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世芳瞳孔一缩,不惊枝点地,素花长长铺展而去,像是招摇的白幡,又像是覆盖一切的冰雪。
千里之外,一点灯火无风自动,灯火摇曳。
不归海上,黑袍的无名谷谷主动作一顿,神情莫测。
“咦?”
剑气过,而万物归寂,但在那刹那间,藏锋道人觉察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像是山石上一粒骤然跌落的石子。
水波荡开,天地重归生动。
默知还在前方,藏锋道人却绕到了她身后,手中虚无的剑影骤然凝实,宽阔的剑身上杀意滔天。
“不愧是归去来灯选的人,你倒是有点意思!”
说话间,默知已然拍向闻世芳,而伺机而动的巨狼也抓住机会,一跃而来。
一点微不可察的水珠落下,正落在青衣人背后。
一点危机感划过心头,藏锋道人瞬间要止住剑势,可是已经太晚了。
刹那间,那水滴便弥散成一片无名的水雾,默知速度骤减。
那是一道十分熟悉的气息,浩荡水汽中带着掩盖不住的气运。
川君!
“原来如此!”藏锋道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脚下骤然升腾起的水汽,“你竟还拉上了川君那个老东西!”
“拦住她——”
川君暴怒的声音和默知的剑鸣一同响起,刹那间,藏锋道人已然向下坠去,声音遥遥回荡:
“那就也别怪我了!”
闻世芳心中警铃声大作,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到了虎林上方。
脚下,明亮的光芒传灯一般依次亮起,眨眼间便铺满了整片虎林。四角上陡然出现四只背生双翼的巨虎虚影,铜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恐怖的咆哮声随即传来。
深林肃静,连风都似乎停止了一瞬。
这是围绕着虎林而建的黄家的护山大阵,牵一发则动全身。
藏锋道人若以护山大阵为依托,阵法不灭,则她永远立于不死之地。
闻世芳万万没想到,藏锋道人居然疯狂至此,不惜以全族性命做赌注。她原以为,藏锋道人退居虎林是为了庇佑黄家,这么一看,倒也不像是如此。
“你们可敢!?”
升腾的水汽慢慢停滞,川君面色难看至极。
两败俱伤。
“我从前倒是看错你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看着阵法内渺小人影的眼神沉郁得近乎一潭死水。
藏锋道人神色一变,眼神在苍白发髻上的那根湛蓝带子上久久徘徊。
她这老相识也到年纪了啊。
藏锋道人沉默了片刻,讥讽道:“我先前也是看走了眼!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在这里东奔西跑,莫不是别人把你当狗使唤了!”
闻世芳一惊,不觉看向一边的川君,只见她神色异常平静,好似方才不过是错觉,又或者已经习惯了。
另一边,藏锋道人还在继续:“你比我还年长许多,就算是功法特异,如今也没几年好活了,只有搏一搏,才有那一线生机。”
川君移开了眼神,苍老的声音波澜不惊,“瀚海有尽头,仙人亦有死,更何况是我等肉体凡胎呢。”
藏锋道人冷笑一声,“你我早已是陌路人,多废话什么!”
川君欣然点头,转头道:“闻道友,今日是无功而返了,方才有所异动,我先走一步。”
闻世芳点点头,看着川君踏着溪水消失在视野尽头,而那潺潺溪水忽地顶出一个小尖尖,上面是一朵绿意逼人的小小浮萍。
这回是什么消息?
闻世芳伸手捻起,脸色骤然一变。
中陆城中因为修士少了许多,变得安静了许多。
云雾茶肆中,叶婆婆佝偻着背,头也不抬地打着算盘,整个人几乎在柜台的暗影里缩成一团,手边的茶盏中蒸腾起袅袅清香。
店小二慢吞吞地端着茶盘过来,畏惧地看了眼谢椿身边的常客。
不管是第几次来,他都还是有点害怕。
茶盘磕在木制八仙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店小二不自觉地看了眼那位常客,见他没有半点反应,便迈着小短腿,一溜儿烟地跑了。
“肯定又出大事儿了!”谢椿随手倒了一壶茶,声音压得极低,神神秘秘地开口,“佘兄,你可有什么消息?”
他亲眼见着,不过是飞过来了几只纸鹤,各大长老并着管事的就跟赶集似的就往远山堂去了。这位佘兄虽然看着不过是个普通的蛇妖,但难得可贵的是在妖族和人族中都有很好的人缘,手上总是有些或真或假的消息。
身边,一身华丽长袍的男子歪歪扭扭地倚在靠背椅上,袍子上显出镭射般的光彩。
“呵,现如今什么事不是大事?”佘兄眼也没抬,往茶盏里凝了一块冰,才开始慢慢喝茶。
“你说,会不会是那位?”谢椿隐晦地敲了敲手里的白瓷茶盏,佘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谁。
“不就是黄虚白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她跑了不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么?”佘兄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
说对了,确实出大事儿了,但不是黄虚白。
杏花洲上的远山堂又炸了锅。
“破了?!”
“谁弄的?”
“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