务,“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要是这样,太太那边该不高兴了。”
李庭兰看着满脸骄矜之色的琉璃,半天才轻笑一声,“太太那边又怎么会知道我这边的事呢?除非这个院子里有人当耳报神。不过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我又不是你们这些丫头,主子一个不高兴,或打或卖,有的是办法处置。”
琉璃登时不说话了,李庭兰说的还真没错,她是叶氏的亲生女儿,她的事连府里的老太太都不多口,她犯了错谁还能拿她怎么样?“姑娘,咱们许家没有随便发卖下人的例……”
李庭兰被琉璃说的“噗嗤”一笑,“那也要看什么事儿了,你们一家子被买进来,也就七八年吧?你们是因着什么被前头主子给打发了的?”
许家哪里来的家生子儿?琉璃一家之前也不过是叶氏在高淳时买的。琉璃登时胀红了脸,她家是因为姐姐得了家里老爷的宠,被主子太太一怒之下全家发卖的,这让她一个未嫁的姑娘怎么说的出口?
第9章 各自谋划
九、
秦妈妈才刚入夜就回来了,叶氏已经听说了李庭兰让她去李府的消息,秦妈妈人才进二门,就被喊了过去。
叶氏已经小憩了一会儿,精神恢复了许多。她穿了件家常襦裙,头发松松的绾在脑后,舒服的倚在大迎枕上,如果李庭兰此刻进来,会惊讶的发现,原来叶氏也有如此放松慵懒的时候。
叶氏把手里的汝瓷茶碗递给身边的琼蔓,才缓声道,“你在李家见的哪个?”
秦妈妈抬眼觑了觑叶氏,又把头深深埋下,“奴婢谁也没见着,二太太有事没在府上。”
提起李府如今的当家二太太,叶氏不屑的轻嗤一声,次辅李显壬只有李澍一个儿子,李澍一死,又没有留下儿子,李家可不就绝了后。
无奈之下,李显壬只能从族里挑了个远房侄子李清过继到膝下,只可惜像李澍那样的少年英才不是随便就有的,李清跟着李显壬读书,几位名师围着教导,费了十年功夫,才在二十多岁时堪堪中了个举人,李显壬看他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便没有再逼他,给他捐了个官,在户部下头的广盈库做了个九品的库使,其实就是看着户部的丝麻仓库。
而自己丈夫,在地方上十年,每年考核都是卓异。虽然回京城是借了哥哥的关系,但他不到四十便坐上了一部主事之位,这以后的前途,又岂是李清那个嗣子能比的?
叶氏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她是叶氏这一代唯一的女儿,曾经也是和几个哥哥一起跟着先生读书的,她知道,一个家族若想代代兴盛下去,那必须得后继有人,李家,没了李澍,那就断了根,并无可惧之处了。
即便李显壬贵为次辅,叶氏也没将他放在眼里,何况李显壬这个次辅就是首辅宋旭涛的应声虫,只等李显壬退下来,这洛阳哪还有李家的站立之处?她现在也只是忍一时之气,等李显壬倒台的时候,她报仇的机会就来了。
“不在府上?”叶氏见秦妈妈不再继续说下去,面露不悦道。李清这个妻子,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那是李清亲生父母还在的时候,给他订的娃娃亲,能和李清家是订亲的人家,又能体面的哪里去?叶氏觉得称那个何氏一声“二太太”,都是在侮辱自己。
秦妈妈除了送信,还拐到丈夫常在的铺子里见了他一面,把李庭兰的变化和男人说了,却被男人狠狠训了一顿,他们的身契可都在次辅大人手里捏着呢,老大人可不是李庭兰,想收拾他们就是一句话的事,秦妈妈糊涂不要命,但不要把他们老秦家都摁进去。
虽然坚信叶氏是全心全意对李庭兰好的,但要是李家不这么认为,她这个李家的奴才可不得站在自家主子那一边嘛。被男人教训之后的秦妈妈,自然要把嘴闭的紧紧的,敷衍道,“是,奴婢没多留,回府来了。”
“大姑娘是你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你最清楚不过,”叶氏轻叹一声,“我虽然是她亲娘,可每天睁开眼就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就算是有心多教教她,也没那个功夫,你也看见了,对琅儿和福娘我也是这样的,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这个当娘的还能害自己的亲骨肉不成?”
叶氏烦恼的揉着额头,“你回去替我多劝劝她,夏姨娘是我以前的丫头没错,但她如今是老爷的姨娘,还为许家生下了茵娘,哪能由她随便轻贱了去?今天还有外客在呢,她就当众顶撞我,若是叫传了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秦妈妈讷讷称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叶氏这几句话还是叫她很是不以为然,是许以尚的姨娘又怎么样,姨娘不也是个奴婢吗?轻夏又不是粉轿抬进来的良妾,哪用得着家里的姑娘给她留什么脸面?自家姑娘为了弟妹退让那是长姐之风,若是连个丫头出身的姨娘都要让着,那这主子当的还有什么脸面?
叶氏见秦妈妈不像以前那么话多,心里更加不高兴,偏又自持身份,不好追问李庭兰让秦妈妈去李府到底所为何事,只能悻悻的挥手让秦妈妈自去了。
……
等秦妈妈出去了,许以尚从里间出来,他在叶氏对面坐下,“你也是想太多了,庭兰再懂事不过的孩子,能有什么事?就算是她和夏姨娘拌几句嘴又值什么,你何苦为了一个姨娘去罚她?”
屋里的丫头都退出去了,叶氏轻轻将头靠在许以尚肩上,她是个命苦的,新婚不到一年李澍就得了绞肠痧一病去了,把怀着七个月身孕的她丢下不管,那个时候她才十八岁,李家的人都没认全呢,就得挺着大肚子守夫孝,也幸亏父母疼她,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李家,把她接回叶家待产,可即便是这样,因为心情抑郁不思饮食,她生女儿的时候无力坚持,差点儿一尸两命。
原本以为这一生就这么完了,没想到她竟在家里遇到了来赴宴的许以尚,虽然他出身不高,只中了三甲,可他人生的英武,对她一往情深不嫌弃她是个寡妇,几次到叶家求娶于她。甚至跪在自己父亲面前发誓平生绝不二色,便是自己的女儿庭兰,他也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嫁给许以尚十几年,他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便是轻夏这个姨娘,也是为了成全叶氏的贤名他才勉强纳的,平时轻易不往轻夏的屋子里去。而且对待李庭兰这个女儿,许以尚也是一片慈父之心,时常叮嘱她要对李庭兰格外好一些。
叶氏觉得把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交给许以尚也是心甘情愿的,“我哪里是因为轻夏?我是生气她怎么成了那副性子?兰儿身份本就尴尬,我最怕的就是她养成她父亲那样也是个目下无尘的性子,那以后便是给她寻了再好的人家,两口子也过不到一处去。所以只能对她比对福娘和茵娘更严格一些,她越柔和端敬,将来越能讨婆家人喜欢。”
许以尚伸手抚了抚叶氏头上的流苏钗,“我就怕她年纪太小还不能体会你的一片苦心,再对你生出怨怼之心,反而伤了你们母女之情。”
许以尚想了想,又道,“其实母亲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的,咱们也不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家,挑女婿首要的就是人品性情才干,还有对女儿好不好,门第家世反而是次要的。”
叶氏抿了抿嘴唇,她有一个好丈夫,还有三个好儿女,婆婆也不严苛挑剔,按理说是事事顺心了,但她并不是真的全无遗憾了,许以尚家世不显,她成了许家太太之后,之前作为叶氏女,李家妇的交际圈子就彻底和她没了半分关系。
前年她随许以尚回京城,一切安顿好了之后,便在府里设宴,除了款待许以尚的上官和同僚,另一个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告诉叶家的故交还有她的旧友们,她回洛阳来了,她之前交好的夫人太太到了这个年纪,许多都已经当家作主,掌着一府中馈了,她和她们重拾旧谊的话,对许以尚的仕途也是大有裨益的。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叶氏的脸,那些曾经把她奉为上宾的人家,收了她派人送去的帖子之后,许多连信儿都没回一个,还有几个曾经的闺中老友,也都是让人送了份礼,找了借口没有过府做客。
跟着许以尚在地方上的时候,她许以尚是一方父母官,她则是叶侍郎的妹妹,自然没有人敢小瞧了他们去。到了洛阳叶氏才发现,她以后只能和那些四五品的官太太们交际,原来她已经从云中跌落到了泥里。
但这些心事便是最爱的丈夫跟前也是不能提的,也不能告诉他,她不愿意和那些四五品甚至是六七品的杂官们结亲家,“你和母亲也是为庭兰好,但她毕竟是姓李的,李家人未必能体谅到你的苦心,还有福娘,如果庭兰能嫁的好了,以后福娘的婚事也好往高处走走。”
叶氏是想把李庭兰嫁到叶家去的,因为她再嫁,父亲和兄长对她都很是不满,便是一向疼爱她的大嫂,如今叶家的宗妇王夫人,也和她生分了。叶氏很清楚,叶家是绝不会接受许福娘做儿媳的,唯一有可能便是李庭兰了。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当朝阁老的孙女,还是比五品主事的女儿更招人喜欢。何况李庭兰不但有阁老孙女这样的身份,还有一笔堪比公主的嫁妆。
而叶氏也清楚,许以尚若想仕途顺遂,离不开哥哥叶昆的提携,而哥哥若想再进一步,就得靠李显壬了,所以用李庭兰来巩固和叶家的关系,再合适不过了。
叶氏的心思从来不瞒许以尚的,但许以尚却并不想把李庭兰嫁到叶家去,只是他从来不和妻子对着干,反而先把话题扯到许福娘身上,“福娘的婚事我已经有眉目了,我以前的同科江翰林你可还记得?就是和母亲联了宗的那个江澜江敬之。”
叶氏当然知道江翰林,她知道她的缘故却是因为他是宫中江贵妃的堂兄,而宫中的江贵妃还有一位皇帝最喜欢的三皇子楚珩呢,外头可都说那位是未来的东宫太子,“怎么?你打算……”
第10章 许福娘的婚事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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