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到温宥娘嫁出去,手中的田产不如之前,怕是也怪不到仇氏去了,只怪自己的孙女不会经营,不然为何仇氏在时收粮那么多,而落在孙女手中却要少一半不止。
“不知亏损多少?”温老爷子问。
张家伯爷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半晌才慢悠悠道:“且不说当初我儿那一万二千两的压箱银被挪用再没有还回来的那五千两。就说剩下的七千两,被仇氏挪去放印子钱,这些年下来,也不知几何了。还有被仇氏换去的七百亩良田,如今上等田已涨至八两银子一亩,且那些地段再有钱怕也是买不会来的。”
温老爷子听得脸冒虚汗,温家也有过良田三千的时候,只是那时温家祖辈兄弟众多,后来分散下来到温老爷子手中时也只有良田三百亩,和两三百亩中下等田。
七百亩良田,如今便是价值五千六多两银子,且现今良田难买,怕是七八千两也未必能将原来的良田买回来。毕竟好田土,从来都不愁卖的。
张老伯爷十分悠然地又道:“亲家可知道我儿那七百亩良田去哪了?”
能去哪?温老爷子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去问了,竟然能被张老伯爷查到这,大约那批良田的下落也是清楚的。
“可是在仇府名下呢。”张老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脸讥讽。
七千两银子的本钱,放了快十年的印子钱,其中有多少暴利?恐怕十万两不止。而且国律有定,官宦之家不得放印子钱夺民利,否则抄家灭族。那几百亩良田跟银子钱一比倒没那般重要了。
“亲家放心。那七百亩良田温府必然还上。而那笔印子钱……那一万两千两银子,一月之内也一并还上。”温家老爷子十分艰难的说。
“至于这些年多出来的那笔印子钱,国法在上,怕也只有捐给户部了。”温家老爷子补充道。
张老伯爷对此极为满意,“那种祸国殃民的钱,我外孙怕也是不敢要的。亲家此举甚好。”
张府今日来,本就不是真想把温宥娘姐弟接回张家去的,不过是要让仇氏在温府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且将仇氏那张面皮揭开,既然目的达到,那么张氏曾经明面上的陪嫁反而是不急了。
张家老伯爷起身对温老爷子告辞,“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搅亲家了。其他嫁妆之事,日后再忙也行。”
当年张家以为张氏要进宫,将家中大半家当换做银两,后来为了撑面子又折成产业陪嫁进温家,那几年日子着实过得困难,才会不要脸不要皮的上温家来讨要嫁妆,然而这几年日子过得好了,那点子家当也不再计较。
温家老爷子亲自将张老伯爷送出府,随后就让身边的小厮去叫人:“去把那孽畜给我叫到书房里来!”
小厮闻声而去,剩下温家老爷子瘫坐在椅子上,内心一片凄凉,暗道莫是天要亡温家不是,不然怎的会娶进这样一门祸家的儿媳妇。
温家大爷到外书房时,温老爷子依然闭着双眼,一脸颓丧。
“父亲。”已经包扎好头的温家大爷见自家父亲一脸疲惫,不知张府跟温府谈到了什么,只小心翼翼喊道。
温老爷子睁开眼,盯着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儿子,只往旁边指了指,示意他坐下,心中还在想当初让他在太夫人院子里长大是不是错了。
要是大儿子没在太夫人院子里长大,又怎么会被太夫人利用,被仇氏迷惑,到如今铸下弥天大祸。
温老爷子这么多年,是第一次后悔当年没有在夫人与母亲之间斗法时对夫人伸出手。
“这两本账本,你且自己看看。看完后告诉爹,你打算怎么办。”温老爷子十分虚弱的指了指旁边自张府老爷子走后就没有再动过的那两本账本。
温家大爷从未见过自己父亲这般模样,也知是大事,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只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账本,然后脸色一点一点惨白了起来。
等看完账本,温家大爷犹有不信,站起身在温老爷子面前辩解道:“父亲是从哪得来的这些东西?可有证据?若是张家送……”
‘啪’——
温家大爷只觉得脸颊有些麻,牙齿也被打松了两颗,然后是铁锈的味道直往鼻子和喉咙里冲。
“孽子!你还为那毒妇说话!”温老爷子看着已经跪在地上的温家大爷怒吼道。
温家大爷只低着头不说话,然而整个脑袋都是昏呼呼的,像是是七八只麻雀在打架,各自吵闹得不成一团。
“你的好媳妇儿啊!”温家老爷惨笑道。
“拿着张氏的压箱底银子,借着温府的名头放印子钱,最后把银钱给了仇府。换了张氏的七百亩良田,最后也是换给了仇府。你心心念念的好女人,可有半点将你温家放在心里?”
温老爷子摇头,“我是真后悔了。当年就不该让你养在太夫人的院子里。”
探花郎,官居四品,却是连家都理不好,温老爷对着自己的大儿已然无多话可说,只道:“你将这两本账本拿去给你那好媳妇看。问她还顾不顾她那几个孩子的命了。不顾,她且拿着休书回仇府去。还顾着,便将那七百亩良田,与这十年来的印子钱交出来!不然老夫就算是死,也要拖着她仇府一起。别也想好过!”
温家大爷仍是不信,只道:“怎么会是真的呢,父亲。仇府一向大方,家中资产颇多,怎么会放印子钱?”
家中资产颇丰?仇氏她父亲兄弟众多,有七八人之余,当年为了夺伯府世子位闹了多少事情出来,后来世子位定,仇氏祖父立即分家,要没有将资产平分,那些庶出的又怎肯离开京城。
仇府,在没有从龙之功前,比之张府还不如,不过一副伯府的空架子罢了。这也是温老爷子当年在太夫人与自家夫人在大儿子娶儿媳之争时冒着不孝的名头也不肯出声的缘故。
仇府大方,那也不过是对着他温家大爷大方罢了,那时太夫人想要将仇氏娶过门给大孙子,仇府的爵位已是最后一代,而先帝却开始重用自己,换成他怕也会对自己这个儿子大方得紧。
温老爷子扶额,吼道:“还不快滚回去!”
温家大爷拿着账本正打算出去,温老爷子突然又说了一句,“当年张氏,先帝是打算指给陛下的。”
“此事儿子早就知晓。只是张氏不肯入宫,这才算计了儿子。”温家大爷答道。
温老爷子一脸悲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以为你比得过陛下?”
温家大爷摇头,疑惑道:“父亲为何这般说?”
当年仇氏之父早被先帝安排给了现在的帝王,此步暗旗一直到最后他才知晓。可笑他那时还觉得仇府在过了仇氏之父这一代后便会远离京中了,并不满意仇氏,因此没有插手儿子的娶妻之事,只让自己母亲与夫人各自斗法,只想着等到自己儿子高中之时再谋姻缘,这才一错再错。
“去吧。”温老爷子挥手,转过身走到书桌前,盯着书桌上的白纸不知该如何下笔。京中放印子钱的人家不少,然而他家却不行,张府不会轻易放过几番想要温宥娘姐弟去死的仇氏。
而素来英明,不欲达官贵族放贷的皇帝要知道温府放贷达十万之巨又会生出多大的雷霆之怒来?
☆、第030章 温大爷查证
温家大爷揣着两本重逾高山的账本却没有回仇氏的院子,反而去了大房的偏院。
大房的偏院十分冷清,不管是离二门还是仇氏的院子都十分远。
那里住着温家大房二少爷名义上的生母,张氏当年备给温家大爷的红姨娘。
红姨娘素来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当年张氏还在之时,她没争,后来张氏死了,仇氏过了门,抱在她名下的孩子被仇氏抱了回去,她干脆就在自己院子里出了家。
虽没有断发绝情,但常年礼佛,甚少出门,更别提出院子了。