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疲乏的身子,贺霖佑就这样任由洛朝朝在他怀里宣泄,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觉得外头有些冷了,才推了推他。
时辰也不早了,等二人回去的时候,厅内已经没有人了,下人答复说,将军入了洞房,其他几位公子也因为喝醉了,现下已经安排下去休息了。
洛朝朝见状,想回去了,自己将事情和贺霖佑说了,也等于和洛文礼说了。
可是贺霖佑却不想放她回去,紧紧拉着她的手认真道:“今晚留下来吧。”
洛朝朝瞪大了眼睛,似乎在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今晚留下来,我没别的意思,我也累极了,什么也不会做的。”
“我,可是我没有换洗的衣物。”
“府里一定有换洗的新衣裳,你不必担心。”
洛朝朝想了一下,心里天人交战,最后点头答应了。
贺霖佑嘴角勾起。
随后,吩咐下人回去传话,就说她今晚去找安怀柔了,让家里人不必担心。
起初洛朝朝还有些不自在,贺霖佑让她先沐浴,然后先休息,他是在她料理完自己以后才入了浴室,也没耽搁许久就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见到洛朝朝还直愣愣地坐在那,似乎还有些想笑,问她:“不是叫你先睡吗?”
洛朝朝摇摇头:“睡不着。”
他笑了笑,不戳破她,直接朝她走了过去。
洛朝朝指尖揪着床畔,眼睛直直地看着贺霖佑,他倒像个无事的人一样,走到洛朝朝面前,忽然就靠了过来。
吓得洛朝朝后缩一步,哆嗦道:“不是说什么也不做吗?”
贺霖佑笑了:“傻瓜。”
说完,直接掀开被子,不由分说就了人拉入被窝,紧实的后背贴着洛朝朝,铁壁环着洛朝朝的腰,闷声道:“睡吧。”
洛朝朝还以为那句“什么也不做”是哄她的,没想到他真的就这样抱着自己睡着了。
虽说自己胆大妄为,居然答应了留宿在此处,但是此刻真的就那么安安分分的,她还真有些意外。
紧张的心绪平复了下来,听着身后铿锵有力的心跳,她也睡了过去。
拥着洛朝朝,贺霖佑睡得极沉,怀里馨香柔软,宛若坠入了云层,这一觉睡得极好。
天还没亮他就醒了,帐子内静悄悄的,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唯有怀里的馨香和柔软那样的清晰。
本来没有完全清醒的意识在此刻完全回笼,他撑起身子,鼻尖轻噌了一下洛朝朝的脖颈,而她是一丝反应也没有。
帐内,贺霖佑眼睛亮得出奇,就这样看着熟睡中的人儿,轻声唤她:“洛朝朝?”
少女呼吸似乎动荡了一下,鼻间溢出一声轻哼,随后又安静了下来。
贺霖佑笑了,手一抬,将碍事的被子挑开一瞬,然后身子覆了上去,薄润的唇落在洛朝朝的脸颊,轻轻抚慰着,藏在被子下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这是他第一次,越了雷池。
二人胡闹到天光大亮才起身,洛朝朝一开始还担心会遇见洛文礼,后来贺霖佑才和她说,洛文礼昨晚其实就没打算留宿,想必自己和贺霖佑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
以防自己撒谎的事情被败露,洛朝朝从将军府出来之后就直接去找了安怀柔。
安怀柔被她安置在一处鲜少有人去的小院里,那里属京城较为贫瘠之处。倒也不是洛朝朝不想将安怀柔安置到好一些的地方,是安怀柔说,自己想待在安静,无人认识的地方,所以才找了这样一个去处。
贺霖佑是随着洛朝朝一起来的,当马车停在安怀柔小院的门口之时,二人都顿下了脚步,因为里面分明还有其他人。
不过这人的声音洛朝朝和贺霖佑倒是极为熟悉,正是洛文礼。
洛文礼问她:“所以你以后打算去哪?”
里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听到安怀柔的声音:“想下江南。我自己还有一些积蓄,可以开个缎庄,做做生意。”
洛文礼轻笑了一下:“一个人去?”
“是啊。”安怀柔的声音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然还有谁呢?”
说完,二人又是一阵的沉默。
这里头的两个人就是倔脾气,洛文礼或许还在生安怀柔的气,但是一回来,第二天就赶过来,其心意不言而喻。洛朝朝倒是忘记了,自己昨日还想和洛文礼说此事,但是关青不是一直默默守着安怀柔吗,所以出了这档子事,洛文礼怎会不知,想必地址也是关青告诉洛文礼的。
而安怀柔呢,以前是家里阻隔,如今与家里人彻底撕破脸后,她或许更没脸面去和洛文礼往来了。
门口偷听的二人,见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立马走了进去。
贺霖佑二人一出现,屋内对立而坐的二人纷纷投来了讶然的目光。
贺霖佑不以为意一笑:“西北之事,大家都辛苦了,所以今晚庆功宴,海醉楼,你们两个人都过来。”
说完,他又看向安怀柔:“我的面子可以不给,但是朝朝的面子总要给的是吧?”
洛朝朝一脸不明,脸上似乎写着“关我什么事?”
洛文礼看着二人,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这倒是让洛朝朝更莫名其妙了。时辰也不早了,贺霖佑本就是打算将洛朝朝送到安怀柔这里就进宫述职,不过巧遇洛文礼也在此处,但是也不能耽搁了,和几个人约定今晚一定要去海醉楼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洛朝朝也不想留在此处打扰洛文礼和安怀柔,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洛朝朝实在是无法插手,所以贺霖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离开了。
贺霖佑此去西北平乱有功,朝臣对他的雷霆手段也是多有褒奖,皇上瞧着很是开心,下旨,此去西北的人皆论功行赏,黄昏之时,下旨的太监就各路去送圣旨了。
皇上给贺霖佑的庆功宴设在了第二日景明宫中,不过当日的海醉楼之宴算是私下犒赏,二者并无冲突。
按理说这个宴会都是男子,洛朝朝与平定西北之乱毫无关系,她没这个必要去赴宴,她私下也和贺霖佑说了此事,但是贺霖佑却执意叫她去,并且说,不用她出面,只需躲在幕帘后吃东西即可。
拗不过他,洛朝朝答应了。
这个宴席,洛朝朝去都觉得有些不合适,但是安怀柔却极为奇怪地答应了去,于是当日洛朝朝便去找安怀柔一道去海醉楼。
这几日,洛朝朝一直给安怀柔用最好的祛疤药,脸上的伤疤已经明显见好,只余下粉色的一条疤痕,不过假以时日,定会恢复如初。
安怀柔蒙着面纱,身着一袭水色长裙,打扮得素雅得体,在一袭妃色嫩艳红裙的洛朝朝身边,还真有种绿叶衬鲜花的低调之感。
洛朝朝去的路上一直很紧张,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贺霖佑此次叫她去是别有用心,她担心他会当着他那些党友的面给自己安什么未来皇子妃的帽子,但是更怕没有身份就这样出现在贺霖佑身边。
那日蒋承无意间说漏了嘴,说那道封皇子妃的圣旨已经被贺霖佑求来了,但是他却迟迟不肯将那封圣旨宣读,不知他寓意何为。若说心里没点胡思乱想那是假的,那晚险些酿成大错,洛朝朝也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绝对不做那样的傻事了。她已经打定主意,今日是她最后一次出府主动见贺霖佑了,以后得矜持一些,像去酒楼找他,以及陪他留宿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再做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今日居然是蒋文杰亲自来接洛朝朝她们,洛朝朝已经许久未见蒋文杰了。虽说惹得自己误会贺霖佑不辞而别的人正是蒋文杰,洛朝朝还是客客气气的和他打了招呼。
马车缓缓前行,今日街道上似乎有很多人,因为马车走走停停,洛朝朝一开始还会问缘由,猜测是出了什么事情?
蒋文杰的回答也不过是普通的,“人太多”,然后又说他要买点东西。至于是何东西,洛朝朝并没有多问。
明明很短的一段路,硬是被蒋文杰托了半个时辰,等到的时候,天是完全黑了下来,街道两边亮起了明亮的灯火,一眼望去,宛如散落的地面的星河,不过那星星,全是橙红色的。
洛朝朝看了一眼四周,忽然反应过来,转头问蒋文杰:“不对,这里并非是海醉楼。”
眼前的场景,街道两边都是整齐的灯笼,但是人却不多。
分明是路边,哪里是酒楼门口啊。洛朝朝心一慌,第一想法就是蒋文杰不对劲,可是等她回过神想找蒋文杰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影,身边除了安怀柔和两个丫鬟,便没有其他人了。
安怀柔看见她的反应后笑了,忽然叫了一下她:“朝朝。”
“嗯。”洛朝朝猛地回眸,本能的应了一声,眼底闪过不明的情绪。
安怀柔忽然将背在身后的手探了出来,眼眸里似乎点缀了星星,就那么含笑地望着她:“生辰快乐。”
她的手里,拿着一串鲜红脆薄的糖葫芦,洛朝朝甚至不知道这东西何时跑到她的手里的,方才她明明和自己同乘一辆马车,期间二人有说有笑的,并没有见她手里拿什么东西,中间也是没见她买什么东西,和变戏法似的,这糖葫芦就那样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洛朝朝愣住了,眨眨眼,看着糖葫芦,奇怪地问了一句:“柔柔,你说什么呢,今日不是我的生辰。”
安怀柔将手里的糖葫芦递到了她的手里,抬眸笑着看她,道:“我替别人说的,至于为什么说这句话,他会和你说的。”
然后,她指着被灯笼点缀的一条直道,道:“朝着那个方向,去吧。”
灯火的尽头,似乎有一处更鼎盛的灯火等着她,光影重重,看得很不真切,但是洛朝朝隐隐感觉,那处有人在等着她。
生辰。
糖葫芦。
替别人说的。
替谁说的,洛朝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眼眸沉静,过了许久,捏起裙摆,和安怀柔道别,然后才拾步朝着安怀柔所指的方向走去。
洛朝朝心里热热的,但是脑子里确实一片空白,周围的景致于她而言似乎变得有些梦幻。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流淌。
云桑和云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洛朝朝。她们知道十四岁生辰对于洛朝朝来说是个什么样的打击,也是她心里的遗憾,所以从那以后她们家小姐就再也没有吃过糖葫芦了。后来认识她们家小姐的人都以为,她们家小姐不喜欢吃甜食,甚至厌恶糖葫芦,可是谁又知晓,三皇子离开之前的她,爱甜食如命,由其是糖葫芦。而此刻三皇子旧事重提,可能就是想弥补小姐心里的那道疤。
二人默默随从她,同她一同观望此刻被人精心布置的盛宴。
此刻明明路上都是陌生的行人,可是洛朝朝却莫名的感觉熟悉。
“洛朝朝,生辰快乐。”又是一个人忽然冒了出来,手里同安怀柔一样,拿着一串艳红香甜的糖葫芦。这是个少年,瞧着和贺霖佑差不多的年纪,笑起来的模样让洛朝朝极为熟悉,但是洛朝朝却想不起此人。
见她愣了好半晌,那人才挠头笑着解释:“你忘记我了,我是南鸣书院,乙斋洪万书。”
洪万书?
这么一说,洛朝朝倒是想起来了,儿时这人和自己借过几次书,每次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都会脸红,自己和他玩过几个月,后来不知怎的就没了联系了,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情况重逢。
洛朝朝朝他笑了一下,接过他手里的糖葫芦,他却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灯笼,示意她看。
她的视线随着他的指尖扫了过去,只见薄薄的灯笼薄纸,居然有画。
她一步步走近,视线凝在了那灯笼上面。做工精致的小灯笼上面,细柔的线条是她熟悉的画风,那是一条活灵活现的鱼,而那鱼的旁边,还有一只几笔画出的,有菱有角,奇丑无比的鱼。
洛朝朝噗呲一声笑了,那是自己第一次被温夫子当反面教例,现在想起,都还有些生气。
两条鱼,一条是贺霖佑画的,一条是她洛朝朝画的,不过眼前的,却都是贺霖佑一个人画的,他模仿得倒是挺像。
洛朝朝笑了,眼底却有润光闪闪,似落入了星星。
还没走两步,又是一个人送上了生辰祝福,依旧是一串糖葫芦,以及那个人身边的灯笼,也画了画。那是写字的洛朝朝,瞧模样倒是挺认真的,可是灯笼的另一面,却将她的字尽数展现了出来,又丑又大。
她现在都不能模仿自己之前的字迹了,贺霖佑倒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的字给写出来,可见当初是的她的字多么的印象深刻。
灯火下的少女眼睫长垂,漆黑的眼眸印着灯火,闪闪烁烁,美丽极了。
一盏又一盏,一声又一声的“生辰快乐”。
逐渐走到后头的时候,居然是季彦,侯墨,还有方尚远。似乎,有小半年没有看见他们了,洛朝朝胸腔未动,眼眸微润。
三个人一看见洛朝朝,就纷纷露出了笑意。三个人中,一个人手里拿糖葫芦,一个人手里拿了一盏小老虎的灯,另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幅画。
“生辰快乐,朝朝。”季彦递上了糖葫芦。
“生辰快乐。”侯墨送上了小老虎的灯笼。
“生辰快乐。这话说的,你们头两个说了,就好像我是学舌的鹦鹉一样,怪讨厌的。”方尚远递上了画,“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