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几声闷雷响起,陆今溪侧过身子面向微敞的窗子。
云语离开前特意拉起来的。
陆今溪闭眸深吸些许清凉的空气,久违的清新气融入肺腑。
***
夜雨阴凉,漆黑如墨的苍穹似被雷电劈开一道裂缝,
气派巍峨的府邸立与雨中,府外端坐两座石狮子,朱红大门,正上方挂着烫金牌匾,正楷“将军府”阴刻于牌匾正中央。
檐上四角高高翘起,如带利爪展翅高飞的雄鹰。
府邸内四处掌灯,穿过院子中央的鲤鱼池,尽头台阶侍卫静立两旁。
景武接过密报,一字一句清晰地向上位之人禀报要事。
话尽,景武面色紧绷。
紫檀案几处传来不紧不慢的翻页声。
宫纱内的烛火随着不时从窗口那儿灌进的冷风摇曳。
晃得人影摆动。
景武盯着地上,心烦不已,继而掀袍跪地:“将军,请允了景武率兵踏平北部蛮夷。”
景文瞥眼底下人青筋暴起的额头,轻摇头,景武总是这么冲动。
随即看向披着暗金蟒袍,右肩上缠绕纱布,下方一道伤疤横亘劲瘦腰身的将军。
线条冷峻的面容隐在烛火中。
指骨一下一下敲击案几声。
景文回神,心猛跳一下,将军,这是不悦了。
景文唯恐景武受责,急忙上前跪地:“将军,景武一时冲动。圣上此番也实在过分,军营多少兄弟白白在战场流了血,这着实令人气愤。”
窸窣几声。
几幅画卷滚落在地。
景文抬头,上座之人骨节分明,苍劲有力的手掌掀下从煜王府搜出的画卷。
右肩肌肉线条流畅,动作刚劲,不似带伤。
景文明白了将军这次真对圣上动怒了。
风骤起,画卷铺散,景文寻望去。
苍劲梅树枝头覆上一层白雪,点点红梅绽放。
视线向下,红蕊飘落,一抹倩影立于花树下,明眸樱唇,纤腰皓腕,白皙纤瘦的颈藏于狐裘中,愈显羸弱。
几缕碎发被风吹起,微遮了那莹目。
是幅美人图。
景文诧异,将军年二十有四,还未娶妻,也未纳妾。
喜嬷嬷这段时日忙着在为将军相看合适的贵女。
未料到去了趟煜王府,便瞧上了人?
景文抬头一眼,正对上隐于昏暗烛火,晦涩不明的双目。
只一眼,景文就回了神。
他也是被喜嬷嬷这几天欢天喜地相看贵女图给弄昏头了。
恢复心神,景文莫名觉得那画中人很眼熟。
还有几幅画。
景文捡起,毫无例外,全是那画中女子。
忽而,手一顿。
笑靥如花,嘴角隐约的梨涡让他想起一个人。
陆家二小姐,陆今溪,前煜王夫人。
这幅画瞧着倒隐约有几分他之前时常见到的陆二小姐的样子。
之前那几幅,他还真是未认出来。
实在清瘦许多。
但,这画放这做什么?认出了人,景文再不会做之前那番无厘头的猜测。
只能是与煜王有关。
“加派人手跟着陆家二小姐。”
冷冽声线划破静默。
景文低头应“是”。
门“咯吱”几声。
景文攥着手中几幅画,想着刚才见到的右下角煜王谢昭离的署名。
轻叹声:“看来煜王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喜煜王妃。”
景武还愤懑不平,脸色难看:“什么意思?”
景文无奈叹气,景武刚猛有余,脑子却时常不够灵光,他只得解释:“一个位高权重的男子执笔蘸墨,无一处不用心地描摹娇美女子,还将画作精心藏护,你可知为何?”
景武浓眉横竖,没好气道:“英雄气短,贪慕美人香。”
景文摇头,再不理身后连连小声愤懑不平之人。
雨势渐收,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青瓦滴落,形成一滩滩水洼。
屋内罩着烛火的宫纱被揭开,旋即升腾火焰,香料混着锦布的焦气缕缕蔓延。
被蚕食的鸳鸯锦囊下角,隐约二字“赠…离”。
一室静谧。
第3章 与你何干?
连绵阴雨几日,难得遇到大好晴日,云语进屋时的心情都雀跃起来。
阳光穿梭在树枝间,洒满金辉。
眼见她家小姐正簪上黑檀木发簪,云语几步上前:“小姐,今日大夫人特意设宴,虽说是为了三小姐喜事将近,但也算是有为小姐你接风洗尘的意思。”
犹豫看了眼乌黑发髻上鲜少的头饰:“小姐,不如簪上白玉压鬓簪,再挑几样嫩色珠花,配玉雕嵌珍珠八宝耳坠,图个喜庆。”
陆今溪静看着铜镜,轻摇头:“不必,这样便可。”
纵使这宴有为她接风洗尘的意思,也不是为她而设。
和煦清风拂过发梢。
影影绰绰间,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风吹了过来。
隐约女子雾粉衣袂若隐若现,
云语小声提醒:“小姐,这便是三小姐陆念。”
陆今溪眸光微动,再看过去,花颜胜雪,生得匀称娇俏,与她记忆里圆胖的模样相去甚远。
陆今溪这才发觉周遭一切变了不少,一座座小亭阁楼,多了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