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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空荡荡的药碗放在案几之上,轻声嘘了一口气,她是有一点舍不得他,可还是不太愿意回长安。
    先前楚妃派人来洛园试探,依旧让她摸不着头脑,接着阿莞又遇刺,她总觉得有张看不见的网要往她头上罩,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如果本命蛊完全恢复就好了,她将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也有足够的力气回到家乡落月城,远离两都的恩恩怨怨。
    默立良久,孟瑶华转身回了内室,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真正的睡了过去。
    然而,越想什么越得不到,三日后,孟瑶华的小日子如期而至,她挫败的靠在美人榻上,心里沮丧极了。
    他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怀孕的事儿彻底没影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她把能做的都做了,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说他不行??!
    一想到这一点儿,孟瑶华瞬间五雷轰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这么长时间不就白忙活了!!
    她惊得偷空暗里给他把了把脉,没觉得他哪里有毛病!
    那是怎么回事?
    桃枝得知主子的纠结之后,想了想说道:“听说中原的大家公子行完房后,若不想诞下子嗣便会赐妇人饮下避子汤,可金公子也没给主子喝过这些东西啊。”
    夏禾想了想回道:“我听说这东西不仅有给妇人喝的,也有给男子喝的,莫不是金公子一直在悄悄饮避子汤?”
    孟瑶华如遭雷击!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
    她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的目的,决定一探究竟。
    第38章
    四日后, 离辛励回长安的日子还有八天!
    盛福照例端了一碗避子汤给辛励,辛励临出宫之前都要一饮而尽的,蜜娘身子不好, 怀孕生子又是件极辛苦损耗元气的事儿, 左右他和蜜娘还都年轻, 不必急于要子嗣,等蜜娘的身子调理好了再要子嗣也不迟, 所以自从与蜜娘在一起后, 他自觉每日回宫都要饮一碗避子汤。
    蜜娘每日要喝调理身子的药, 这避子汤他便主动饮了。
    可如今他要回去了, 蜜娘却不愿跟着他去长安,他垂眸想了想, 这可不行!他离不得她的。
    辛励看着盘着金龙的瓷碗,头一次觉得它碍眼, 如果他能和蜜娘有个孩子就好了,这样看在孩子的面上,蜜娘兴许会跟着他的。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了出去,或许澄园的日子太过温馨, 总带给他一些不切合实际的幻想,等蜜娘身子恢复了,她大概就真正的离开他了,他能抓住的只有眼前这短暂的时光。
    虽然她的身子眼看着见好, 但她若不跟着自己回长安,不知她的本命蛊会不会退化?不行, 还是得继续想办法劝劝她才行。
    辛励打定主意后,将苦涩的避子汤一饮而尽, 然后抬脚出了上阳宫。
    孟瑶华的小日子终于走了,然而辛励也快走了,她心里一阵复杂,尤其是在怀疑他是不是悄咪咪的在喝避子汤之后。
    不过人若时常饮避子汤,血脉中会自带一股寒凉之气,这对常人来讲难以验证,但孟瑶华毕竟是蛊医,有的是办法看他是不是在暗中饮用避子汤。
    南疆有一种叫棘暖草的植物,用来查验人身体里的寒凉之气最合适不过了,只要用泡制棘暖草的水洗手,淡红色的水会瞬间变得清亮。
    孟瑶华提前备了一盆棘暖草泡的水,等他回来之后哄着他洗洗手,一洗便见分晓,但若他真的在服用避子汤,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一时心乱如麻,若赶在平时倒也好说,以游山玩水的借口将他单独带出去几日,隔绝他偷摸摸饮避子汤的机会即可。可他马上就去长安了,时间有些来不及。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在孟瑶华思绪万千之际,辛励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澄园。
    二人各怀心事,但又将心事掩藏在心底,只露给对方一个浅浅的笑意。
    孟瑶华起身拉着他的手道:“安郎临行在即,我备了些避邪祛霉的东西与你,讨个吉祥。”说着,她引着他往铜鱼洗里盥手。
    淡红色的水瞬间变的清亮起来!
    孟瑶华的心却坠入冰窟之中,他果然在偷偷喝避子汤,她鼻子酸涩极了,水灵灵的杏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辛励以为是离别在即她舍不得他,不禁心里一软,柔声安慰道:“蜜娘怎么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舍不得我呀?同我一起去长安……”
    孟瑶华没等他说完,转身便跑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辛励随意用丝帕拭了拭手上的水渍,抬脚追了过去,却未料她已经插了房门,他心里酸涩柔软的一塌糊涂,她果然还是舍不得他,都关起门来悄悄哭了。
    “蜜娘,开门。”辛励敲了敲房门说道。
    孟瑶华伏在榻上,大朵大朵的泪花透下来洇湿了粉红色的鸳鸯戏水的床单,这么长时间都白费了!她喝的送子汤也都白喝了,她像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现在输得一塌糊涂,一无所有!
    “我们一起去长安好不好?别哭了。”辛励在门外安抚道。
    他越说软和话,越衬的她很傻!关键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她也没有办法找补什么?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她现在心思很乱,她需要好好想想。
    于是她开门对辛励讲:“安郎,我想静一静。”
    辛励瞬间沉默,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收拾行李,呼仆唤婢带着妹妹连夜乘舟回了洛园。
    辛励回过神来随后驾了一叶扁舟跟上,他翻身腾跃间上了她的船,将她紧紧的抱入怀里低声道:“别背着我哭,我看不见怎么哄你?”
    孟瑶华挣扎!
    辛励乃习武之人,她小猫儿般的力气怎么会挣开他的怀抱?!
    “蜜娘,这么舍不得我?”辛励低头吻她,她偏着脸躲开,辛励俯身去追逐,“别拒绝我。”
    孟瑶华叹了一口气,她不想他吻她吗?好像也不是。
    明月照在洛水之上,精致的船只行的摇摇晃晃,船内娇哦清浅,孟瑶华心里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过后,二人将分道扬镳。
    她扯过薄被来盖上脸,口中的吟唱却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她有意叫的很急切,只听得她的声音,他会不会日后回忆起来有些许慰藉。
    他一把扯开她头上的薄被,欲要低头深吻下去,被她娇喘着说道:“我背过身去,你从后面来。”
    辛励闻言一滞,他深深的看着她。
    孟瑶华鲤鱼打滚似的翻过身来,雪白的蝴蝶骨冲着他,而后娇声说道:“眼睛哭肿了,不想让你看见。”
    “我不嫌。”辛励伸手欲把她捞回来,孟瑶华紧接着说道,“就这样吧。”
    “什么意思?”辛励觉得她在一语双关。
    “安郎,我们……到此为止吧。”孟瑶华终于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离了我,你的蛊能恢复了?”辛励内心一片冰凉。
    “我之前想错了,本命蛊并不能因此而完全恢复,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孟瑶华说道。
    “懂了。”辛励将后半句话吞掉,这段关系如镜花水月一般,但只有他一个人沉溺其中,她从来没有因此而对他有过半分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梦,该醒了。
    “你肯与我欢好,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声音像她吗?”孟瑶华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不甘心。
    “不错。”辛励低声应道,他的动作却如狂风骤雨一般,明明不是这样的,却要故意这样回答,报复她的冷心薄情。
    她的身子都要散了,还要强撑着不告饶,口中的娇声软语完全失了控。
    他如恶魔低语般冷声说道:“声音大些,我爱听。”
    娇啼婉转,听得人面红耳赤,听得人如疯如狂,她的三魂七魄被他一手掌握,予生予死,予杀予夺。
    透骨的蛊香刹那间弥散开来,船内一室荒唐,她尖叫着攀上高峰,他附在她耳边说道:“说像也不像,她可没你这么……”滚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戛然而止,他的手指在她手心处留了一个字,而后他翻身下榻,跃窗而出。
    孟瑶华瘫软在榻上,久久不能回神,终于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透过窗子,她仿佛能听到船桨划动的声音,他走了。
    她大剌剌的躺在榻上无声垂泪,半年的时间太久了,她不愿意等。当初父亲离开母亲也是说半年之后就回来,结果半年之后他在长安娶了新的妻子,再也没回过落月城。
    反正她的本命蛊再也不能通过这些风月之事恢复,只有怀孕一条路可选,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的,没必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世间万事万物,有生有灭,不执便是乐,就……在此别过吧,虽然不够体面,但也算有始有终。
    可是为何心会这么痛?是蛊伤发作了吗?应该不会吧,本命蛊不是好了很多吗?!
    辛励撑着桨,红着眼圈,没有回澄园,沿着洛水一路北上回了洛阳紫微城。
    她都不要他了,他还去澄园做什么?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里却愈发的空虚,她宁可和自己分开也不要和自己一起去长安,自己于她来说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任意丢弃,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女子?
    孟瑶华的船终于进了洛园,她在夏禾和桃枝的搀扶下回到房中,刚欲坐下休息,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的生父孟怀鸣。
    她的心里一阵突突,忙梳妆妥当,披了一件宽敞的斗篷去花厅给他见礼,父亲深夜造访,是出了什么要事了吗?
    “爹。”孟瑶华从花厅外缓缓走入门内,“你怎么来了?”
    孟怀鸣摆了摆手道:“速速命人收拾行李,跟我回长安。”
    “啊?”孟瑶华一阵发懵!怎么这么突然?!
    “太皇太后降下懿旨,特许你恢复凤位,即日进宫。”孟怀鸣解释道。
    “啊?”这比前世足足提前了一个月!她还什么都来不及周转,真的是……
    “好闺女,别发愣了,再迟就来不及了!”孟怀鸣催促道。
    孟瑶华手脚发软的爬上马车,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连老天爷都不站在她这边,她口口声声拒绝去长安,如今却要急急忙忙的赶赴长安,内心十分挫败!
    但好在她这皇后当不长,又会被狗皇帝废掉,她完全不慌,只是觉得折腾。等第二次出宫之后,她说什么也要把本命蛊完全恢复好,然后拍拍灰一溜烟的跑回落月城!再也不给他们复立自己第三次为后的机会,那才是真正的深渊!
    第39章
    一番舟车劳顿, 孟瑶华回到了长安城,宫里派来的仪仗队已经在候着了,在长安齐国公府门前排了长长一大溜, 给足了孟氏的面子。
    众人惊羡孟瑶华竟然还有此等境遇,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明明已经被皇帝撵回了家, 居然还有被接回去的那一天。
    对此, 孟瑶华并不觉得如何皇恩浩荡, 她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有几分厌烦。前世十余年的深宫生活让她如临深渊,大抵太皇太后与皇上在斗法,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她永远是被人当作筏子的那一个!
    孟怀鸣单独将孟瑶华叫去书房,语重心长的劝她好好和皇上过日子。
    孟瑶华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很多事不掌握在她的手里,前世她为了好好和皇上过日子,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努力, 然而最后还是没成功,重活一世,爱谁谁吧,她累了, 不想努力了。
    孟怀鸣见女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世上夫妻大抵都有缘法在,不要轻易放弃。”
    孟瑶华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刚从父亲的书房出来,便碰到了三妹妹孟瑶清,形容娇美的姑娘站在书房到揽月轩的必经之路上,好像在特意等着她。
    见她走过来了,孟瑶清盈盈一拜道:“二……”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娘娘万福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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