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床榻间端坐一人,穿着大红的婚衣,鎏金缀珠的盖头遮掩住那人容貌,可观其身形,似是个男子,还是他熟悉至极的男子。
萧嘉淮走上前去,拾起旁侧玉如意,将那盖头挑起,见到他的阿容,甚是欢喜。可人没有多言,只是道声“春宵一度值千金”,便将他拉至榻上。
忽觉耳侧有人细碎低语,似是含几分愠怒,他正欲理睬却眼皮发沉,难以清醒……
待他再睁眼时,才发现天已然大亮,适才不过是一场美梦。
萧嘉淮思绪混乱,又颇为惋惜般叹口气。
“原来是一场梦啊,还以为真与阿容成亲了呢。”
声音沙哑,喉咙发干,宿醉后的眼眸有些倦意,他站起身来,强撑着走到案边,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也不知昨夜是怎么回这寝殿的,头痛得很,下次可不能这般胡来了。真不知三哥是哪里寻来的烈酒,让我醉得什么都不记得。”
倏忽,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浅香的诧异询问:“殿下,日上三竿了,您还不起吗?”
萧嘉淮闻言起身,推开房门回道:“浅香姑姑,昨夜与三哥喝得多了些,这才起得晚了。”
浅香忙唤来下人为他洗漱更衣,急切的说着:“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怕是忘了今儿与大殿下约去茶楼品茗听戏之事了吧?这大殿下已然等候您多时了。”
萧嘉淮这才想起确有此事,暗道不妙,顾不得头脑尚且昏沉,仓促更衣,蹬鞋快步向那前殿走去。
而浅香为他整理床榻之时,瞟见那陌生衣带,生出几分疑惑。
这衣带,是何人留下的?难不成昨夜殿下他……!
萧嘉淮赶到前殿时,大皇子正坐于殿中闲适品茶,他俯身低腰向人赔罪。
“五弟来迟了,还望大哥赎罪。”
可大皇子最是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之人,他走近人身侧,抬臂搭人肩头,向外同行道:“哪来的这些虚礼。倒是少见你这般贪睡,可是近日政事繁忙,使得你案牍劳形?走了!这听雪楼据说是排了一出新戏,我可是好奇得很啊!”
马车缓缓而停,萧嘉淮掀开车帘而落地时,脚步还有些不稳。与大皇子并肩走到茶楼前,观花萼添缀殿宇的腾绘飞檐,其间的风雅不言而喻。
这时楼内走出一伙计,似是新人,对他兄弟二人并不相熟,只是瞧见他们气度不凡,忙鞠起笑意迎来。
“二位公子,来喝点茶,听点小曲儿吗?本店有上好的雨前龙井,还有新排的一出好戏,可要品尝、观赏一番?”
“你倒是热情。”萧嘉淮瞧他眼生,也没多思,只看着人满脸堆笑的模样,莫名替他感觉到劳累,说罢便抬步向内迈进,“那便来个雅间。”
“得嘞!”
伙计忙伸手邀请他二人进店,又一路带至二楼雅间,格外的谨慎小心。他初来乍到,却也懂规矩,没敢擅自揣度二人身份。这京城内达官贵人颇多,不是他这等小人物能轻易探寻的。
“二位客官,您看这间怎么样?”
萧嘉淮一向和善无拘,自然也随口而应,还不忘吩咐道:“来一壶雨前龙井,再把你们家的招牌茶点都上一份。”
“好嘞。”伙计脸上又堆出笑来,忙应下后转身而去。
自上而看台下,是那等尽收眼底。
朱漆爬满廊柱,金面祥云为缀,镶于“听雪楼”的匾侧,两盏灯彩混圆垂下,朦烟装点红火。
忽台中锣鼓声响,是正戏开场的预兆。
只见一黄袍小生伫立台中,启齿曰情深几载,终盼人归,这重逢之时,该是享洞房花烛。词曲之俗,偏生引来台下频频叫好。
可紧随其后而出的,却又是一小生,他戎服披身,手握宝剑,碎步趔趣尽显醉态,竟是倒入那黄袍小生怀中,口中所言,竟是一声“太子”!霎时满座哗然。
萧嘉淮眉头紧蹙,凝视那戏台子,预感骤升。
“二位客官,雨前龙井和茶点来咯!”
伙计复又归,将茶壶放到桌间,又端放好一盘精致的糕点。
“这出戏,叫什么?”萧嘉淮声音清冷,蕴含怒意。
但这怒,伙计似是未曾察觉,他只回应道:“这是咱家店的新戏,讲的那可是咱们京城内关于太子殿下与陈将军的一段秘事!”
萧嘉淮听到这话,身形微微一顿,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问道:“他二人,何来的什么秘事?”
“哎呦,您不知吗?”伙计压低了声音,“这满京城的人都说啊,陈将军当初乃是东宫太子伴读,二人是少时竹马,早已私定终生!听闻啊,这太子殿下至今未娶妻,就是在等他回京,这不人如今回来了,又是为他求官职、又是让陛下为他赐府邸,当真是情深意切。”
“荒唐!”
萧嘉淮闻言震怒,猛然将拳头握紧击案,眼中都似要喷出火来。
“这等荒谬之语,便是被你们这帮人乱嚼舌根传出来的!太子殿下与陈将军清清白白,怎会有这等关系!”
“五弟。”大皇子眼见人要失控,忙起身将他摁回座椅上,并对那伙计道:“这没你事了,还不快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