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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棠一脸冷漠。若说做了家主有什么变化,那就是练就了一身装木头人的本事。她甚至怀疑,远山堂上铭刻的那些法阵是不是只有隔音阵是磨损最快,需要时时修补的?
这些个长老修为不一定是最高的,但嗓门一定是。
就在这吵架的功夫,谢卉原先带过去的那些个弟子定是已经过了禁制一线,若是顺利,此刻怕是都要深入千里了。
谢道之悄无生息地踩着边儿进到了远山堂,满座长老正是唾沫横飞、意气高涨之际,就算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谢道之如今尴尬得很,虽然仍是谢家人,却投了南华门下,如今南华几近覆灭,谢道之又回了杏花洲,还是谢棠的亲信。
长老们难免不快,不过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素心真人出关了。”谢道之咬耳朵道,“赵阁主说状态还不错。”
谢棠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另外,”谢道之犹豫了一下,“素心真人说,她在闭关中观想到了鲛人重归无愁海。”
南华最初以占卜立派,而后才兼收并蓄,发展出各种玄门手段,素心真人那一脉,正是最古老的那一门道统。
可是,鲛人重归?莫非事情的关键在海国么?
谢棠:“江元君那边可有说什么么?”
谢道之:“海国主拒绝了,只说是陆上的事归陆上,海国不会插手。不过,江元君还没有回信。”
借着喝茶的功夫,谢棠微微叹了口气。
“白玉京那边先不管,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南华弟子的行踪不清楚的。”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摘星作为南华的镇派重宝,每任掌门和太上长老都会去它前面过过眼,而素心真人因为自身道统,和摘星的亲和度据说是奇高无比。素心真人的衰弱除了那稀奇的毒,还有摘星被毁造成的几分伤势。
若是南华没有被毁,素心真人仍旧是全盛时期,那么起码藏锋道人会被摘星牵制,无名谷又能少一个助力。
只可惜,黄家还是老谋深算,一枚近乎废弃的棋子竟然做到了观主。
不过,天意难算,若是黄家以为有了藏锋道人和护山大阵就能高枕无忧,那可真是太小瞧人了。
谢棠算盘一打,心情骤好。
不远处,朱冠雪衣的修士似有所感,抬眼望来,冲着谢棠微微一笑。
162 ? 乱局(二十)
◎洒金如血◎
照月阁内,黑白棋局正杀得难舍难分,乍一看是高手过招,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可仔细一看,下得却是五子棋。
谢棠丢了棋子,往后一仰,觑着对面一派端庄做派的修士,撒娇似地开口:“师姐,你可太难为我了,明知我棋艺在庄中是倒数,还要我下棋。”
庄静一笑着放了白子,微微俯身捏起一枚黑子,“来,我教你,放这里不就通了么?”
鬼笔庄静一,白大家的大弟子,修为高是自然的,但衣冠整齐也是要做到一等一的,身上熏香从来不断。
宽袖摆动间,暗香浮动。
谢棠抽了抽鼻子,“合气香?师姐什么时候改口味了?”
庄静一敛了衣袖,“还是狗鼻子!怎么,熏着你了?”
谢棠眨了眨眼,一双潋滟凤眼硬是被她做出了几分天真,“倒没有,只是稀奇,师姐不是钟爱雪中香的么?难道,是因为黄虚白么?”
庄静一动作一顿,笑意更盛,“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开口呢。”
谢棠正了身体,方才的嬉笑神色一下远去。
庄静一入门很早,那时,白珧还不是举世闻名的白大家。而当她离开杏花洲,拜入风雨山庄时,庄静一已经声名鹊起,一支点虚笔使得出神入化,虽号鬼笔,却半点不带阴邪之气,颇有几分当年烟霞客的架势。
只是,风雨山庄的大弟子终究和骨子里带风的剑客不一样,还没等到她如日中天的时候,庄静一便再度归入风雨山庄,就和她常年镇守的师傅一样。
许多人递过拜帖,但没几个人能真正见到白珧,甚或是庄静一,唯独黄虚白是个例外。
“她与我相交已久,既然来找我,便是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了我。世道纷乱,纵然我不愿入世,但如今也是风雨沾身,你和她都是我看重之人,若是因为一些她尚未做下的事要她性命,我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小棠,你……”
庄静一没再说下去,眉梢却带上了些恳求。
谢棠从未见过她光风霁月的大师姐露出这副神色,心下顿时不痛快,又给黄虚白暗暗记上了几笔。
“师姐当我是什么?我可不是那等滥杀之人,当时不过是邀黄道友小住而已,没成想竟然逮了个吃里扒外的内贼,所以才想借着机会,继续往下查。”
谢棠说得委屈,扭头赌气似的盯着照月阁的竹窗猛瞧,手上动作却十分生猛,眨眼的功夫便乱了数枚棋子,正好把棋局反转了过来。
黑子五连,大获全胜。
庄静一无奈摇头,仍由她动作。
谢棠转过头,认真道:“我只是想让师姐转告黄道友,黄家人同归虎林,黄家主很想念黄道友,还望她速速归家。”
庄静一轻轻点了点头。
谢棠一笑,“这茶冷了,我去给师姐沏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